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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春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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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氏脸现惊诧,道:“不可能!越王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她这一声疾呼而出,惊异之情逼真至极,上首老太爷冷眼瞧着,只觉得心里一点点的往下沉。当初他只知道儿子谢纡心术不正,才没给娶高门贵女,岳氏的出身次了点,瞧着温和可亲,以为她能劝着谢纡一些,谁知道竟会有这般城府?

    他缓缓站起身来,道:“七夕那天越王殿下出城去西鸾山,你也借故出游,我只问你,你见了谁?”他的脸色沉黑如墨,缓步走过来的时候,谢纡都有些犯怵。

    岳氏依旧面不更色,“那一日我确实曾到西鸾山游玩,也曾见过越王。”

    “那一日京城西郊有一民女失踪,最后在西鸾山的洞中找到。”谢老太爷站在岳氏跟前,声音渐渐冷厉,“那天你在不在场?”

    岳氏心中陡然一跳。

    那一天她当然在场,甚至就因为那天,她至今都对西鸾山有些抵触,只因一旦想起西鸾山,就会想起那个失踪的少女。

    那个少女被带进去的时候她见过,长得颇为清秀,白白嫩嫩的一派天真,可出来的时候却是……那样触目惊心的场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岳氏甚至记得当时的越王,走出那间屋子的时候,他的衣衫上尚且留着血痕,手足亦有血迹,像是刚刚撕裂了猎物的野兽,浑身上下透着凶狠残忍,神色间却有嗜血后的餍足,有种压抑许久的情绪得以疏泄的快慰。

    她甚至记得当时越王的幽幽一叹,“毕竟只是民女,若是贵女,不知滋味如何。”那声音叫她汗毛倒竖,也叫她隐然兴奋。那是越王殿下不为人知的一面,他却直白的告诉她,那意味着什么?

    也是在那时,她想到了将谢玥送给越王——未必落得那个少女般的下场,哪怕只是作为禁脔,也足矣讨好这个残忍却又阴狠的殿下吧?

    那一瞬间不管不顾的念头此时却叫岳氏胆战心惊。

    她抬头看向谢老太爷,想要否认,却分明看到了其中的狠厉,叫她心虚得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什么都知道了!

    那一天她跟越王在西鸾山会面,还有仆妇知道,可能会招出来,可越王摧残那个少女时,只有她独自在屋外,连最亲近的妈妈都不知道,老太爷怎么会晓得?是他推测出来,还是……有人曾告诉过他?

    若是有人告诉了他,那么其他的事情……

    岳氏一瞬间只觉得后背全是冷汗,她甚至忘了说话,只管盯着谢老太爷,脸色由最初的镇定渐渐转为慌乱。

    谢老太爷退了半步,目光落在岳氏身上,眼里满满的全是厌恶——这个女人到底得有多狠心,才会一面带了慈善的面具哄着谢玥,另一面却毫不犹疑的将她推向深渊?她对着谢玥的时候,难道不会想起被越王摧残过的人是什么模样?

    她到底是有多狠心!

    怒气冲过头顶之后,渐渐揪回了理智,谢老太爷的目光扫向谢纡,声音是平静而冷淡的,“我以前只知道你们跟郭舍有来往,昨夜一审问,才知道你们竟然还跟越王有来往!那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这是与虎谋皮,是想断送了整个恒国公府!你们把玥儿送到越王的跟前,是当做什么,礼物吗!”

    老人家的身子有些颤抖,气得浑身乱颤时连站都站不稳了,忙扶住旁边的矮几。

    他也是跟着韩玠出去过几次后无意间撞见一些事情,才隐约知道越王并非表面上的痴傻草包模样。那时候韩玠曾提醒过他,说越王所谋非小,隐藏极深,要恒国公府善加自保,彼时的谢老太爷记在了心里,却怎么都没想到恒国公府也会跟越王有所牵扯——

    直到昨夜谢缜连夜审问,将结果禀报过去后,谢老太爷才发现岳氏所去的场合,竟跟他无意中撞见的有所吻合。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心术不正的二儿子早已跟越王有了勾连!

    所有的气怒全都攒在了一起——谢纡、谢津和郭舍父子有来往,跟着那群不上正途的纨绔养狗打架;岳氏谋害谢璇姐弟未成,竟想把谢玥送到越王的魔爪之下;最可恶的是,这对夫妇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向越王投诚,跟那条毒蛇勾结在了一起!

    手中的拐杖重重砸到谢纡的肩膀,擦过脖颈的时候甚至划出了一道口子。

    鲜血迅速的渗出来染在手杖上,谢老太爷须发乱颤,怒道:“还有什么瞒着我?啊?家道本就艰难,你们想彻底毁了这府里是不是!宫里还有位贵妃娘娘,你们巴望谁不好,竟然去巴望越王!你……竟是这样的心术不正!”

    父子间多年隔阂的原因被道出,谢纡也是身子一震。

    他从没见过老太爷这样生气,心里有些畏惧,然而瞧见谢缜的时候,心中压抑多年的不满便渐渐上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是啊,应春说的没错,谢老太爷早已认定了他是心术不正,不管谢缜做什么、不管他做什么,老太爷都绝不会把国公之位给他。哪怕是给了庶出的谢缇,也未必会给他!甚至就连谢津,那样俊秀出彩的少年郎,也比不上才十岁的谢澹!这样固执的偏见之下,他留在府里,还能有什么出路!

    反驳的话几乎冲破喉咙,宽大的袖下,岳氏却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背。

    那样用力,像是握着救命稻草,死都不肯放手一样。

    岳氏眼中已然沁出了眼泪,她跪伏在地,语声哽咽,“老太爷千万要保重身子!就算二爷和媳妇有不是的地方,老太爷该责罚责罚,该教导教导,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她含泪的目光看向了谢老夫人,“老夫人,先前的事情是媳妇糊涂,您也劝一劝老太爷吧?”

    她这里诚恳认错,旁边谢纡却是不为所动,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到底还没敢说出什么来。

    上头谢老夫人也是极少见老太爷如此,毕竟还有些妇人之仁,便起身劝道:“有话咱们慢慢说,老二这回确实和糊涂了,都是一家子,说开了齐心协力才是正道。”

    这个时候,岳氏多年的马屁功夫就见成效了,老夫人昨天就算再怎么生气斥责,到了这时刻,到底也有点帮衬着岳氏的意思。

    奈何谢老太爷已没了耐心。

    娶妻不贤,当真是败家之始!这许多年来,岳氏私下里小动作不断,如今也是越来越大胆了,诸般手段无所不用,这哪里还是个妇人?谢纡固然心术不正,但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焉知不是被岳氏撺掇之故?

    这些年岳氏在府里博得贤良之名,私底下却无恶不作,当真以为他这个老太爷是糊涂眼瞎了么?

    不破不立,既然老二夫妇的野心昭然若揭,敲打警戒又是无用,便索性说明白了,叫他们再没法庆幸吧!

    谢老太爷主意一定,那股怒气也渐渐散了不少,叫谢纡和岳氏站起身来,指了座位给他们,自己也落座,沉声道:“既是一家子,今日咱们就把话说开。”声音里没了激烈的怒意,叫岳氏有些庆幸,忙起身应了声是。

    老太爷看都不看她一眼,将最近发生的几件事说了,又道:“近了是这些,往远了说,澹儿那里的乌头,璇璇上回在玄妙观遇险,这些事我没追究,却也查得清楚,你们可有话说?”

    这些事都是岳氏的手笔,谢纡只看了岳氏一眼,就见岳氏羞惭道:“媳妇不敢有话说。”

    “那好,这些加起来,放在哪儿都是恶行了。再往远处,当年陶青青的事情——”他看了谢缜一眼,“那些传言沸沸扬扬,老二,这些年我一直没提过,心里却是一清二楚的,你可要抵赖?”

    谢纡闻言一怔,没想到老太爷会提起这么久远的事情。

    老太爷也不迂回,索性说得明明白白,道:“当年为了那些传言,我险些废了这府里的世子之位,当时没能得逞,你便一直怀恨是不是?就为了这个位子,你暗地里推波助澜,如此对待兄长,如此对待府中的名声,全不想我和你母亲的处境,这就是你的兄友弟恭,你的父慈子孝?”

    这话一出,谢缜和老夫人均是吃惊。尤其是谢缜,当年为了陶氏而颓废逃避,压根没想过这背后的事情。如今听老太爷一说,才恍然明白过来,往深了一想,当年他鬼迷心窍的跟罗绮春风一度,那一日的酒后乱性,是否也有猫腻?

    然而那些事都已成久远过往,不管有没有猫腻,都是他对不起陶氏在先、有负于孩子在后,他和陶氏之间已然回不到过去。

    心里只是微微一叹,他看向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二弟,目光已然变了。

    对面谢纡和岳氏面色一白,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

    岳氏以目示意,还想再化解,谢纡却将腰背一挺,道:“既然要说明白,那么父亲也请听儿子一眼。当年我做那些是坏了府里的名声,那么大哥呢?他做出那些有伤风化的事情时,可有考虑咱们府上的名誉?父亲,一样都是你的儿子,怎么大哥如此受偏疼,我却处处被指责?”

    “他那是无心之失,你呢,你是有意为之!”谢老太爷斥道。

    “那也是你偏心在先,才会逼我出此下策。好,既然要说明白,我索性就全都说了罢——”谢纡甩开岳氏正紧握着他的手,抬胸道:“父亲自幼便对我有成见,这些年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不改初衷。哪怕大哥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情,全没有半点当家人的样子,你也还是护着他。你想过我么?难道我就活该这般憋屈?”

    “憋屈?”谢老太爷胡子一颤,“所以你就和郭舍、越王走到了一起?”

    “对!父亲不给我出路,我也只能另谋出路!”

    旁边岳氏狠狠的揪着他的衣襟想要阻止,谢纡这么多年攒着的不忿一旦撕开了口子,便有些不管不顾,猛然抬手将岳氏推到旁边,怒声道:“你别拦我!”又转向谢老太爷,“郭舍是当朝首辅,越王也是亲王之尊,朝堂之上权谋机断,谁能比得上郭舍?儿子也有抱负,也想有一番作为,凭什么不能结交贵人?呵,父亲不愿意照拂我,难道还要阻止别人照拂我?郭首辅是我仕途上的恩人,我何必为了当年一点微不足道的旧怨而远了他!”

    这般倔强的模样让谢老太爷有些肝疼,怒声道:“那我先问你,是否还记得家训?”

    “仁善立身,有所不为。”

    “好,原来你还记得!那郭舍是什么人,他做过的坏事,满朝上下谁人不知?这就是你的仁善立身?越王又是什么人,残害女童那是禽兽不如的事情,你却上赶着把玥儿推过去,这就是你的有所不为?逆子!”

    重重的一拐杖敲过去,众人屏住呼吸的间隙里,谢纡却忽然笑了笑。

    “对,我就是逆子。”他抬起头看着谢老太爷,“既然父亲这样瞧不上我,就将我逐出家门吧。”

    书房里是死一般的安静,非但谢老太爷、谢老夫人和谢缜,就连岳氏都一脸惊诧的看向谢纡。旋即,她忙膝行上前,求道:“老太爷别生气,二爷这是糊涂了,都是一家子,二爷和我纵有错处,老太爷责罚就是,可千万别……”

    “将我逐出家门吧!”谢纡打断了岳氏,有些冲动叫嚣着冲上脑海,他只觉得畅快无比。

    这么多年,他在府里处境尴尬,如今好容易搭上了郭舍和越王的线,如果老太爷执意阻止,他凭什么要听?当父亲的不愿意给他出路,他自谋生路还不行吗?

    父子俩沉默着对峙,谢老夫人想开口劝说,却被老太爷挥手阻止。

    五十余岁的人,头上已经掺杂了银丝,老太爷有些疲惫,就连那握着手杖的胳膊都无力的垂了下去,只问道:“你早就有了这个心思?”

    谢纡并未退缩,脸上却有种奇异的平静,点头道:“是。这些年,许多事情上父亲都和我看法不同,儿子以前总是听你的,因此错过了许多东西。这府里的情形已经明明白白,儿子纵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泽儿想想。我要做的事情比会另父亲不悦,与其到时日日冲突,不如父亲这就将我逐出去吧,也只怪儿子不肖。”

    谢老太爷哪里可能真的将他逐出家门去,沉默了半晌,问道:“你是觉得我束缚了你?”

    谢纡点了点头。

    父子俩意料之外的平静,后头的老夫人和岳氏都急红了眼,偏偏又被两人阻止着不许打搅,只能眼巴巴的望着谢老太爷,希望他能拦下谢纡一时的冲动。

    谁知道谢老太爷并未阻拦,他默了半晌,终是道:“那就如你所愿。”

    譬如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恒国公府的家训便是仁善立身,哪怕有一日丢了这荣宠尊位,失了富贵荣华,也不会为保住家底去与郭舍、越王之流为伍。谢纡如此与虎谋皮,将来他成事也好、玩火自焚也好,都不该再牵连谢缜、谢缇。

    老太爷长长一叹,脸色落寞沉下去的时候,愈发显出皱纹老态,透着回天乏术的无力——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府内的平衡,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日,将父子隔阂、兄弟相争全然曝于日光之下。

    瞧了一圈神色各异的在场众人,谢老太爷朝谢缜吩咐道:“修书给老三,叫他半月内回府,共议此事。”

    ☆、第67章 067

    谢缜回到棠梨院的时候,谢璇和谢澹就在西跨院里坐着,谢璇也有些忐忑,不晓得老太爷在查出岳氏的种种谋划后,会有怎样的处置。

    见得谢缜沉着脸进门,姐弟俩都有些犹豫,不敢就迎上去。

    倒是谢缜瞧见了他们,缓缓踱步过来,问道:“玥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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