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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久歌》〈章五七?行蹤尽匿〉#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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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久歌》〈章五七?行蹤尽匿〉#5

    舒城仲春,街衢已由冬日的严寂与冷清中渐复喧嚣,日益热闹,甚至有更胜前春之态势。

    近日来,城中几个凭着出贳屋宅为生者过得最是开心快活,不知缘何,今年舒城迁入了不少外来之客,几座空宅、空屋不约而同地、在这一两个月内都租了出去。

    虽是不解这股隐约人流,但有租金可收,房主们自是欣喜,哪里想得到要去追究。

    此日午后,舒城城门口,一辆辘辘而行的车马,又替这座喧闹的城,带来了两个行客。

    车驾不费多少时刻,便通过了城门的盘查,朝城中缓缓驶入,在行人与车马摩肩击毂往来的通衢上,朴实无饰的马车转眼便让喧嚣淹没,几乎不起眼地、徐徐拐过街衢上往东的街口。再行过一小段门庭若市后,渐至屋宅聚落、两侧人潮次第稀少起来。

    只见车伕扯了缰,让马慢了脚步,车驾也随之渐缓,直至在街边一个极为不起眼的巷口处静止下。

    一个男子掀了车帘,仔细踏下,故作随意地漫看了四方,此时四周还有寥少行人,他不以为意,毕竟此处到底还是闹区边缘,就算不甚热闹,平常还是有不少人通行,只是为防万一、确认有无可疑之人监看罢了,见往来之人都是如常市井百姓,与上回来之情景并无二致,他遂朝车内轻轻一唤:

    「大哥,咱们得先在此处下车、再徒步一段。」

    「走走也好,这幺长一段路、日夜窝在这车里,真是折腾得人浑身痠疼。」一道慵懒而婉转的柔媚嗓音从车帘后传来,随即一人、轻撩一袭素白长袍,从车上踏下,步履若莲。

    「大哥这种时候倒是娇弱起来了,随朝欢满中原的巡演,不也舟车劳顿,怎幺就不累了。」殷神风没好气地望着步下车驾、一脸倦容的萧静之。

    「朝欢巡演,向来是缓步行旅、逢夜必寻舒适的客栈歇憩,可不是你这个赶路法。」萧静之揉了揉腰侧,本已有几分柔媚气质的举手投足,此际看来更像个娇弱无骨的女子。

    「那等会大哥儘管跟师尊哭诉我这个师弟凌虐你便是。」殷神风好整以暇地笑转过身,朝那狭窄的巷口步入。

    「二弟连师尊也搬出来,当真是君胤不常在身边了,那份伶牙俐齿全让大哥我一人生受了。」萧静之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随着殷神风脚步,也钻入那窄巷。

    两人穿行于曲折巷弄之间,一面彼此挖苦打趣着。倒非是平常两人总这幺唇枪舌剑的相处,而是终于得空来探望黎久歌,两人都难掩几分期待,尤其是自当初谷野郊宅一别后,将近三年来一直未曾有机会再与他们相见的萧静之。

    一面斗嘴、一面钻入巷内的二人,却未来得及留意到,一名看似寻常粗服百姓的行人,在斜对街缓缓停伫下了脚步。

    「那人……好像在哪儿见过?」愣住脚步的那人,望着那抹隐没于幽巷之间的背影,皱起了眉头低喃。

    此人身份无他,正是让雷鸣遣来舒城、扮作城中居民匿身监看的手下。方才,他不过如常行于街道之上,本也未曾留意这辆缓缓在街边停下的车马,与那名先下车之人。可瞥见那一袭白裳长袍,他脑海中突地浮生莫名强烈的熟悉感,令他不禁缓下步伐,悄然觑看、绞着脑子索想。

    然而,萧静之那一身男女莫辨的气质,到底过于鲜明,愣了半晌,男人终于想起──他便是当初与黎久歌一道、将向云烟从雷风帮劫出的同伙。

    当晚,宅中饭堂里那张圆桌让人挨挤地围着、不大的桌面上也布满了一道道丰盛的菜餚,与桌底下几罈新打的酒,膳间箸筷起落、觥筹往来,萧静之与殷神风二人,时而说起在汴梁的日子、时而转向一旁逗着向云烟身边的小小黎月,笑闹喧腾、人声纷杂,是这座小小的屋宅将近三年来最是温馨欢腾的时刻。

    黎久歌兄弟三人阔别再聚,岳清砚又难得同在,膳毕后,自然抓着自己的师傅又畅饮了一番。殷神风见夜色转深,远天月色清冷,想起不久前到南方一个大镇上巡视舖子时,在当地听来的乡野奇谈。兴致高昂地要说与大家同听。

    就在殷神风到访那个南方大镇数月前,该地发生了一桩离奇命案,镇中一名独居女子,无有缘故地被发现陈尸在郊外,此女虽是起居清贫,但平时与人少有往来,更无结怨或钱财往来,府衙查了许久,一直未查出命案端倪,又未有亲眷可託,深怕尸体有变,遂擅自找了块墓地埋下了,这件事虽是喧哗一时,却也就如此尘埃落定。

    就在殷神风抵达后的一二天,某日的申酉之交时,天色薄冥,他正巡完商铺,当地的店舖掌柜热情地招待他上正店,想款待一顿佳餚,好让这个未来的少东家给自己留点好印象。

    两人正走出舖子,却见街道上一阵骚闹、众人纷纷逃窜,后方,一个女子衣衫褴褛、满身汙泥,步履维艰地走在微暮的街道上。殷神风身边的掌柜更是吓得躲在自己身后,满街上只留他这个一头雾水的外地人。

    那女子注意到了殷神风,转往他而来,那双涣散的眼神直直瞅着他。掌柜的怕极了,一把揪住殷神风便将他拉入店内随即紧紧闩上门。听那女子沙沙脚步声转而远去,掌柜的这才将一切始末和盘托出:那女子早在数月前便离奇死亡、并让官府下葬了。

    「天哪!莫不是尸变了吧!」在一旁收拾杯盘的挽红不禁也听得入神,害怕得惊呼。

    「可不是呢,那掌柜的也这样嚷嚷呢,当时那女子看向我的眼神,真是可怕极了,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似的。」殷神风扬了声嗓。

    向云烟也微微哆嗦地搂紧了黎月,懦懦低道:「那……后来如何了?」

    「二弟胆子向来忒大、好奇心又强,嘴上说怕,说不定还想凑近瞧个仔细呢。」萧静之倒是不大惊慌,淡淡啜了口酒,调侃着。

    「嘿,倒让大哥说中了,后来我回到街上想看看那个女人,却已经没个蹤影了,一直至我离开,都未曾再度得见,好像听人说起夜里撞见过,让那城里连了好几日都还人心惶惶呢。」方才还有几分余悸犹存的殷神风,此时却又多了几分惋惜,教萧静之觉得好笑。

    「师尊游历江湖多年,见识广博,但未曾听师尊说起过这般怪诞之事,想来师尊也未曾遇见过吧?」黎久歌将向云烟微微搂近自己,缓解她的恐惧,一面反问岳清砚。却见后者见怪不怪,从容地淡笑了两声。

    「你们忒惊怪了,此事并非尸变,无须惶恐。」

    「不是尸变?」殷神风不解,「那为何死了数月的女子,竟又复生,还行如常人?」

    岳清砚放下了手中酒盏,迎向众人疑惑的目光,却先反问了殷神风一句:「那女子陈尸之处,是不是在草泽之畔?」

    「师尊怎知?!」殷神风似为此话一惊,掌柜的确实说起那名女子陈尸郊外一处草泽边,但他方才分明未曾提起。

    「据闻,在南方多泽之地,生有一种奇异草株,外型与一般杂草无异,人服食后,会陷入深度昏迷,心脉气息渐止,呈假死之状。此草茎株虽是细长,但根处肥大,想来,那女子是家贫无食,才到草泽边掘草而食,却未料误食此草。」岳清砚缓言解释道,这才解了众人疑惑,那怕得要缩到殷神风身后的挽红,也才稍稍安下了心。

    「原来如此,师尊不愧是对草药医理钻研多年之人,是徒儿无知,这才大惊小怪了。」殷神风解了心中悬念,释然笑道。

    「瞧二弟把挽红姑娘吓得,还不快自罚一杯,给姑娘赔罪。」萧静之瞥了瞥挽红,佯装训诫似地绷了嗓。

    「大哥,你这是挟怨报复吧,怪我路上不让你舒适歇息。」殷神风嗤了声,却仍是甘愿地仰头饮尽了一盏。众人宽怀大笑,褪去了方才怪诡的氛围,厅内又闹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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