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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春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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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再有任何犹疑,田妈妈当即道:“老奴必定知无不言!”

    进了七月,天气还是闷得厉害,谢璇早起后喝了一碗百合莲子汤,清清爽爽的出了门,到达荣喜阁的时候还是出了一身薄汗。

    谢老夫人是个会享福的,整个夏天都在屋里放了冰盆,拿风轮将凉气扇过去,别提有多清凉。这个时候太阳还未到正午,尚没到用冰的时辰,那大翁里只浮了几片新采的荷花,上头还沾着水珠。

    帘子自然是勾起来了的,徐徐清风自门而入,绕过屏风,掀动姑娘们轻薄的裙角。

    谢珺出嫁才两个多月,谢璇每回来问安的时候还是觉得不习惯——以前都是她贴着谢珺坐下,如今谢珺不在,谢珊和谢玖并肩而坐,她跟谢玥互相看不顺眼,中间便夹了个谢珮坐着。

    二夫人坐在上首,正跟老夫人说话,“如今才七月,到腊月的时候珊儿也该出阁了,等到明年,津儿就该娶亲,大事是一桩接着一桩的。大嫂还在的那会儿,我虽帮着料理了些事,到底家下人不服气,还得老夫人镇着,饶是这样,昨儿我还听人说有人夜里吃酒拌嘴,不服管束。”

    “家里是得有个管事的人,罗氏以前虽不中用,你们两人分担着,到底叫人省心。”谢老夫人点了点头,拿着碗盖儿拨茶叶,轻轻吹了一口,香气袅袅。

    岳氏便陪笑道:“这都是媳妇儿无能。”

    “你很能干。”谢老夫人笑着睇她一眼,眼睛里满满的全是赞赏,“这些年多亏了有你,叫老婆子十分省心。只是毕竟家大事多,你那里要筹备珊儿和津儿的婚事,再往后还有阿玖,这些都是大事,劳神得很。”

    这话头有点不对,岳氏盼了半年才盼得罗氏升天,如今可是打算把家事儿全都接过来的,便笑道:“这也没什么,左右有冯姨娘和周姨娘帮着。”

    “依老太爷的意思,你这里未必能抽开身,好在老三媳妇那里就只有一个珮儿——”谢老夫人抬头叫了三夫人隋氏一声,道:“往后你便跟着二夫人多学学管家的事情,也算是替我分忧了。”

    隋氏自嫁入恒国公府后便一直默默无闻,哪怕惯例的问安,也是应个景而已,偶尔凑一两句热闹,其余时间就跟着大家笑一笑罢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闷葫芦似的陪坐,没想到今儿老夫人竟起了叫她管家的意思,一时间倒有些愣怔,瞧了瞧老夫人的脸色,随即起身道:“能替老夫人分忧,儿媳自该尽力,只是怕儿媳才薄德浅,辜负了老夫人。”

    “这有什么,左右只是家常琐事,学着办几回也就是了。对了,下月初九的时候靖宁侯府那位小哥儿满月,你就帮着备礼,一起去吧。”

    隋氏不敢再推辞,便忙应了。

    谢璇一直在底下默默的往嘴里塞糕点,听得此事尘埃落定,抬头看向岳氏的时候,就见她脸上依旧笑意盈盈。

    这份功夫可真是叫人佩服之极,眼看要掉进嘴里的肉被别人分走,还能这般不形于色,谢璇自问是望尘莫及的。

    不过此时忍耐得住,不代表她能时时隐忍。谢璇也不着急,回到棠梨院里临了两幅字,便见芳洲端着茶走进来,遣散了屋里的小丫鬟,低声道:“田妈妈那里递了信儿,说是二夫人回了春竹院后借口周姨娘莽撞杂碎瓷瓶的事发了好大的脾气,暗地里又指桑骂槐的说了些怨怼的话。”

    “人非圣贤,哪有不发脾气的呢。”谢璇一笑,“想法子叫老夫人也听听。”

    “姑娘,这个田妈妈,你真的这样放心?这般背叛主子的,也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又怎样?田满为名为利,他们夫妻俩为了儿子,我又不必她忠心于我,只是凭她听听那边的动静而已,利尽则散,她是好是坏,我不必上心。”谢璇搁笔,抬眉道:“只是有关谢玥的事情上务必格外留心。”

    “这个奴婢晓得,已经嘱咐过她了。”

    谢璇便也不再说话,转头往窗外一瞧,又发起呆来。

    等了几日没听见岳氏关于谢玥的确切打算,田妈妈那里只是送来了一道关于岳氏要出门的消息,说是她明儿要去外头的宝香楼一趟,这事儿只吩咐了贴身的妈妈去办,田妈妈那里也探不到确切消息。

    谢璇如今是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的,当下决定次日跟随前往。

    宝香楼是京城里颇有名气的银楼,里头有成名的首饰银匠坐镇,颇得京城贵人们的青睐。谢璇以前也曾在这里挑过些首饰,晓得那里处于闹市,倒也不怕出什么岔子,于是以要去舅舅家为名,一大早就求了谢缜要出门去。

    谢缜自打那日从陶府归来后就十分沉默,听了女儿要去陶家,目光只是一黯,倒是没有拒绝。他今日还得去衙署中,便安排了妈妈们伺候,早去早回。

    从谢府到宝香楼并不算太远,谢璇瞅着岳氏动身走了,便准备出门去,谁知道走至中途,竟然意料之外的碰见了韩玠。

    他仿佛是刚下了值,依旧是青衣卫的服侍,那一身麒麟服看习惯了,穿在他身上还真是那么回事情。谢璇一见了他,心里便是咯噔一声,然而她也不能久这么跑了,只能走上去道:“玉玠哥哥?”

    “璇璇这是要出门去?”

    “去舅舅家。”

    “哦。”韩玠点了点头,并未多做纠缠,待得谢璇走远,他便绕个道,没再去谢老太爷的书房,只是往谢缜那里装模作样的拜会,听说谢缜不在,便迅速出了谢府,赶上谢璇的马车——进府前就瞧见了岳氏的车马,韩玠已能猜到谢璇的打算。

    ☆、第56章 056

    谢璇出了谢府后并未照平常的路线往陶府走,而是叫车夫拐到另一条街上,到得宝香楼附近,便叫他寻个不起眼的地方停下车马。

    随身的孙妈妈见谢璇要下车去,有些诧异,“姑娘这是做什么?”

    “听说宝香楼新出了些首饰,我过去瞧瞧,芳洲跟我走,妈妈先在车里等活儿吧。”谢璇行动利索,带着芳洲下了车。

    孙妈妈有些犹豫,“姑娘一个人去怕是不妥。”

    “无妨,妈妈在这里等着就是。”谢璇平常对年长的妈妈们总是存着一份客气,这会儿却是辞色坚决,半点不容置疑。也不待孙妈妈再说什么,她带着芳洲便往宝香楼而行。

    宝香楼里自然是宾客盈门,七月里天气正热,来往的女孩子夏衫透薄,蝉翼纱轻盈飘起,香风阵阵。

    谢璇的目光扫过满目琳琅的首饰,随即找到了熟识的女伙计。

    这银楼在京城矗立数年,伙计们都是大浪淘沙下来的,识人的本事算是一等一的好。恒国公府姑娘众多,来这里的次数并不少,一来二去,自然叫女伙计认识得齐全。

    那伙计也热情,笑着迎上来行礼道:“六姑娘今日雅兴,想挑件怎样的首饰?”

    “今儿是跟着我们府上二夫人来的,只是我路上耽搁,这才晚到。你可瞧见我们二夫人了?”谢璇的目光在人群里搜罗着,她身后也只跟了芳洲一个丫鬟,女伙计也不疑有他,便道:“贵府的二夫人刚上了雅间,就在东暖雅间里,叫人拿了上月吩咐打造的首饰过去,我带姑娘上去么?”

    “不必劳烦,我自己上去就好。”

    女伙计便去招呼旁的客人,谢璇步上楼梯,到得东暖雅间外放缓了脚步一听,果然听见二夫人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她面不改色的往前走了两步,就势进了隔壁的雅间,吩咐人将新造的首饰拿些来供她挑选。

    伙计不多时就送了几样新出的花样,谢璇吩咐她先放着,慢慢的挑。

    等得伙计出去,谢璇便叫芳洲站在门口把风,她到靠墙的地方站着,贴了耳朵在墙上,依旧只是声音隐约,断续又模糊,不大听得清楚。

    她这里正发急想要找个什么法子呢,忽觉凉风吹至后颈,诧异的回头一瞧,就见窗扇犹自轻轻晃动,韩玠修长挺拔的身影已经到了跟前。

    他并没有换衣裳,就那么大喇喇的闯进来,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听墙脚呢?”韩玠无视了满面惊诧的芳洲,走到谢璇旁边听了听,道:“这样能听到什么,给,用这个试试。”他探手入怀,取了个黑乎乎的东西出来,长得有点像是唢呐,一头乌黑的金属片像是盛开的牵牛花,里头黑黢黢的也瞧不清做了些什么,中间一段熟铜管,另一侧则微微敞口。

    谢璇没见过这个东西,更没想到韩玠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由道:“你怎么来了?”

    “来瞧热闹。”韩玠说话间将那盛开的一侧贴在墙面,而后扶着谢璇的头,将微微敞口的地方贴在她耳根。

    那一侧雅间里的声音果然大了许多,虽然不算太清楚,但至少能辨出声音,正是岳氏在说话,“……如今也十七了吧?真是花儿般的年纪,那人是个文雅风流的,温和儒雅,谦谦君子,因新近丧了夫人,身边正空着,但凡你用心去伺候,出头指日可待。”

    稍稍清晰的字句落在耳中,谢璇不由微喜。

    果真青衣卫是个厉害的地方,连听墙脚的本事都是旁人所不及的,就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构造,竟还能有这样的奇效!

    不过,对面那是岳氏的声音没错,可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谢璇愣了愣,就听一个女子柔声含羞,“谢老爷的名声我也听过,一直心存仰慕,这回能得夫人厚爱,必当尽心竭力。”即使隔着一道墙,即使声音模糊,谢璇乍闻这声音时也觉得浑身一酥,那声音像是一滩柔和的春水,浸润进四肢百骸,叫人十分受用。

    谢璇从没听过哪个女子说话时能有这样的声音。

    她一时愣怔,隐约猜到岳氏这是想给谢缜塞个女人,只是她何必要这样做?

    疑惑之间,便听岳氏笑道:“尽心竭力是应该的,他身边没有夫人,如今只剩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你进去了不会有人压着,由我照拂安排,只管享福就是了。只是记着我的叮嘱,温柔乡是英雄冢,你只管叫他沉溺着就是了。像应春姑娘这样的模样儿,必定有这本事。”

    “夫人抬爱,应春自然明白,哄主子高兴,原就是我的本分。”

    又柔又酥的声音窜进耳中,却叫谢璇心里砰砰直跳——谢缜才恢复了一点世子该有的样子,岳氏就迫不及待的塞人去媚惑,她到底是有多心急?一面对孩子下手,一面又盯着谢缜,就只盼着谢缜沉溺温柔乡中,被老太爷废弃,她才能称心吧?

    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谢璇调整偷听的姿势,才发现韩玠一手帮她握了敞口贴在耳边,另一只手则扶着她的脸庞——指端贴在下颚,手掌贴着脸颊,几乎是自后面将她的脸捧在手里。

    一抬头,就见芳洲满脸讶异的看着,谢璇不知怎么的心里一慌,连忙逃出韩玠的包围。

    再听一阵,便是岳氏叮嘱那叫应春的女子,叫她如何侍奉、如何讨好,听那言语,她对谢缜的性情竟是熟悉无比。

    好半天才听见那边接近尾声,谢璇正要松一口气,就见芳洲忽然紧张起来——“越王殿下来了!”

    越王来这银楼?谢璇心底一惊,后头韩玠已迅速自她手中取回拿偷听之物,随即将谢璇搂在怀中,身子一晃就到了满桌的首饰跟前。

    帘子忽然被人掀起,芳洲匆忙行礼,韩玠和谢璇诧异的回过头去,齐声道:“越王殿下?”随即各自意外的见礼,手中还拿着钗簪把玩。

    越王还是那副略微带傻的样子,笑着道:“原来雅间有人,是本王唐突了。这位姑娘瞧着眼熟……嗯,是曾跟惟良玩耍过的那个?”

    “民女见过越王殿下。”谢璇再次行礼,算是默认了,只是未报家门。

    越王也只是浑不在意的样子,摆着手看向韩玠,“这个人我倒是认识,上回在行宫救了父皇,叫韩什么来着?”

    “青衣卫南衙指挥佥事韩玠,见过越王殿下。”

    “好好,青年才俊,青年才俊。”越王这般感叹着,抽身一退,就又出去了。

    他这一走,谢璇才舒了口气,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暑热七月之中,后背竟是出了一身冷汗——不怪她胆小,原本就是第一次用青衣卫特有的手段来偷听人说话,哪里料到会有人突然闯入?更何况闯入的不是旁人,而是这京城里隐藏最深、心思最为狠毒的越王。

    她几乎是双腿一软的坐在椅上,喝了杯茶想要平复气息。

    旁边韩玠低头瞧她,笑道:“这就怕了?”

    “做贼心虚嘛。”谢璇抬头,发现韩玠面不更色,连气儿都没多喘两下,仿佛刚才的事只是稀松平常,而他真的就是在看首饰,而不是在偷偷摸摸做事一样。

    转念一想,他前世在塞外沙场上历练,此生进了青衣卫后见惯残酷,那份处变不惊的本事,又岂是她一介闺中之人所能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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