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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梦离》〈章十三?悲喜一念〉#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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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梦离》〈章十三?悲喜一念〉#4

    彼时,沈梦离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单纯姑娘,一逕以为自己同爹一般,心里都讨厌胡人,却未曾明白,原来对那人之所以嗔、之所以慌、之所以意气用事,都是因心里对他生了好感。

    她嘴上虽不甘,从那日起,却还是顺从地每日鬆开竹笼的门闩,让那只野兔自个儿从笼里出来,并在房内的榻上四处巡走,起先,野兔有些惧怕,然见沈梦离守在一旁,许是心里对她信赖,便稍稍放了胆在她身边蹬着、绕着。

    不消几日光景,那兔孰悉了环境、脚力又渐渐复原,已能在榻上四处蹦蹦跳跳,沈梦离瞧着万分欣喜,却也不捨。贪恋地私心将野兔多留了几日后,她终究还是拣了一个天光清浅的晴朗秋日,抱着那只野兔上了前日的野丘,欲放牠归巢。

    因府里人手不大够,巧儿今日得跟着府里两三名侍女还有堡内的几个农妇,一齐将那些生麦黍穀磨製成粉以贮藏,便未跟着她来,横竖上回来过一趟,记忆尚新,便不怕迷了路。

    丘陵连绵,两丘相接低伏处,有一弯浅溪蜿蜒滑过,溪水低浅,约到成人膝窝处,溪底几颗石块,稜然露出了其中一角在溪面上,恰恰错落连成渡溪的步道。

    沈梦离怀中搂着野兔,在溪畔张望了一会儿,便战战兢兢地踏上第一块石头。野兔本是体积不小,养伤的二旬日下来因动得少,又较先前肥重了些许,沈梦离单薄的身子抱着牠,一面颤着脚板踩上一块块有些倾斜、面积又不大的石面上,有一些吃力。

    将胸前野兔搂得更牢,她谨慎地踏过一块又一块磊石,溪面不大宽,只消四五步便可渡到对岸,沈梦离见溪岸将至,一时鬆懈,踩上最后一团石块时,未曾发现最后那块稍低、常让溪水淹覆的石子,上头结了薄薄一层青苔,她脚尖才一放力,便狠狠地擦滑而去。

    『呀──』她身子猛地往后翻仰,惊叫出声,怀里野兔受惊,急得一双腿脚在她怀里乱踹,让她颠晃更甚,抱着野兔不敢鬆手的沈梦离,无法攀抓任何东西,眼看便要跌往满是粗砺石块的浅溪里。

    她惊恐地闭上眼,却在视线阖暗的前一刻,倏地一道影子自眼角余光中闪入,随即一个勇武的力道捞住了她滑仰的身子,沈梦离便跌落在一弯坚固的臂膀之中。

    她吓得厉害,一时未察,还惊惧地缩着身子,以为是痛楚来临的前一刻心感格外漫长。半晌,才意识自己已被稳稳扶住,她惶然睁开了眼,惊慌张望,一扭过脸却看见一方瑞兽锦衣袍,锦缎冰凉的触感贴在自己颊侧。

    须臾,她意识到那是男人的胸膛,慌张地赶紧要扭开,一个用力,差些又要失衡地往另一个方向歪去,那男子腾出另一只手稳下她不安分的动作,乾脆将她扶送上溪畔,唇畔方没好气地扯出一抹无奈:

    『妳眼睛到底长在哪儿?』

    在溪畔软土上站稳了身子,沈梦离方余悸犹存地回过身,看清尚立在踏脚石上的男子面目,清眸一瞠,『拓、拓跋……』

    拓跋曜见沈梦离在岸上站稳了,方好整以暇地踏过膝石,避开了石块生苔之处,跨步上岸。

    『你、你怎幺会在此处……』沈梦离仰头望向来到自己身前的挺拔身影,只瞧了一眼便又颤颤地低下头,语气有几分颤抖、半是余悸犹存、半是见着拓跋曜的慌乱。

    『妳再搂得这样紧,那兔便要给妳掐得窒息了。』拓跋曜没有答她,一双懒懒的墨眸反看向沈梦离怀中亦是惊惧发颤的野兔。

    沈梦离恍然地瞧向自己怀中的野兔,才发现自己方才一个紧张,双臂收得过于牢紧,掐在牠的背颈之处,沈梦离赶紧鬆开双臂,力道一鬆同时,只见那只兔后腿一蹬,从她怀里跃至草地上,傻愣愣地在沈梦离脚边绕了几圈,便像寻着方向似地一头钻入了一旁高低不齐的茂密草丛之间。

    『唉呀?!去哪儿了──』沈梦离一时失了野兔蹤影,赶忙拨开了原上乾草,欲探野兔蹤迹。

    拓跋曜却一把搭住沈梦离肩头,沉沉出声:『莫追,牠在寻巢。妳若担心,便静下心听,顺着草丛里的声音走,这样胡乱地拨,会吓到其他鼠兔。』

    『知道了……』沈梦离瘪了瘪嘴,低下了头闷闷嘟囔着,沉默半晌,听清了那兔在草丛中钻动的声响与方向,便顺着草丛间人迹踏出的土径,沿着那声音,悄声悄步地向前走去,不敢大声响地惊动草野上其他兽物。

    然沈梦离眼角余光,却瞥见身后的拓跋曜,竟也跨开了步,自身后跟随了上来,须臾,已与自己并肩。

    『你怎会在这儿的?』沈梦离凝起了有些警戒的眸光瞥向身旁的拓跋曜,这才想起方才他尚未回答自己的问题。

    拓跋曜单眉一挑,不以为然地睨着沈梦离,眉宇之间彷彿觉得好笑似地,『河南王出现在河南,原来是这幺让人惊讶的事?』

    沈梦离听清了拓跋曜话里的嘲弄,鼓了腮帮子不甘示弱地冲口回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谁知道你是河南王!』

    『本王猜到妳今日会来。』沈梦离嗔声未落,拓跋曜却突地声嗓一沉,缓声说道。

    『你──你怎会猜到的?』她皱了如柳叶般细美的一对黛眉,不可思议地瞪视着他。

    『依那野兔伤势,不出半月便能完全康复,然照料那野兔大半个月,妳心里定是捨不得,必要私心多留那只野兔几日,难道不是?』拓跋曜刻意扬了声嗓,佯出对心中臆测自信满满的口吻,好整以暇地瞧着沈梦离反应。

    『你──』自己的心思被拓跋曜说得一分不差,沈梦离几乎惊跳起来,瞠着圆圆杏眼瞪着他,『骗人,怎有可能?!你必是胡诌的吧?』

    他与自己不过一面之缘,怎可能这幺快便猜透自己思维?沈梦离不敢置信,直觉是拓跋曜随口胡说。

    『妳说我胡诌,莫非妳以为本王日日在此候妳?』拓跋曜刻意弯下腰身,凑近沈梦离耳边,刻意用几分轻柔、暧昧的口吻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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