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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烟歌行全文免费阅读 《卷四?梦离》〈章三六?思望成空〉#5
- 《卷四?梦离》〈章三六?思望成空〉#5
夜色初染，雨后大地一片清澈，连夜晚的乌黑好似都给抹得乾净无垢。淘洗过后的夜色降于洛阳的一座宅邸之上，淡淡地将之笼罩。
宅邸之中沿着迴廊镶立的石灯笼也被一一点亮，勾勒出这座宅邸裏头的轮廓，厢房里头也让人燃起烛火，于门窗绷纸上透出温暖朦胧的鹅黄，欲将天际洒下的清黑给抹得朦胧。宅邸之中东北面，一幢雕樑华屋，佔地偌大，那贵气让人一望便可知是这座宅邸中主人所居。屋中暖烛高燃，于一室明黄之中，映照出一道慵懒的人影，于屋中走动。
拓跋曜一身单衣、随意披着件外袍，由一头披在身后、带着水珠的髮看得出他甫沐浴完，他顺手抓了条棉巾，往头上罩去、擦揉起来，一面慵懒地踱到屋里外间的圆桌边，等着屋里的下人送上饭菜，半湿的髮贴在鬓边、颈边，在他平时深邃、霸气的面容之上添了几分慵懒。
将髮揉拭得半乾后，听见屋外有脚步声踱来，猜是送来了饭菜，他将那棉巾随意披在颈上，在圆桌边坐了下来，可推开了门入内的，却是慕容凤，她臂弯间托着一只托盘，上头放着林林总总几样菜餚。见是她，拓跋曜淡淡瘪了嘴，有几分不耐似地凉声道：
『这种事让下人来便得了，妳无须亲为。』
只见慕容凤唇畔淡淡噙出笑意，捧着托盘走至桌边，眉眼对着拓跋曜弯出笑意：『王爷这是体贴凤儿幺？』
拓跋曜冷冷瞥了她一眼，别开了脸，懒地应慕容凤的话，彷彿日里与沈梦离相处得越是开心，回到府邸之后便对慕容凤越是不耐。
慕容凤对拓跋曜深深上心，又怎会察觉不出他这阵子以来的转变，她虽是默不作声，嘴上不多说什幺，心里却无依时半刻不是想着法子欲靠近拓跋曜一些。她将托盘放于桌上、顺势坐了下来，黛眉凤目柔柔一弯，捧起了其中一碗散着浓郁香味的汤碗，朝着拓拔曜温柔地说道：
『王爷近日时时在外奔忙，凤儿怕您累了，亲自上街买了只乌鸡，炖了鸡汤给您喝，王爷嚐嚐？』
『放着便可，妳出去吧，我等会儿自己会用。』拓跋曜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王爷不欲与凤儿同寝便罢，不过吃顿饭，王爷何必见外？凤儿待着好等会儿替您收拾不好幺？』慕容凤婉笑道。拓跋曜望着桌上的菜餚几眼，抬起眸望向慕容凤时，眉间多了几分厌烦的皱摺，不耐地开口：
『妳何时要回平城？那几个孩子需要人照顾的吧？』
『王爷无须担心，凤儿已经把他们都交托好了，不回有事的，反而是王爷只身一人待在洛阳，没有人服侍怎幺行呢？』慕容凤温婉地笑道，可那张努力摆出自己最温柔模样的容颜，却只让拓跋曜觉得厌烦难耐。
『府中多少奴僕，我何怕无人服侍，倒是那些小孩，有人照顾是一回事，可母亲不在身边到底心里容易不安，妳还是快些回去吧。』拓跋曜别过头，不想看见慕容凤那张笑脸，嘴上不耐催促着，可语一落，却听得身后慕容凤的声音蓦地一冷，字句飘忽得让他心头一惊：
『我听府里下人说，前阵子你老给一个女孩送粮？』
拓跋曜猛地回过头，却望见慕容凤不知何时褪去笑意、转为绷冷的面容，冷得几乎教人发起颤来。
『那又如何？我身为河南王，看见领地中贫苦人家，不该救济幺？』拓跋曜硬了声，反驳着慕容凤，可却别过了双眸，不敢迎上她的目光。
『喔？可我今日到市集上，却见着了诸多清贫人家，为何王爷他人不赈、偏偏只给那女孩送粮？』慕容凤扬起了冰冷的嗓音，与方才温柔的模样判若两人。
『妳见着的我未必见着罢了，何须怪异？妳若要送粮给那些人我也是不会干涉的。』拓跋曜别着头，沉声冷嗤。
『是这样幺？王爷不是喜欢上那女孩了？』慕容凤凑近了拓跋曜，扬声轻问，可嗓音中藏着一丝冰冷，宛如锐利的锋刃。
『与妳何干？』拓跋曜瞇起眉眼睨着眼前的慕容凤。
『与我何干？王爷难道忘了，我慕容凤是王爷的正妃？』慕容凤冷笑。
『正妃又如何？别忘了妳不过是靠着联姻之策才得以嫁入我拓跋家，我没有在发现妳不能生育时请父皇母后让我休了妳是可怜妳，妳若要处处干涉我，别怪我立马修书上递平城！』
慕容凤面容一僵，彷彿让拓跋曜的话语给冻结了表情，冰冷的怒意在眸中未及发作，半晌，她缓了面容，绽出有几分不自在的笑，声嗓一软：
『王爷何必这幺认真呢？是凤儿踰矩，还请王爷莫要生气好不？』慕容凤柔柔赔了笑，可一双凤目，却再也不见先前的温婉，只剩下一片冰冷，藏在瞳眸深处。拓跋曜见慕容凤不再追问，便也懒得同她争论，沉默了半晌，缓声沉道：
『妳出去吧，晚膳我会自己用。』
慕容凤不多回应什幺，默默拢了拢裙襬站起身退了出去，留下拓跋曜一人独坐在圆桌边。拓跋曜听着门被咿呀拉开又拉阖上的声响，重重吐出一道沉浊鼻息。
拓跋曜深知，与慕容凤的婚事牵涉到族中几支族系间的权力平衡，并非是说退便能退的，这也是为何他与母后深知慕容凤曾经于暗地里做过的事，却仍未轻易提出休妻一事。
他原以为纳不了妾也罢，横竖那几个女子自己也未必上心，可如今……他有沈梦离，想要娶她。
慕容凤定是不会同意的，自己又要如何？拓跋曜将眉头皱得好深，却思索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法。或许只能先同沈梦离解释，先委屈她稍等一阵，自己再找机会回平城与父皇母后商讨此事了。
拓跋曜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先在脑海中打定了主意，这方捧起桌上的饭菜就口，送到嘴里时，早凉透了。
翌日，拓跋曜同样用过早膳，便让人牵来了座骑，一跃上马背便缰绳一扯，座下骏马尥蹄而奔，沿着熟悉的街巷、郊道奔至自从自己识得了沈梦离、便日日都来的那座矮山。
来到矮山上的平野，座下的马未及停下，拓跋曜便心急地跃翻而下，正欲走往几步开外那株正生芽的枯树下──沈梦离总会在那树下等他。可才跨开脚步，便听得身后又一道快马急蹄声，在自己耳边逐渐响近，拓跋曜疑惑回头，只见一匹模样熟悉的马跨大了双蹄奔入这片原野，而座上之人──是慕容凤。
她将马匹拉停在自己座骑一旁，俐落地跃下马。
『妳来做什幺？』见她竟尾随自己，拓跋曜心里暗惊，严怒出声。
『凤儿听王爷同三哥说这河南郊野适合游猎，又见王爷日日外出，想必是那郊野教王爷流连忘返了，凤儿许久未猎，也想见识见识。』慕容凤一身劲装，腰间配弓繫箭，面上挂着寻常的笑容，朝着拓跋曜迈步而来。
『妳跟蹤我？』拓跋曜凛起眸眼，冷声质疑。
『王爷不是出门游猎幺？又不是做什幺见不得人的事，何必怕凤儿跟随？在平城时，我们不也一同郊猎过几回幺？』慕容凤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可话语之中却藏着隐约的试探，在拓跋曜听来格外刺耳。
『冬春之交，兽物未动，有何可猎？我并非来此狩猎的，妳可以回去了。』拓跋曜冷冷抛下一句，便逕自旋身走开。岂料慕容凤并未退却，反而大步跟了上来。
『喔？若不是狩猎，那不知此处有何稀奇吸引得了王爷？』慕容凤在拓跋曜耳边故作好奇地扬声问。
『不关妳的事，妳回去罢。』拓跋曜淡漠应了声，加快了足下步伐。一双鹰隼般的眸眼直望着眼前那颗冒芽的枯树，心里隐隐地浮生忧虑，深怕让沈梦离撞见慕容凤。
『王爷这幺急着赶我走做什幺？难不成是在这里跟那个女孩见面？』慕容凤突地停下脚步，冷冷扬了声。
『我不懂妳在说什幺。』拓跋曜冷冷瞥了慕容凤一眼，故意装傻不回应她，可心里不禁担忧，若晚些沈梦离来了，自己该如何解释。
『若王爷不做什幺亏心事，何必怕凤儿跟在一边？』慕容凤轻轻哼笑，可心里似乎已有了答案，而藏不住话中的意有所指。拓跋曜听得出慕容凤的激语，未回应她，只是直直走着，走到了那株树几步开外，看着那裏空无一人，沈梦离尚未来，拓跋曜索性下定决心，趁着这个机会同沈梦离解释清楚一切，也让慕容凤明白自己喜欢的是沈梦离，好让她知难而退，莫在明里暗里硬要纠缠。
『随妳，妳要跟便跟罢。』拓跋曜来到树下，倚着树，望着沈梦离平时来的方向，想像着如平时一般、望着那抹身影自浅溪另一端端丽地撩裙徐徐步来。
可那一日，沈梦离并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