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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唯故人_分节阅读_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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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老太太见媳妇回来脸色很复杂,似乎是难堪,又似乎是心虚,最后仍是尖酸地笑起来:“还回来干嘛啊,常家如今不顺,你跟着外头的男人,不是快活的很吗?”

    走在楼梯上的江沅闻言蓦地回头,目光落在她婆婆身上时,她婆婆不由一怔——这个一贯清冷淡漠的儿媳,此刻目光清透又锐利,像是能穿透人的灵魂。而她眼底深处有讥讽一扫而过,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常老太太顿时不舒坦了,“你瞪我干什么!”

    江沅收回目光,没有再多理会,径直上了楼去。

    纵然在宋氏别墅有过震惊与心碎,但回来的一路,冷静后她便想通了。

    她的确被人下了药,但绝不可能是宋昱庭,即便如今的他再不是从前那个青涩的大男孩,可她的内心深处,仍坚定不移相信他还是当年那个良善的男人。不论他对她现在是什么想法,她都能确定,他不可能伤害她,也不可能对她做出越轨的事。

    没有理由,就是相信、坚信、确信他。

    而除了宋昱庭,再仔细想想,这个答案也就出来了。

    除了她的婆婆,还会有谁?

    她觉得荒谬又可悲,却将所有情绪按捺,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以为回房就能得到稍许安宁,没想到安静没多久便被打破——常郁青回了。

    在外奔波数天,说要想办法把老爷子救出来的常郁青回了,脸色阴沉,想来是没想出什么好法子。

    他“砰”地推开卧室的门,冲江沅质问:“这几天你去哪了?”

    他怒气冲冲,江沅猜多半是常老太太在楼下添油加醋编排了她什么,便没有理他,脱下外套自顾换上家居服。

    常郁青夺过她的外套往地上一丢,吼道:“恬不知耻与野男人在外缠绵几晚,你当老子是什么!”

    江沅捡起外套,拍拍上面的灰,话里带着淡淡讥诮,“我为什么会去他那,你知道吗?”

    她的表情过于古怪,常郁青微怔。江沅道:“你怎么不问问你妈,为什么要给我下药?”

    常郁青一怔,刚才他进门时见佣人看自己的表情很怪异,常家老太太便说,他一离家,江沅接了宋昱庭的电话就走了,连着两晚都没回,刚刚才落屋。

    常郁青愣了会,仍是不信,“我妈怎么可能做那么荒唐的事!”

    “你不信去查监控,去查行车记录仪,我好好一个人,被迷的神志不清,像麻袋一样被塞到车里……你有想过这是什么感受?”

    她口吻清晰,有理有据,常郁青就算再不能接受母亲做的糊涂事,也不由动摇了些,扭头下楼去找常老太太了。

    楼上卧室里只剩江沅,坐在床头看着窗外的夜。

    这是一个怎样奇葩的家庭,她被婆婆毫不留情当做交换物,还要承受丈夫的兴师问罪,荒谬、可笑、悲哀,连着这忍气吞声七年的委屈与愤恼,简直不知如何形容。

    最终她起身走到房间里侧,打开了墙角的老式唱片机——那是她从前淘来的宝贝,她很喜欢这种怀旧感的唱片机,圆盘老cd慢慢转着,那昆曲的调子,便悠悠长长传出来,像染着记忆中昏黄的剪影。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蘪外烟丝醉软,牡丹虽好,它春光怎占的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呖呖莺歌溜的园……”

    屋内的唱段伴着婉转的丝竹之声,咿呀逶迤绵延而来,夜半的灯光打在江沅身上,清冷的一片,像屋外初冬的霜。

    江沅静静听着,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这些年,即便不能再唱,听曲仍成了她深入骨髓的习惯,每逢她压抑苦痛时,她便会寻个无人的交流,安静听一段,那些无法倾诉的伤,似乎能随着这旋律,缓缓稀释。

    听了半小时后,江沅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她关掉了唱片机,对自己轻声自语,“忍一忍,还有最后几天。”

    楼下,常老太太面对儿子的质问,又委屈又是愤慨,“不是我故意拿你老婆丢你的脸!而是这宋昱庭用你要挟我,我没法子啊!”

    常郁青又气又恼,又不能对常老太太发火,最后只得将烟头丢在地上,“妈的这宋昱庭!他敢要老子进去,老子就让他也进去!他有老子的料,老子还有他更大的料!”

    老太太按住儿子,急道:“你别胡来,为这种人赔上自己不值得!你爸现在已经保不住了,我要再没了你该怎么活!”

    为了缓和儿子的注意力,老太太换了个话题,“公司现在情况如何?”

    常郁青又点了一支烟,闷抽了一口,“二十亿的保证金回不来了,为了不让在建的工程资金链断掉,今天早上……我把药厂给卖了,11亿。”

    常老太太倒吸一口气,“你药厂卖了?怎么都不跟我商量!11亿是贱卖啊!这得赔多少钱!”

    常郁青焦躁地反问,“不然我能怎么办?我没得选,咱那工程前期投入了四五十亿,后续资金不足搁浅烂尾的话,这钱就全打水漂了!只能把药厂卖了支援工程。”

    “可就算你卖了药厂,十几亿也远不够工程的后续资金啊。”

    常郁青道:“我不是在想办法吗?一会我找老胡那几人借借看,实在不行,我去找银行贷款……”

    他仰头闭眼靠在沙发上,一脸颓然,“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边常家内忧外患,想着应对之计,而这边宋氏也在部署计划。

    宋氏总裁办里,坐在沙发斜对角的张副总张涛说:“兄弟,果然如您所料,常老爷子在里头一个人把事都扛下来了,让自己儿子逃过一劫。”

    另一个下属笑道:“常郁青逃过也没用,常家如今这烂摊子棘手啊!不然他也不会把药厂都赔本卖了!”

    “呵,他卖了也没用,药厂的十来亿……补不住那大工程的缺!”

    宋昱庭弹弹指尖烟,“所以常氏接下来多半要找银行贷款。”

    张涛伸出大拇指,“你又准了,刚刚来的消息,常郁青已经开始着手联系市里各银行高层了。”

    另一个副总道:“要是常家真找银行贷到了钱怎么办?他要是真靠着那项目保全了常家,只怕东山再起,下一步就是要报复我们了。”

    宋昱庭没答这个问题,只看向另一个下属,“老刘,银行那边安排得如何?”

    老刘道:“早按您吩咐去了,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常家这些年污点不少!等我把材料送到各大银行,这贷啊,还真未必放得下来。”

    几个下属恍然大悟,用敬佩的眼神看向宋昱庭,“宋总,原来您这是……”

    宋昱庭轻吸一口烟,只淡淡道:“资金是企业的命脉。”

    很简短的一句话,却似有千钧力道,像他为人处世的风格,利落、寡言、犀利,每个人都已深知其意。

    资金是企业的命脉,银行是常郁青最后的一条路,可宋昱庭把路给堵死了,常式被切断命脉,再不可能东山再起。

    凌晨三点,下属们散会后纷纷离开,只剩张涛还留在那。

    见众人都走了,张涛这才把憋了半天的话问出来,“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又让她回去了?莫非……你改变主意了?想放手?”

    宋昱庭倚在窗前负手而立,屋外夜景倒影在他的眸中,霓虹斑斓。

    他轻笑起来,满面决绝,“她想的美。这么多年,始乱终弃的是她,痛苦的却是我……这次她不给我一个交代,我绝不罢休。”

    “那你还放她回常家?”

    “谁放她回去了?与其勉强她离婚,不如让她回去看清常家嘴脸,心甘情愿回来。”

    张涛点头,“有道理。”又笑着摇头,“宋昱庭你这人口是心非,嘴上说着恨啊怨啊,心里却爱的要死,舍不得半点勉强她……那个,我还听说你还在常家附近埋了人手?干嘛,怕常家对她不好,以防万一啊。”

    宋昱庭没回答,却是默认了。

    张涛啧啧出声:“我说吧!口是心非。”

    他嬉笑敛去,拍拍宋昱庭的肩,只剩一脸感叹:“这么多年兄弟,没啥好说的,祝你早日娶回美娇娘,从苦海解脱吧。”

    张涛话落起身离开,空旷的办公室,只剩宋昱庭一人。

    墙上钟滴滴答答走着,安静的光影里,听得宋昱庭轻轻自嘲一笑——可不是,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于旁人来说,或许死为至苦,对他宋昱庭而言,最苦却是求不得。

    他点了一支烟,一手慢慢抽着,一手从上衣贴身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绒布。灯光下红色的绒布袋子被他在上衣口袋,像贴着他的心,或者,那就是他的心。

    修长指尖松开绳索,里头是一撮乌发,他捧到掌心上,似乎还能闻到发丝主人淡淡的香。

    这一股馨香,让他想起七年前的一个夜晚。

    那个夜晚,也是这股兰花般馨香的发丝,他握着它,在那个陈旧简陋的小旅馆,将她紧紧揽在怀中。

    那是送他去美国的前一晚,也是他们的第一次,分别前夕,依依不舍的两人用耳鬓厮磨,作离别前的盟誓。

    那晚的记忆混乱而仓促,两个青涩的年轻人都没有经验,进行到一半便终止了,因为她疼。

    她疼,她是真的疼,即便忍着没有出声,但眼角有水光。

    黑暗中他停下动作,看着白色被单上的点点殷红,也被吓到了,他去吻她的泪,又是歉然,又是心疼,他不知如何才能让她不疼,大半夜甚至想爬起来给她买止痛药。

    最后她拦住了他,之后两人什么都没再做,他就那么静静抱着她,亲她的眉眼,亲她的发,所有的千言万语,都深藏于那黑暗中,虔诚而细致的吻里。

    最后的最后,他吻着她的指尖,跟她承诺:“沅沅,我只有一颗心,给了你,绝不会再给第二个人。”

    她轻轻点头,说:“我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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