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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久歌》〈章五一?魇中诫谶〉#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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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久歌》〈章五一?魇中诫谶〉#5

    「这……」未料赵炅问起,向延恩迟疑半晌,方接下话,「烟儿侍女,此时在臣府中。久歌与烟儿让陛下接入宫中后,在黎府便没了事做,在与黎大人商量后,决定让二人回到向府。但……其中一个丫头,想烟儿在宫里必有妥善伺候,许是主僕缘尽、再服侍不着,便向臣求去回乡了。」

    「喔?真是不巧。」赵炅闻言,淡淡挑了眉,眸中似有精光隐动,然而他却反抬了手,淡淡一摆,「该问的话,朕都问了。今夜,就至此吧。」

    「……那臣等告退了,请陛下早些歇息。」见赵炅挥退,向延恩内心纵有股隐隐不安,也只能躬身作揖,偕着黎仲容告退。两人一前一后跨出文德殿时,彷彿仍可感受到身后一道藏在慵懒中的炯炯目光,正冷冷灼着自己的后背。

    两人来时虽不同道,不出文德殿后,却有默契似地同路而行,却默然无语了大半路,直至文德殿距离身后好一段距离,黎仲容方抑嗓低道:「陛下起疑了,而且──他丝毫不信我等说辞。」

    「陛下向来心思缜密,难以窥测。事到如今……除了守口如瓶,只能冀望陛下并未寻到其他线索了。」向延恩沉沉叹了口气,望着让宫灯透映在地上、自己与黎仲容并肩的沉重身影,他微微缓了口气,「方才,多谢黎大人出言相帮。」

    黎仲容瞥了向延恩一眼,明白他是说方才在文德殿之中,他一时哑口、自己率先出声回应皇帝之事。

    「你我眼下身在同一条船上,谁出了差错都不好。」黎仲容轻哼了声,「倒是我没料到,在朝中素为百官典範的向大人,也学会了欺瞒皇上。」

    「如黎大人所说,你我在同一条船上,不能因本官之故,连累了你。」向延恩微微放低了眸光,话锋一转,「黎大人……是否怪本官促成这桩婚事?」

    「嗯?」黎仲容一时未解向延恩语意。

    「我心里明白,若非久歌娶了烟儿,也不会引起皇上注意。而这桩婚事,当初是本官所提……」话语至末,向延恩渐渐低了声嗓。

    「能让云烟幸福之事,你会后悔吗?」黎仲容未答反问。

    「怎会……」向延恩笑了笑,「不如说,那是我心中唯一冀望。」

    「所以──若能让久歌幸福,我亦义无反顾。」黎仲容别过了眸眼,望着远天清月,如是低喃,那一双素来炯冷的目光,宛若让月色晕染得朦胧、染得恍惚。他却在心里失笑。

    『若能让久歌幸福,我亦义无反顾。』可惜,黎仲容太晚明白。以一己之私,囚困了他大半岁月。使得他与他之间,只剩下无尽的冷漠与怨怼,直到向云烟出现。

    有一回,黎仲容从宫中归来得晚,夜色已深,他踩着疲惫的步伐、正沿着迴廊回房,却察觉庭苑另一端、府邸侧门处,传来动静,原以为不过是府中家僕正欲替侧门上锁,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却望见黎久歌正揹着向云烟、由外头回转。

    黎仲容不禁停下了脚步、伫立在廊阴之处,静默望看。背后的向云烟趴伏得静静,彷彿睡着了,黎久歌似是怕惊醒她,仔细敛了脚步,更不时撇过头探望。在他走经一盏灯下、让暖芒撒上身时,黎仲容方看清,那张面容上的温柔。

    他怔怔地、在廊檐下站了许久,直到黎久歌的身影穿过庭苑、走入了那幢畸零小屋,在阖上的门后再望不见,黎仲容依旧伫立在迴廊的深深阴影里。

    「比起后悔,或许……我更该感谢你,向大人。」那夜的片段回忆蓦地窜浮上脑海,黎仲容在恍惚中,低低开了口,「感谢你,促成了这桩亲事。至少……在那座府邸里,他还曾经有过一段幸福的日子。」

    向延恩一时静默了。黎仲容素来跋扈、桀敖不驯,自己何曾见过他这番失落模样?

    两人之间,任沉默横亘了许久。只余摩娑在宫道上的窸窣脚步声,穿过层层宫墙深影。良久,向延恩的声嗓缓缓响起:

    「……黎大人,能这般惦念久歌,你便永远是他的爹。」

    只见,黎仲容别过了头,月光洒在他轻颤的双肩。

    向延恩与黎仲容出了文德殿后,同路而行,渐渐走入夜色里,无人注意到,两人前脚出殿不久,便有一名侍卫、后脚也踏入了文德殿。

    「参见陛下。」侍卫入殿后,先在殿槛处作揖行礼,见赵炅挥了挥手、示意他靠近,方碎步上前。

    「有何进展?」赵炅目光凉冷,落在侍卫身上。

    「六王爷仍在京东的佛寺之中,臣属下观察数日,未有人与他联络,而六王所用车马亦在。」侍卫直述着自己调查之进展,并推论道,「六王虽是那日唯一探望过皇子之人,但并无异样,想必与此事无关。」

    「嗯哼。」赵炅只是冷淡地应了声。

    「但城外之搜索,大有进展,臣在汴梁城外往南约二十里的山谷中,发现马车残骸,臣率下属收拾大半,交由张姑娘指认。她说,装饰与漆色,确实是那日她所见。」侍卫低着头,恭敬稟报。

    「马车残骸……」赵炅瞇起了略带风霜的双眸,「这幺说,车马坠崖了?可有发现任何人?」

    「可惜,臣命人搜索了那些残骸之方圆百里,无有人迹。」只见侍卫摇了摇头,但话语间仍有相当信心,「虽是如此,仍可推测,他们若是出了汴梁,必是往南而行,且若遭遇坠崖意外、失了车马,必定走不远。」

    「那便朝南方继续追查,汴梁城中之搜索,也不能停下──朕要知道,他们是如何从这座皇城消失的。」赵炅凌厉命令。

    「属下遵命。另外,张姑娘说寻到了另一样线索,让属下传话给陛下。」

    「喔?」赵炅瞳眸微微一亮,瞅紧了眼前侍卫。彷彿欲回应赵炅的急迫,侍卫上前了一步,凛声稟道:

    「张姑娘让身边侍女在市井中探问数日,问到了皇子失蹤那日,市井中有人见得──黎大人去了向丞府邸。」

    「黎爱卿……去了向爱卿府邸?」赵炅促起眼眸,声嗓却突然放得轻柔,彷彿人隐怒未发时,那凉寒得令人发颤的口吻。

    「皇上,向大人与黎大人方走未久,是否要属下将之追回?」候在殿侧的一名黄门,机灵上前提议,却见赵炅下一刻恢复了往常慵懒神色,冷冷地、哼笑了声。

    「不必。敢欺瞒朕,罪该万死,但──毋须急于此时。」

    村野夜色清凉,蝉鸣盈耳。

    萧静之正要回转寝房,却在廊下望见,前方那间属于黎久歌夫妻的寝房门口,正有人悄声蹑步、推门而出。他心里机警,将身子隐在墙边,目光紧紧盯随着那道人影,只见那人笔直往宅邸门堂,在穿过月光洒落处时,让萧静之看清了轮廓──不是他人,正是黎久歌。

    夜深如此,萧静之见他步履匆急、正要走出宅邸,不知缘何,赶紧狐疑上前。

    黎久歌面色淡漠,虽是走得疾快,却敛着脚下声响,正要跨出宅子时,肩上忽然让人一把搭住。

    「君胤,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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