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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云烟》〈章九?雨落閑愁〉#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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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云烟》〈章九?雨落閑愁〉#5

    自七月以来,雨日渐多。

    八月至末,降雨更为连绵,有时一连下上两三天不止,流经汴梁城的汴河、五丈河、金水河、蔡河等数条河川,川面水位吃在河岸的位置,比前月还要高了几吋,河岸两侧以外的人家,虽是难以察觉,然纳了连月沛然风雨,平常悠闲从容的河川,逐渐变得汹涌、奔肆,从几座弯跨过河川的桥上便可一目窥知。

    幸亏京城里排水、疏濬、筑堤之工皆是仔细谨慎,未有酿灾成涝之虑。

    然而,太过缠绵的雨,却让闺阁里的女子,相思成灾。

    向云烟走至窗侧,将刚刚挽红退去前方替她放掩下的木窗推开,以一柄细实的圆木棍撑得大开。一时间,秋雨沁凉的气味如潮汐般淹打入绣楼,泛得向云烟鼻息之间一片雨水清香。几缕雨丝在薄风吹送之间,宛如风萍浪梗,颓然无力地飘打入内,沾在向云烟衣上、袖上、裙襬上。

    她一双纤白如雪的素手揪着,搁放在实木窗台上,掌心里,抓着一封微皱的信笺。

    眼前雨水如丝缕、如纱帘,将天与地挽得亲密缠绵,如一场缱绻的厮磨。稀疏雨丝,连绵成错落不绝的淅淅沥沥,宛如天带给地的密语,故意教世间之人窥听不得。

    她却在那片急雨嘈嘈之中,听得了一声声细微的叹息,散逸在天地之间。

    她鬆开了握成拳的掌,里头那封信被她捏得软皱。那信,她尚未摊阅,已从挽红的口中得知了结果。

    『向姑娘交託,静之已是尽力,无奈仍有未逮,还望姑娘莫怪。』那是萧静之托挽红带回之口信。

    方才,她笑容依旧,连声谢着挽红在这绵绵雨日替她往回一趟,并催着她赶紧去将被雨浸得微湿的衣裳换下,她笑容嫣然如花,胸口却被失落的潮汐狠狠地淹过。

    她早已心里有谱。可收到回覆的当下,她还是抑不下心口直涌而上的怅然若失,漫无目的地淹蚀过她心里的每个角落。

    黎君胤怎可能答应自己这荒谬的要求,一介官家女子,不在闺阁里安安份份待着,先是孑身至市井混杂之地看戏,如今竟又不知廉耻地大胆邀他相见,两人本无交情,又只有匆促二面之缘,只怕此时自己在他心目中,已然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子罢?向云烟落寞失笑。

    从萧静之口中听见自己欲见他,他会有如何的想法呢?他是断然拒绝了、还是犹疑过、思索过后方下的决定?向云烟抑不住揣测,心头早纷乱成一片。

    可他怎又会知晓,自己心里那时时刻刻咆啸着的念头。

    她想见他,想仔细瞧一瞧他。因为前一次她仔仔细细地凝看他的轮廓,已是上一世那幺遥远的事了。

    她敛了眸,抑下眸心里几乎盈溢而出的失落,颤颤地摊开了那纸信。

    信上寥寥一二行,墨字细长娟秀,字句端丽而齐,正是向云烟日前亲笔所书。她以日前黎久歌戏楼一助为理由,因那日自己走得匆促,故盼能另觅机会,好作答谢。字里行间,都有着她最恳切的冀盼。

    书信一角空白处,被添上了一行简洁的硃色笔迹,吸引去向云烟那对黯淡的瞳眸。

    『平生昧陌,恕拒之。』多幺凉淡寡情的一句话。字字如袭来的飞霜,寒冷地掩上她心间。然而反覆的是,无情如斯的回应,却让她心里更为笃然,深信黎君胤便是她寻寻觅觅的那人。

    她凝视着信纸角落畸零的一行字,那硃色字迹在眸中晕染成一片恍惚的赭红,抬指拂过信上零落字句,那字方正端整,运笔时隐隐蓄了力,方有她指下那信纸凹凸不平的触感。

    向云烟几乎是有些贪恋地移不开目光,未几,却觉那字迹看着益发眼熟。

    是错觉幺?向云烟抬手微微抚揉着额角,脑海中却不禁开始思索。

    她应当是不曾见过黎君胤的笔迹。除了赵元偓,她鲜少与谁有过书信往来,顶多在闻喜宴上,会有几个新科文士,捧着几首自己写的诗,来与她讨教。那些人笔下之字,不过一二眼看过,向云烟是记不得的,而赵元偓的字迹端整中有着一丝柔缓,亦与眼前这硃字毫不相似。

    思及笔迹一事,却隐隐唤起了向云烟近来记忆中的一个事件,熟悉感渐次清晰。因密笺入宫面圣那一回,皇上正是以字迹为证,替她挽回了清白之名。

    可她近日确实不曾看过谁的书信,更遑论在心里识得了字迹。除了──

    忽地,一阵秋风颳起,瑟瑟飕飕,捲着空中细密雨丝,猝不及防地灌入绣楼大开的窗内,如剎那狠狠掏空了她单薄的身子。

    向云烟一惊,慌地抽了撑窗的木竿,推窗阖落,重重压在窗框上,碰地一响。

    窗一阖,淅淅沥沥的风雨声瞬间远去,被隔在窗墙之外,仿在遥远之处。须臾,房内复归一片沉静。

    可她方才被溼风吹掠过的身子依旧虚薄寒冷,周遭静默之间,她渐次急促的鼻息清晰可闻,在耳边唰响。

    她缓下心神、沉了沉吐息,再次望上信纸角落畸零寂寥的一行硃字──

    那字,与密笺上的笔迹如出一辙。

    那一季的雨,下得特别猖狂、飘泼。

    秋至深处,汴梁却未如往年一般,飘漫着萧瑟之息,而是淹浸在缠绵的雨丝之中,连日不断。那雨如自天倾下的相思,打溼了人间过客行走红尘的衣襬,沾在闺阁女子浅碧的罗衣之上,溃了有情人心中的堤,漫了一地閑愁与相思。

    闰十月末,皇帝斟酌月余,听闻枢密院黎都承旨之宅邸阔然而旷,能容朝中百官,又漆色新异,森然而凛,衬其人气质,故心中奇之。有定见,遂宣于朝:淳化五年正月春宴,举于镇国将军黎仲容之宅,并加赐宫僕数十,以协兴宴诸事宜。

    上复私诏向丞府,函召向丞之女向静妍,列席春节之宴,不得推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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