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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烟歌行全文免费阅读 《卷四?梦离》〈章四三?出逃汴梁〉#1
- 《卷四?梦离》〈章四三?出逃汴梁〉#1
夜色深浓，黎府的黑墙乌瓦依旧如昔，在汴梁城中廓出一方不见底的深沉，可近日，这方深沉之中，却揉杂了几分哀伤，衃瘀在苑里角落一处畸零的屋轩，一宅都灭去了灯火，唯独此处，一盏风灯挂在檐下，让夜风吹晃，落在屋里屋外的光影摇摇晃晃，映照出厅里两道落寞的身影，等不到归家的主人。
蓦地，一阵脚步声自外头传来，厅内两人惊转过头，看见一道颀长伟岸的人穿过花苑步来，身影远远地便让屋檐下的风灯给揭亮、影子在身后拉得瘦瘦长长，如他此际心中的哀伤。
「……将军大人。」男子来至檐下，面容让灯火映清，屋内的拾翠与挽红落寞地又垂下了头，难过地低声唤着。
「这幺晚了，妳们都下去休息吧。」黎仲容踏上屋阶，走入这幢小屋的外室。
拾翠与挽红双双摇了摇头，「我们想等小姐跟姑爷回来。」
她们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事，今日下午黎将军一回府时，就将她们召过去解释了，黎仲容说两人以后可能就住在宫里了，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两人依旧不清楚发生了什幺事情，只知道好像很严重，因为她们来到黎府至今，还是第一次看见面色俱严的黎将军这样哀伤、这样恍惚。
「他们二人……可能不会回来了。」黎仲容敛下眸，淡淡说道。
「不会回来？！永远都不会回来幺？」挽红惊愕地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不敢置信地问。
「……或许吧。」黎仲容别过头，望着空蕩的大厅，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一句，拾翠与挽红皆是慌乱地欲哭却又不敢放肆。
「小姐怎幺能这样就不回来了？那我们要怎幺办……我们十几年来都跟着小姐……小姐不会就这样不理我们的、不可能的……」挽红抓着衣襬急急地说着，一双水灵的大眼好似要逼出泪来。
「将军大人，您说小姐跟姑爷要住在宫里了，到底是什幺意思？」拾翠也上前，不明所以又慌张地问着。
「久歌他……其实是皇上的儿子，皇上要将他们接回宫里住。」黎仲容淡淡地解释道，这件事他没有跟府里其他人说起，横竖他们也不在意黎久歌如何，只怕他们夫妻二人从这座府邸里消失了，也不会有人马上发现。可向云烟两个侍婢毕竟是从小贴身跟在身边服侍的，蒙混不了。「事情发生得突然，我知道妳们担心，过几日我会向皇上请求，看能不能让你们二人也进宫去，一样贴身服侍他们。」
拾翠与挽红震惊于黎久歌的身世，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未曾想到自己日日服侍的姑爷，竟是皇上的儿子……
「夜深了，你们先去休息吧，若有什幺消息，我会再通知妳们。」黎仲容缓了嗓，劝着二人。拾翠望着黎仲容失常的表情，虽不知一切来龙去脉，可也知晓在此事上他心里也不好受，不忍再违逆他，柔柔道了声好，便扶着挽红，二人蹒跚地退出屋轩。
屋里，徒余一片低迷沉静的气氛。
檐下的烛灯烧得久了，烛火逐渐衰颓，屋里没点上灯，一室顿时暗淡了许多，可黎仲容好似不在意似地，只是怔征站着，就着微弱的火光望着屋内的一景一物
以往，他常常独自一个人来此，若是黎久歌在里头，他便会在屋外望着纸窗透出的烛光、望着屋内黎久歌走动的身影映在纸窗上，默默看着、然后离去。这幢小屋座落在府邸里偏僻处，家僕傍晚点灯时常常漏了这一处，他要是看天色暗了、灯还没点着而黎久歌也还未回来，他便会亲自上廊点上，然后会进到屋里，望着几乎空蕩、没有什幺个人物品的厅室发愣。
每每在烛灯点亮的一瞬，瞥见厅里的空蕩，黎仲容会突然惶怕起黎久歌是不是离开了、还是被发现了，总要半晌，他才能回过神来，告诉自己黎久歌本就是清简的人，一直都是没有多少衣裳跟器物的。黎仲容知道，纵使自己每个月私下给他比其他儿子还多的月银花用，到底不是黎久歌真正要的。
他要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只为了遵守一个与她的约定。可是他处处防着、处处护着，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这屋子的主人，此刻都已经身处在宫里了吧？睡下了幺？睡得好幺？黎仲容不禁想着。如果黎久歌喜欢宫里的生活、喜欢皇子的身分，自己不会再拦阻，前半生在这府邸里委屈了十几年，他是该得到真正属于自己可以得到的。横竖他与他之间，早就没有了所谓的父子情份，两人之间见面总是恶言恶面相向，想必他也厌烦了吧……呵。
黎仲容在心里苦笑出声。明明说了只要他好、自己没有怨言的，可谓什幺心里还是有一份苦涩，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上？是为了什幺呢？是这份走到如斯哀伤地步的父子关係幺？还是因为连最后一声珍重与祝福，都没办法跟他说？可能两者都有吧。
也好，对他不好，他去了宫里才不会牵挂。
自己究竟有什幺资格从他身上贪图什幺父子之情呢？这个父亲的地位，从头到尾都是自己所窃据的，他的亲父压根不是自己。那为何自己此刻又要这样难受？只是为了自己对李雁奴的失约幺？
或许自己没有让皇上勃然大怒、一把斩了，自己已经该要感激了，自己做出偷盗后宫妃子的行逕，又藏匿皇子，怎样想也是大罪，可皇上却什幺也没说，或许也是要拉拢黎久歌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