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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_分节阅读_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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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方想转身出来喊个丫头问问,突然听见外面是善宝在说话:“你们都出去罢,我想与老爷单独说说话。”

    几个小丫头有些愣神,因为之前是见着祖公略进来了,突然不见了踪影。

    善宝以为自己的话不好用,怫然不悦道:“怎么,我的话你们没听清?”

    小丫头们赶紧屈膝应了,旋即退了出去。

    里面的祖公略不知善宝要怎样,想出来,怕打扰她,不出来,有偷听的嫌疑,正踟蹰,听善宝道:“直至今日,我还是觉着我们是陌生人,虽然我们拜了天地,我爹说此后我就是你的妻子,因为天地不可欺,可是我想,天地公正,难不成会纵容你以威逼的手段强娶我。”

    善宝站在炕前,看祖百寿脸色死灰般身子硬挺挺,分明就是个死人,她之前曾问过父亲,祖百寿的病能不能治,善喜肯定道:“能。”

    善宝心里一震:“爹,我虽然恨他,但你是大夫,见死不救会不会背离祖师训诫。”

    善喜哀声一叹:“你觉着,祖家人能让我撬开祖百寿的脑袋,然后把他满脑子的淤血放出来?”

    这个,祖家人断然不同意,特别自己嫁给祖百寿的内情也有些人知道,虽是至亲,焉知不是仇敌,善宝遂明白了父亲为何不出手施救。

    而今,她望着面前的祖百寿,恨是恨不起,觉着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是充满了厌恶,轻易的,她不肯踏足上房,今个来是因为祖静好的婚事,明知道白金禄不适合祖静好,之所以轻松答应,一方面是因为郝姨娘热心,另一方面,是自己根本没当祖家是家,也就不会当祖家人是亲人,祖公略的的训斥让她想了很多,所以才主动来上房看望祖百寿。

    她站在炕前,且与祖百寿保持一定的说话距离,表情复杂道:“但无论怎样,我既然心甘情愿做了大当家,就应该像个大当家的样子,反正我这辈子与哥哥并无在一起的希望,我何不安下心来好好管着参帮管着祖家大院,莫说你如此状况,即便你活蹦乱跳你又能活多久,用日子熬我都能熬死你,假如到那个时候哥哥也成了孤身一人,我再去找他,从此比翼齐飞,再不……分开。”

    再不分开,她像是拼劲了力气,随后便是悄无声息,隐隐传来轻微的啜泣。

    里面的祖公略心内波澜壮阔到差点不能自持,手下不自觉的用力,硬生生捻碎了沉香木的手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抓了几对野鸳鸯

    雪落了一夜,早起看祖家大院便是银装素裹了,先前略有回暖的气息突然又降了下来,这时节就是这样,冷几日暖几日,一点点的,春天便真正来了。

    晌午过,明珠方从家里回来,老娘好好的活着,虽然仍旧卧床,也还能说话还能吃下整块馒头,哥哥叫她回去无非是想从她手里抠出几块银子,这次明珠是真的气极,把身上的几吊钱悉数扔在哥哥身上,哭着跑回了祖家大院,有这么个穷家,这么个混账哥哥,她想自己安能有好日子过。

    进了上房问过蔷薇和芙蓉,祖百寿好好的,能怎么不好呢,反正就是吃喝拉撒睡。

    明珠先谢了蔷薇和芙蓉,然后让她们下去歇着,等蔷薇和芙蓉一走,她记起昨晚自己离开时把一串沉香木手珠掉落在炕上忘记捡起,于是赶紧围着祖百寿翻找,好一会子没找到,心里突然慌慌的,喊来小菊问:“可见到老爷的那串沉香木手珠?”

    小菊摇头:“并无看过。”突然想起昨晚祖公略和善宝先后来过,于是道:“会不会是二少爷或是大奶奶捡去了呢?”

    明珠脑袋嗡的一声,惊问:“二少爷与大奶奶来过?”

    小菊嗯了声:“昨晚先是二少爷来了,后来大奶奶也来了。”

    明珠傻了似的愣在当地,好一阵子见小菊呆呆的盯着她,气得骂道:“魔怔了怎么,还不出去把那些茶具擦一擦,我不在的时候就知道偷懒,我在的时候还敢磨磨蹭蹭。”

    小菊低头出去,心里道。是你魔怔了才对,无端发脾气。

    骂完,明珠在房里来回的走,东一头西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善宝她倒不十分怕,对于祖家毕竟善宝还不熟识也没有立下威风。她怕的是祖公略。上房祖公略也熟悉,若是被他发现自己已经把老爷的宝贝卖了不少,自己丢了性命都是有可能的。她们这些卖身的奴才,生死全掌握在主子手里。

    她慌到手脚发软,噗通坐在炕沿上,心里骂着祖公略和善宝。不来就都不来,一来就两个一起。像是约好了似的,怪不得大院人都说他们两个不清不楚。

    骂解决不了问题,如果能捱到晚上就好办了,今晚就来个上房闹贼的一幕戏。

    心惊胆战的熬了后半晌。这半天时间她眼睛老是盯着那窗户,希望天快黑下来,天一擦黑。她就微微松口气,祖公略没来找她。善宝也没来找她,眼瞅着过了一更,她悬到嗓子眼的心方噗通落了下来,让房里的丫头都去歇着,她自己留在房里伺候着祖百寿。

    差不多到了二更天,她觉着机不可失,今个祖公略或许因为忙忘记过问,明儿说不定就想起来,自己可真是没法交代,于是开始实施计划,先用小刀把一扇小窗的插销撬开,费了好的力气才弄成损坏的样子,抚着心口,也有些怕,然后跪在地上朝西面拜了拜,祈求佛菩萨保佑她的计策能成功。

    起身,把房里的灯火逐个吹熄,最后仅留下祖百寿炕前的一盏,自己也解开头发,换上睡觉穿的绸衣裤,在炕前的美人榻上躺了,本是演戏,竟还要求逼真。

    躺了半晌觉得必须喊了,张大嘴……没发出声音,终究是心虚。

    起来,在地上来回踱步,喵!喵!春天到了,外面两只公猫为争一只母猫掐架,唬的她差点跌坐在地,没好气的骂了句“畜生”,鼓足勇气喊道:“有贼!”

    第一句喊的声音太小,万事开头难,喊了第一句,第二句便是扯开嗓子了,一会子工夫,先是上房的丫头婆子们纷纷闯进来,接着是那些小子们,然后护院来了,各位少爷来了,各位姨娘来了,独独少了郝姨娘。

    这会子郝姨娘在家里又骂着环儿:“没用的东西,怎么会失手?”

    环儿气道:“我只管盯着,又不是我去偷,贵子无用。”

    贵子,是祖家大院挑水的后生,一直暗恋环儿,也就被环儿找来做了贼,偷的是库房,不料没等进去,却各处吵吵嚷嚷的喊捉贼,当即吓得连滚带爬,溜之大吉了。

    上房闹贼,丢了很多宝贝,祖公道、祖公卿兄弟俩带着护院筛豆子似的,把大院各处筛查了一遍,偷宝贼没抓到,抓着了几个幽会的男用女仆,其中便有磨房管事喜鹊和磨房伙计卞三,丫头小子们也不过勾勾手、抱一抱、亲亲嘴,喜鹊和卞三可是上演了出活春宫,当时把处男身的祖公卿臊得脸像被大火炙烤,一直到烤脖子根。

    然后,所有的事情都摆在善宝面前,一,上房失窃。二,丫头小子幽会。三,喜鹊和卞三苟且。

    失窃需要查案,这是个费脑子费时间的活儿,于是先解决下面的问题。

    花厅内,善宝面前杵着几个丫头,小子已经交给祖公略处理。

    善宝真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态,这些个丫头真不让人省心,明明有人喊捉贼,你们为何不赶紧收手,实在想不通,也只能用情难自禁或是胆大包天来解释。

    幽会的惩罚在祖家大院有先例,俗话说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钟情,大院里有这么多青春年华的丫头小子,每年都得抓几对,之前祖百寿对他们的惩罚是,杖责,扣月钱,严重的逐出大院。

    将人心比自心,善宝觉着,为何不用成全他们的办法呢。

    与大少奶奶庞氏二少奶奶方氏商量下,庞氏义正词严:“这些贱人秽乱后宅,轻易饶过,日后个个无所顾忌,还不得乱了套。”

    善宝想想也是,自由恋爱只有在她看的那些江湖传奇里才有,那是戏说,现实中男女授受不亲,这些丫头就该杖责。

    打吧,喊人用家法,第一次,她亲眼看见有人被打的皮开肉绽,她的心随着那些丫头的惨叫而一揪一揪。

    李青昭偷偷看她脸色,面无表情,暗道,我表妹终于像个大当家了。

    接下来就是处理喜鹊的问题,忒严重,喜鹊有丈夫,卞三有老婆,这算通奸,可上升到触犯律法,善宝又问二位少奶奶的意见,捎带也问了几位姨娘,异口同声,要把喜鹊沉井。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杀还是放?

    那间曾关过猛子的杂物房如今管着卞三,而喜鹊,被关在柴房。

    抵近子夜,善宝带着一干人来到,命人取下那把生了锈的老铁锁,吱嘎嘎柴门打开,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什么,几个提着灯笼的小丫头先进入,喜鹊那一双杏眼看过来,无悲无喜,无惊无惧。

    锦瑟扶着善宝进入,喜鹊就朝她恭恭敬敬的道了个万福,接着,仍旧扭过身子去看墙上的画。

    不知是先前关在这里的婢女还是管柴房的婆子信手涂鸦,墙上画着一朵花,没有枝叶,亦看不出是杏花、海棠还是梅花,只见那颜色暗红,仿佛干涸的血,假如真是某个被关在这里的婢女求生无望,万念俱灭时咬破手指画了这朵花,她当时是怎样的心境呢?

    有人搬来把椅子,善宝缓缓过去坐了,想着该怎么开口问话,没想明白呢,那厢的李姨娘朝喜鹊啐了口:“早知道你是个狐媚子,害了一个又一个,活该你有今日。”

    喜鹊不屑的笑了笑,并无回头,只是那冷冷的笑声传了过来,不卑不亢道:“我害了谁呢,你倒说说看。”

    李姨娘语塞。

    据说李姨娘的儿子祖公望曾与喜鹊相好,所以她恨死了喜鹊,于是在善宝没有嫁入祖家之前,她掌管着后宅,故意把喜鹊安排到男人居多的磨房做管事,明里是擢升了喜鹊,实质是,她料定喜鹊会在磨房惹出事来,果然,喜鹊与卞三相好,今晚事发。最高兴的是李姨娘,终于报了仇。

    庞氏素来不喜欢李姨娘以女主子自居,不过一个妾侍,而她庞氏是祖家长子嫡孙的正室夫人,才是真正的女主子,所以听李姨娘多言多语,庞氏道:“这事。不是大奶奶做主么。”

    李姨娘也就规规矩矩的不再说话。

    众人都料定善宝开口必然是一番痛斥。不料善宝开口竟然是:“卞三我方才见了,尖嘴猴腮獐头鼠目,你何必为这样一个男人作践自己。”

    声音淡淡像是同个好姊妹拉家常。

    喜鹊与众人一样。有些意外,终于转过身来仔细看了看善宝,粉色纱灯下,虽然背景是柴房。虽然善宝穿戴暗沉,喜鹊仍旧感觉这个大奶奶犹如天仙。这样的大奶奶说出方才的那样的话,也就不足为奇,喜鹊莞尔一笑,轻轻道:“他说他会对我好。”

    善宝觉着这个喜鹊有点傻。男人的话怎么能信呢,就像朱老六,对崔氏说纳秀姑是为了伺候他们夫妻俩。最后秀姑却是伺候朱老六一个人。

    善宝觉着自己有必要提醒她对于女人更为重要的另外一条:“你有丈夫。”

    可以忽略卞三有老婆,因为这个世道男人可以纳小老婆但女人不能纳小丈夫。男人小老婆的多少与财富有间接关系与好色有直接关系,而没有小老婆却怀着纳妾梦想的男人数不胜数。

    喜鹊理了理鬓边垂落的一缕头发,露出了弧线完美的额头,嘴角还挂着笑意,眼中却积满了泪水,淡淡道:“为何我丈夫可以和相好的姘头当着我的面宽衣解带?”

    不知她是在问善宝还是回答善宝。

    她眼底慢慢升起一股寒意,善宝猜测她这样做,其目的是为了报复丈夫,看了太多手抄本故事,今个算是遇到了手抄本故事里的女主角,因爱生恨,因恨报复,因报复而糟践自己,可是辜负你的是男人,你怎么可以辜负你自己。

    这女人可怜可悲,善宝不知该如何处罚,依着李姨娘等人意思该沉井,善宝没有这个勇气,唯有以事情还不甚明了做借口,带着众人离开了柴房。

    回到抱厦,李青昭嚷着困,趴在善宝的炕上昏昏欲睡,蒙昧中还不忘问正在卸妆的善宝:“表妹,你决定怎么处置喜鹊?”

    善宝故意道:“惯例,沉井。”

    李青昭一咕噜爬起,咕噜猛了差点掉到地上,最后扣住炕沿稳住身子,挣扎着坐起,推开正为善宝解发髻的锦瑟,然后拉着善宝于炕几两厢面对面坐了,掰着指头给善宝回忆往事:“我记着你六岁的时候,家里的大黑狗腿破了,你含着泪为大黑狗治伤。”

    善宝托腮看着她:“那是因为大黑狗吃了你的烧鸡,你便用瓦盆打了大黑狗。”

    李青昭蹭了蹭脸皮,继续道:“你九岁的时候,家里的老院公摔伤,你也是含着泪为他治伤的。”

    善宝目不转睛盯着她:“那是因为你随地乱扔西瓜片,老院公不甚踩到滑倒了。”

    李青昭挠了挠脑袋:“你十四岁的时候,我崴了脚不能走路,你咬牙以弱小之躯撑着我这么大的块头。”

    善宝好整以暇的当当敲击炕几:“那是你偷我的零用钱买烧鸡,被我发现,你着急逃跑扭到了脚。”

    李青昭啪的一拍桌子,愤愤道:“是,之前那些都是我的不是,可这次喜鹊犯事与我无关,你能救一条狗一个老院公一个表姐,你为何不能放喜鹊一条生路,沉井啊,把人大头朝下丢到井里……”说着她抱住双臂,惊恐的看着善宝。

    善宝伸长手臂,手指绞着李青昭的头发:“非是我不放喜鹊一条生路,而是你不肯出手相帮。”

    李青昭啪的打掉善宝的手,然后指着自己鼻子:“我?我又不是大当家。”

    善宝正色道:“正因为我是大当家才不能放她,凡事皆有万一,一旦给人发现我私自放了喜鹊,我这个大当家徇私枉法,此后还怎么给那些下人立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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