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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君策之帝妃有毒_分节阅读_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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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至今也回想不起那少年的脸。

    鱼入了篓子后还在不停地扭动着大尾,走神的秦无衣差点没端住,还是那少年伸手扶了一下。

    这一下扶得不要紧,那少年的手好巧不巧地碰到了秦无衣的。秦无衣礼节性地道了声“谢”,并未多想便又进了厨房,徒留那少年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无衣入了厨房,熟练地取过案板,还有她从秦泱带过来的一套特有的道具。洪老御厨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工具——但见皮质的外包一展开,从尖削的剔骨解牛刀,到半肘长的拍板大案刀,零零总总不下十来把,乍一看全都闪着银光好不亮眼。

    而且这些道具,一在它们的样式齐全,二在于它们的原料,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的铁,亮晶晶得让人不忍心用来切菜。

    秦无衣却早已经习以为常,但见她的美眸往那刀中一扫,立即瞄准了最适合杀鱼的,将其余的重新裹上,也合了御膳房其他御厨的眼。

    上回给馥太后做菜,其实并不是秦无衣在出手,她只是口述做法,御厨们做的而已。而现在,她得做给自己的师父吃,当然得自己的家伙,自己做。

    秦无衣才要将手伸进那鱼篓子,方才那抓鱼的少年又奔了进来,拦住秦无衣道:“秦美人,这样的粗活还是我们来做吧,就像上次一样,您说,我们来做,免得鱼腥味沾了您的柔胰,鱼血什么的脏了您的手,这万一要是被那刀伤了,这可就……”

    “你是在怀疑我的刀工?”然而秦无衣一个眼神瞄过来,便将那少年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秦无衣的眼神,不再似平时那么好说话——熟悉秦无衣的人都知道,秦无衣一旦真心实意做起菜来,那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她不喜欢被人打扰,更不喜欢别人在这儿指手画脚。

    这就好比她画画,潜心作画的时候,容不得半点杂念。

    那少年伸出去的手尴尬地收回,“滴答……滴答……”他的袖子还在不停地滴水。

    “回去换套衣服吧。”说着话,秦无衣伸手从鱼篓子中将鱼捏了出来。那鱼仍旧在甩头甩尾,却神奇得仿佛黏在秦无衣手中的一件艺术品。

    随后在众人惊呆了的眼神中,秦无衣竟然将那鱼当做萝卜一样往空中一扔!鱼离左手,右手起刀如扇,飞速舞动间生出晶莹的刀花让人眼花缭乱。

    可每一寸刀锋都准确地对着扭动的鱼身,先是鱼头而后是鱼身,斩鱼鳍刮鱼鳞片鱼身,鱼鳞落下如天女散花,雪白的鱼肉白花花似雪。

    待鱼全然贴着案板,鱼身鱼鳞鱼肉鱼肚,竟皆乖乖地分了组。没有一片鱼鳞落在鱼肉中,没有一点鱼肠子混在鱼肉中。鱼头完好无损,和肚中破出的鱼耔堆在一起,让人目瞪口呆。

    那要接刀的少年瞬间傻了,这还是人么?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切鱼还能这么切的……还好刚才没有接刀,如果接了,岂不是糗大了?

    而他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想,那么方才其实秦无衣尽可以自己抓鱼,而且,还不会像他那样抓了半天浑身是水才终于将鱼抓获的吧……

    而周围的其他御厨,也早已惊呆。别说是这个小小少年,就是洪老御厨,也未曾见识过这样的刀法。

    这样的刀法倒不像是在切鱼,倒像是剑法。秦无衣刀刀凌厉见风,嘤嘤有声,若不是她极力控制,此刻附近的物件恐怕都得遭殃。

    秦无衣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错,她之所以能在秦泱的时候就开始练习凌霄心法和师父所教的凌霄剑法而不被人发现,完全是因为她的练习场地与别人都不一样——见过在厨房练功的么?

    秦无衣便是一个。

    她将师父所教的心法和剑法,同着刀法结合,不仅让自己的功夫日益进步,而且还研究出了不少新花样,让她做出的菜肴都有一种别人无法企及的口感。

    比如这道鱼,切鱼结束的时候鱼嘴仍然一开一合,显然还是活的,这样的鱼下锅,出来的味道鲜美非常。

    只是看在别人的眼里,秦无衣的刀法充满了诡异。只有唯一看出端倪的洪老御厨稍稍能够理解。但同时又觉得,大王所说的,让他们同秦美人学习厨艺的事情,好像有些任重道远起来。

    秦无衣这头忙得不可开交,随云殿中,苍术却坐不住了。他背着手在殿中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估计走得那烛火都有些不耐烦了。

    留着随侍的丫鬟叫采璃的,是黎湛身边的人。她身着粉红色的宫装,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想起海棠。

    采璃看苍术走来走去的样子破位可爱,却还是笑着劝道:“苍老前辈,您就坐着等吧,美人中午说了要做鱼羹,大王就着人去捕鱼去了。这会儿,美人估计已经在做着了,很快就好……”

    苍术却好像没听到采璃的话似的,兀自紧锁着眉头,伸手捋了捋了下巴,手中一空,才想起来自己的胡须早被战北冽那家伙折腾没了。

    他这才停了下来,兀自沉吟一下,这才对着采璃道:“那个丫头璇儿,你认识么?”

    采璃愣了一下:“您说的,是哪个璇儿?”天黎后宫那么多人,她怎么会记得谁是谁呢?除非经常打交道。

    “就是……御膳房的,给那个左……左……”

    “左贵嫔?”

    “诶对,给左贵嫔送什么蜜枣的,”苍术低头用手指在太阳穴边转了转,好像在回忆什么,然后抬头,“她叫璇儿,你认得她么?”

    采璃摇摇头,随即疑惑:“您问她做什么?若是奴婢不认得的人,大概都不在美人或者大王身边,想来是不大打紧的。您怎么突然想着问起她来了?”

    “她……”苍术眉头一挑,支吾了半晌,瞥见桌上的蜜枣,这才道,“她不是有什么蜜枣么?老夫觉着她的蜜枣同别处的蜜枣不同,特别好吃,所以就想着,能不能让她再送一些过来?”

    “可以啊……”

    “亲自送。”

    苍术定定地看着采璃,好像有些期待,倒把采璃弄得糊涂了“为什么……要她亲自送呢?咱们这地宫,是不能进外人的,她若是来了,这……岂不是……”

    苍术这才点了点头:“恩,也是,这地方她是不能来……”

    苍术终于觉得有些累了,招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两手撑着大腿犹自道:“那老夫可以去她那儿啊……”

    “您说什么?”采璃没听清苍术的话,皱着眉头问。

    “啊,没什么……”苍术忙矢口否认,转而又问,“那御膳房在什么地方,离这儿远不远?”

    采璃这才“噗嗤”一声笑开:“您啊,别急。御膳房离咱们这儿不算远,您出了这冬欣宫往东走,再往北走……”

    “什么往东走,再往北走的?这是要去哪儿?”采璃才说得起劲,秦无衣领着一宫女进了来。

    苍术鼻子像灵狗一样一耸一耸,循着香味站起来,看见秦无衣身后侍女手中提着一个保温的食盒。一股恬淡的玉米香混着鱼香飘进了苍术的鼻子。

    “无衣,你还是这么疼师父,说给做鱼羹,就给做鱼羹!”说着,苍术孩子似的搓了搓手,“哈哈”了两声,使劲地耸了耸鼻子。

    “当然了,我是谁啊?”秦无衣打开食盒,整个大殿顿时香飘四溢,就连一边的采璃都暗暗吞了吞口水。而那个随行而来的宫女,早就被熏得不行了。

    “我可是您的爱徒……”秦无衣眸光熠熠地从食盒中端出一只瓷碗,顿时将苍术吓得后退两步:“我不是说了我已经好全了么?怎么还要喝药?!”

    “来,乖,师父,您得把这个药喝了,才有鱼羹吃。您要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您中午吃了蜜枣,晚上吃鱼羹,这鱼和熊掌您都得了,再好不过,”秦无衣将那药碗又往苍术面前一递,“您可不能耍赖啊。”

    苍术鄙夷地看了眼那碗黑乎乎的药汤,就这药,他都已经连续喝了有半个月了,现在一想起这个药,他的胃就能立即翻滚起来。

    可是他看一眼还有一层未打开的食盒,一边腹诽秦无衣的狡诈,一边舍不得那香飘四溢的多年未曾喝到的鱼羹,才要伸手,又顿住:“可是药不都是饭后才喝的吗?!”

    说着,苍术很是得意自己想到了这一茬。然而秦无衣早有准备,扬声道:“都进来吧。”

    秦无衣话音刚落,但见殿门一推,四五个粉衣侍女立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都是一只精致的两层食盒,不多时摆满了一桌子饭菜。

    秦无衣坏笑着将筷子往饭碗上一搁:“师父,吃饭吧。吃完了,咱们好喝药啊。”小样儿,她毕竟是苍术的徒弟好吧?当年父王请了好多个教习老师,全都被她给玩坏了只有这个老头子,顽强地活了下来。并不是因为这老头子有多么顽强的抗体,完全是因为秦无衣觉得这老头子玩不腻。

    后来她十二岁那年苍术走了,只将凌霄心法和凌霄剑法留给她,但她也同这个老头子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虽然,这中间不知苍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但秦无衣也时不时做些菜肴给他吃,也算他的补偿。

    也正是受了这古灵精怪的老头子的指点,秦无衣才想到要将刀工与剑法结合来掩人耳目的一招。

    所以,那么多年的师徒相处,秦无衣怎么会摸不透这老头子的脾性?他一皱眉,她估计就得知道他要打喷嚏了。

    苍术瘪着脸,不乐意地坐下:“可这要是吃了饭,再喝了药,就没有肚子吃那鱼羹了……”

    “有的,放心,”秦无衣在其对面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苍术,看着久违的师父被她欺负得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心里却没来由一阵暖流淌过,终于软下了语气,“要不你饭少吃些。”

    苍术抓起筷子:“鱼羹会凉的……”

    “那您快点吃!”秦无衣觉得自己真的太久没欺负师父,师父都开始翅膀长硬了,屡次顶嘴,还是说这半个月她对他太好了?

    秦无衣忽然一吼,倒把一边的采璃吓了一跳,再看秦无衣,却无半点真的生气的样子,只是有种恨铁不成钢,遂偷偷掩着嘴笑了两声。这师徒之间,简直身份颠倒了。

    黎湛缓步而入,笑道:“生活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秦无衣顿时满脸黑线,黎湛还是不要说冷笑话的好,真的很冷。

    “我暴躁么?”秦无衣拖过椅子坐下,替苍术盛了碗汤,“看来我平时对你们都太好了,才让你产生了这样的错觉。我暴躁的时候多了。”

    “可不是,”苍术抽空道,“湛儿你是不知道,这小妮子才七岁就会吼人了,性子半点不像个女孩子。本以为她长大了,出落得成个大姑娘了,又嫁了人,性子应该会变得温柔一些,谁想到她还是这幅德行。我可跟你说啊,前阵子我看这小妮子的样子,还以为她转了性变了,谁想到老夫这病一好,她就原形毕露了……”

    说着,苍术心虚地向秦无衣瞟了瞟。

    秦无衣却笑得像一朵盛开的大丽花,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对着他分外鼓励地眨着眼:“恩,您说得太好了,您说得太对了,您呐,继续说……”

    苍术后背一凉,耸了耸肩埋头吃饭。这小家伙凶人的时候可怕,不凶人的时候,一旦对着你笑眯眯的,那便更可怕了。

    “这才对,”秦无衣等苍术吃得差不多了,便将笑脸一收,正色道,“我可都查过了啊,的确当时是炼秋霜扮的我。她扮的我,恐怕都有七成像了,连霜……”

    黎湛抬手止住秦无衣,将采璃遣走,细心关了门在门外守着,秦无衣这才继续道:“就连霜天晓都被骗过。咱们的鲛王之泪之首,现在恐怕已经落入战北冽的手里。”

    苍术将碗筷一放,一改方才打打闹闹的样子,严肃地抬眼看向秦无衣:“咱们?”

    秦无衣点点头:“黎湛都和我说了,这七颗鲛王之泪就是开启我记忆之门的钥匙。要想让我尽快恢复记忆,就必须集齐这七颗鲛王之泪,而后从我的记忆中找寻藏宝图的线索。”

    “这么说……”

    “师父,您就别再怀疑这件事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所说的姬氏一族究竟是什么,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太多都是冲着我来的。而且我猜测,战北冽将您带走,一定也跟我有关。当初战北冽故意在朝堂上将您耳朵的复制品带到朝堂之上,估计就是想借着悠悠之口将这件事传到我的耳朵里。”

    秦无衣看了黎湛一眼:“当然了,我一直到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还多亏了黎湛将这件事情压下来,还还了战北冽一道,否则,您也知道的,以我这么‘暴躁’的性格,估计会不顾一切去找战北冽。到时候他有什么要求我不答应?”

    “这些都是无衣自己想明白的?”苍术看了看黎湛,眼中闪过意外。这番话要是从黎湛的口里说出来,他估计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这可是秦无衣,黎湛前阵子才说秦无衣不相信姬氏一族的事情,而现在,秦无衣竟然能将事情的细枝末节都想得如此透彻。

    黎湛轻轻点了点头,回应了苍术。秦无衣并不是不聪明,她只是不想管。其实她也是前阵子才想明白的。

    那晚她逃出随云殿,对着郎朗月光看着高高低低的天黎后宫,吹着冷风,思路清晰后,便很快将很多看似毫无联系的事情一一拼凑,联系起来,也才发现在这张错综复杂的大网中,不管她秦无衣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已经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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