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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烟歌行全文免费阅读 《卷三?红泪》〈章三一?诉予芳心〉#5
- 《卷三?红泪》〈章三一?诉予芳心〉#5
春深欲衰，初夏临至。
日里已有几分夏日的燠热，若让那骄烈的阳光直晒了，便要闷热得出汗。然到了夜里，热度稍退，反有一道清凉的气流，淌流成风，荡过大地，宛若一只冰凉的手，拂去大地的燥热，赐予一个清凉安眠的夜晚。
那一晚，拾翠与挽红先替向云烟更下了衣、褪去了髮髻，让她一头如墨流般的长髮披在她单薄的肩背之后，随着身影晃荡。
拾翠与挽红自屋轩退去前，尚在外室的黎久歌像是忽然思起了什幺事一般，唤住了挽红，把她叫到自己跟前来。
「姑爷有什幺事幺？」挽红疑惑着走到书案前。
「妳今日与小姐到遇仙楼，可有遇上什幺事？」黎久歌眉眼淡漠，想起了今日向云烟在殷府里的一瞬言不由衷。
挽红一听，知道黎久歌想问的，是张溶溶一事，可她声嗓犹豫，反先问了黎久歌，「小姐……有跟姑爷说起什幺吗？」
黎久歌摇了摇头。
「那幺小姐大概不希望挽红多嘴的，可挽红觉得此事不说太委屈小姐了……只是不知道说了、姑爷是不是心裏不舒服……」挽红见黎久歌平常对自己与拾翠这等下人冷漠得紧，更摸不清他的脾气，单独与他说话时，不免有几分战战兢兢。
「让妳说妳便说。」黎久歌不耐地抛声，常听向云烟叨唸她说起话时不可不知收敛，怎到了这时便扭扭捏捏起来？
「小姐今日上遇仙楼……遇上了张丞相的女儿。」挽红偷偷觑着黎久歌反应，试探性地先简要地说了大概。
「喔？」黎久歌凉凉扬了声，示意挽红继续说下去。挽红见黎久歌没有什幺特别的反应，便放了心，大肆倾吐起来。
「那张家小姐知道小姐嫁给了姑爷您，心里不是滋味，在那遇仙楼当着一众楼里的食客，削了小姐好大一顿。说什幺是小姐不三不四先勾引姑爷、才让六王给退婚的，还炫耀起当初姑爷带那张小姐去赏灯对她多好多好，又说了这桩婚事不过是我们家宰相交易来的，姑爷不爱小姐也是应该，哪日姑爷腻了，便会休了小姐……」挽红越说心里越来气，可当着黎久歌的面不敢放肆，只得把那满腔的气恼，全闷在话语之间，字句里隐约有气。
「这女人也太放肆！」黎久歌低怒一喝。
「还不只呢，当初……姑爷与张小姐闹得不愉快时，她还在夜里闯进了小姐的绣楼，硬是狠狠打了她一巴掌，让小姐那张乾净的脸肿了好几日，看得我与拾翠都捨不得了……」见黎久歌发作起怒意，挽红趁机把这桩也说了，偏生要让黎久歌知晓这张溶溶是多幺恶毒的一个女人。
「……可恶。」黎久歌低咒，可此际深深夜里，再怒意庞然他也不能作什幺。
「小姐怕是不想让姑爷心里不舒服，所以才不跟姑爷说的。」挽红口气一转，将那满腔气恼以及想告状的心思放在一边，最捨不得的还是小姐的隐忍，「小姐以前便老是怕身边的人担心，都把事情搁在心里，今日里挽红看得出小姐心里很难过，虽然小姐已经是姑爷的妻子，但听起那张家小姐说起以前跟姑爷如何如何，再有气度也会难过的……」
黎久歌听着，脑海中亦浮现向延恩曾跟自己说过的、相似的话。
『烟儿自小便没了娘，我又时常在朝堂里忙，不免有几分疏忽了她，可烟儿夙慧早熟，怕我担心，总把事情都往心里放，一个人闷着，让我这个做爹的看了心疼。烟儿交给你之后，望你多多体贴她心思。』
「我都知道了，妳先下去吧。」他沉思半晌，方遣退了挽红，自桌案边站起身，往内室走去。却见向云烟仍坐在窗边，看见自己来了，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故事不是说完了？」他疑惑挑眉，可还是抬起脚步往她身前走去。刘如意与项红泪都死绝了，她还想说什幺？
「生死，并不是一段缘分的结束。」她抬起眸望着走近自己身侧的黎久歌，那一汪清亮之中，有着悠长的忧伤。
「那些，我改日听你说，今日，换妳听我说。」黎久歌走到向云烟身侧的座位落座，一双淡漠的眸眼落在向云烟身上，教她疑惑。
「久歌？」
可黎久歌语落，向云烟正等着他接话，他却一时踟蹰、琢磨了起来，夜色直淹进窗内，淹没两人之间、莫约一只手臂长的距离，那样和着夜色的沉默，宛若一片浅海，好似需要架起一座桥，方能到达向云烟的彼岸。
半晌，黎久歌幽幽开口：
「云烟……我与张溶溶之间任何事，都已经过去了。」黎久歌褐眸淡敛，眸光没有望向向云烟一时讶异得瞠大的杏眸，反落在她交叠于膝腿上的柔荑之上，「更遑论我与她……其实并没有发生什幺，她邀我去观灯、邀我去她兄长的生辰宴会，我确实都去了，可我……并不怎幺喜欢那些场合，也不喜欢她。」
向云烟瞠目结舌，一颗心好似随着黎久歌吐出口的一字一句直往喉口上悬、吊得老高。
黎久歌不知道，说出这些话，竟这幺艰难，好似唇齿之间生着粗砺块垒，教他字句吐得困难。
「可、可你当初……」向云烟莫名觉得眼眶一阵湿意，好似莫名有想哭的感觉。
「当初是我不成熟，」黎久歌依旧敛着眸，许是有几分不敢直望入向云烟的眼里，也因此他没看见，向云烟此际堆积了晶莹的眼眶。「……那不过是一时气话。」
「久歌……不管这话是真是假，都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直至听见向云烟唤了自己的名，黎久歌仰起眸，却惊诧得望见一张眼泪肆流的脸，宛若止不住的海潮，淹过她的鼻间、双唇，自白皙的颚边滴滴滑落，沾在前襟。
她一直哭着，停不下来，可黎久歌却一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安慰她。
他不懂，自己想化解她心里的悲伤，可为什幺让她哭得更汹涌？
他也不懂，为什幺自己，越来越见不得她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