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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都市言情 -> 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全文免费阅读
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11
- 因为两个老的一时兴起,便苦了墨廿雪。
当然,她现在并不晓得墨汲和洛临私底下有交集这件事。
全南幽和全北夜,知道这件事的寥寥无几。唔,也可说是,所剩无几。
墨廿雪见老爹神色有异,呶呶道:“就算不是北夜的那个老家伙,老家伙底下还有六个儿子和十二个公主呢,他们要是哪个喜欢出阴招……对了,尤其是那个洛朝歌。”
峰回路转地提到了洛朝歌,墨汲皱着眉头道:“这个三皇子,朕听说他不久前失踪了。”
“失踪?”无怪墨廿雪觉得惊奇,一国皇子失踪,北夜那边竟几乎毫无动静,在南幽更加没掀起什么风浪来。她身边那两个洛朝歌的迷妹,也片言未曾提起过。
“这个老三在北夜不是很受宠……他失踪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是什么大事。过两日紫明府有了新的线索,朕再来告诉你。”墨汲起身,绕过书桌,“这两日,你最好仔细着点儿做人,尤其不要和那个沈家老二来往过密。虽然那群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动手,但也不得不防。”
沈家老二是个玲珑心肝的人物,墨廿雪不知何时已经转变了对沈阙的看法。人家那是大智若愚,读书虽然笨点儿,但是做人还是一点都不错的。
“好的。”她还是屈服了。
墨汲今晚来的时候携着一丝怒气,估计她最近总是晚归,惹着这个老爹了。
但夹着尾巴做人,也没什么难的。
……
墨廿雪说话一向没谱儿,但是她对沈阙说的话,迄今为止还没有一句是敷衍欺骗的,而且有的绝对是一番肺腑之言。譬如,李树堂大人和沈相真的不对付,很不对付。
而不对付的后果就是,无论方儒跟这位国子祭酒使了多少眼色,眉毛都抖落了,也没如愿以偿地让这位大人抽到幽都公子起来背诵《中庸》,反而意暇甚地眯着眼睛道:“沈阙?”
这一声落地,诸人暗道庆幸之时,又开始要为太学的前途深表忧虑了。
沈二公子是只用了两天便让自己名声大噪的太学子弟,先不说同窗对他的看法如何,单是在官府的几位老博士的眼里,他这不学无术的纨袴膏粱之名那是坐实了的。
被抽中的沈二公子,顶着两只黑眼圈,慢如蜗牛地从软毡上站起来,磨磨蹭蹭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树堂盯着他这两只黑眼圈若有所思。
这小子莫不是昨晚背书背到了深夜?
亦或是吃坏了肚子一晚上上吐下泻?
李树堂想了想,决意委婉试探地考察他:“《中庸》第六章 ?”
沈阙一副孱弱不胜衣的细柳之姿,扶着额头咳嗽了两声,“回李大人,学生不日前落水受了风寒,昨晚又背书至深夜,更是积寒成疾,恐怕是背不了了。”说罢,更甚至有模有样地又咳嗽了两声。
李树堂轩眉上竖,声沉沉道:“《中庸》第六章 寥寥几字,你这番话都说完了,四句之言你说不了?”
一旁的方儒脸色阵青阵白。底下传来一阵隐忍克制的哄笑声。
沈阙仍作扶额头状,且满是无奈道:“大人,学生头昏昏也,记忆出了岔子焉,大人休要相逼也!”
“……”李树堂不是很懂他的逻辑。
对于他们这帮老学究而言,经言大义都是刻入骨髓、融入血脉之中的,断然不会有什么“头昏昏、记忆出了岔子”的说法。但扫一圈这满座学子无辜懵懂的眼神,心下不无惘然:一群竖子,不足与谋!
方儒见李树堂脸色难看,自己赶趟儿似的上来打圆场,“大人,沈阙常年游学在外,是闲散自在惯了的,他不喜读书,硬要他背诵《中庸》,那是横加为难,大人不妨换个人试试,譬如温……”
温如初是李树堂极为欣赏的后辈,就连“子午”这个字还是他亲自起的。
向来太学里出了什么事,能顶锅的都让温如初上。
不过即使被先生所坑,那位翩翩公子温如初依旧淡然沉静,不疾不徐端坐底下,经卷不曾释手,青衫广袖,发簪玉冠,青峰墨眉施施然如两笔温润的点缀。
李树堂看了眼镇定自若的幽都公子,手掌打住方儒之言,却道:“沈阙你坐下。”
瘦弱的白衣沈二退回座上,李树堂转眼冲方儒道:“温如初天资神赋,你也知道他该是国之栋梁,可偌大一个太学,王公子弟累累不计其数,聪敏绝慧者亦不在少,难道能拿得出手的便只有一个温如初?方儒,你这……”说不过去吧。
这已经扯到了教学水平方面了。
李大人,你是来找茬儿的吧?方儒苦着脸想。
国子监招收子弟,入门门槛,便是考卷三份,考过才能入,所以那里的弟子基础本就夯实。而在太学,除了身份值得拿出来一看,子弟们个个趾高气扬,表面尊师重道,暗地里有几个把他这个六品小官放在眼底的?教学三年,连《礼记》都难得深入,这件事,您不一直都知道的吗?
你扯这些犊子,分明是叫老朽我滚犊子,不可忍……
第十三章 一桩心事成笑谈
方儒被气得胡子一撇一撇的,这种状态很常见。
然而不一样的是,他从来不对上级,或者他们这些大儒眼中的所谓“正派人士”生气,向来能有这本事的,都是他们这群灵光不开窍的毛孩子。
但上级就是上级,在这里,所有的达官贵族都要给国子祭酒薄面。简而言之,客随主便,换而言之,人家的地盘,不能随便撒野。
方儒忍不了,但发不了火,张不了嘴。
也就是这时,坐在沈阙身旁一直默然不起眼的宋玦长身而起,“大人,我背。”
谁也没想到,平时学业不怎么样的宋玦竟会在此刻强出头,墨廿雪转过头瞟了眼宋玦,趁乱又看了眼一脸憔悴但眼珠乌黑发亮的沈二,抿了抿唇又扭回去了。
李树堂不认识宋玦,转头便问方儒:“这人是?”
方儒折腰拱手,“这是户部侍郎的公子,宋玦。”
“原来如此。”户部侍郎这官虽然大,但李树堂方才连沈阙都得罪了,可见是铮铮铁骨高风亮节之辈,不再计较他莽撞起身,一挥衣袖道:“那就背吧。”
角落里怯懦的碧衣少女,脸色惨白如霜,却唯独在凝眸注视宋玦之时,眼中盈盈水泽浸润得透亮。明知不配,明知不该,但又情难自禁,心思紊乱。
惹来白隐梅乜斜的目光频频歧视。
宋玦是有点托大,方启口之时镇定自若,一副谈笑间《中庸》倒背如流的模样,却在才背了第四章 “道之不行也”之时,自信撞在树上了。他卡住了。
搔着后脑勺,硬是想不起来后边的字句,越忙越急,越急越忙,陷入了怪圈更是无果。
李树堂原本频频点头,也在损耗的光阴里一寸一寸地冷了脸色。
宋玦想不起来,林复却记得,他自告奋勇站起来,“大人,先生,我来接着背。”
李树堂和方儒没有说话,宋玦和林复对望一眼,林复开始接着他的关口背下去。
当然,林复本人也是背不完的,他卡壳了以后,又是一名学生站了起来,接着背。
紧跟着,又是一个,又是一个。
李树堂的手扶着一侧案桌,一根软木教鞭摩挲手心,脸色沉沉,看不清喜怒。而在他旁侧的方儒,今日却一改常态,竟然觉得这平日里看起来百无一用的学生们分外可爱。
得到老师眼神的赞许和鼓励,学生们背书接龙得更起劲了。
昨晚墨廿雪背诵之时不通大意,所以随便糊弄地挑着背了三章,正好轮到她会的章节,便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挺胸抬头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
公主终于来出头了,沈阙摸着自己两只乌黑的眼圈,唇角却吊起了霞飞烟绕般的笑。
众人拾柴火焰高,这群子弟平日里背书,就爱断章取义,截取只言片语背熟即可,但这一整个学堂里的学生,加起来便将这篇晦涩拗口的《中庸》背完了。
最后一句是由宋玦二度背诵收尾的,一字一语,清如落石,每个参与背诵的学子都面露笑容,是劫后余生的激动喜悦,也是背完文章后的自我肯定。当然,他们也希望得到李树堂的肯定。
方儒忍着笑退到一边,让李树堂有足够的空间站着发话。
李树堂紧握着教鞭的手,青筋暴露,仍旧是不辨喜怒的情绪内敛,良久,他看了一眼这乌压压站起来的十七八个学生,将教鞭使了几分力气掷在地上,沉声道:“此事作罢,我将如实上报。”
学生们松了一口气,李树堂言讫,走到方儒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方大人,这件事,只怕皇上不会高兴的。”
方儒身体一颤,心弦绷紧之时,李树堂已经移步走出。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
留下方儒和一群学生大眼对小眼,莫名所以之中总有一点担忧。
墨廿雪为稳定人心,让同窗们回座,“左右,我们的《中庸》是背下来了,这件事不会牵扯太大,本公主保证。”
她是皇帝的唯一爱女,这么一说,原本悬着的心又放下几分。
唯独整个事件之中仿佛超然物外的幽都公子,捧着一卷《乐记》,目光淡然如视菊,手染芬芳,从容得仿佛方才不曾来过什么人,也不曾有方儒,他背临青山,面朝流水,卷一溪云,携两袖风,秀颀如画。
墨廿雪在众目感激之下,也无视了沈阙复杂的目光,她专心致志地坐回去欣赏她的美男……
“咳咳。”方儒尴尬之间开始授课。
这件事的后续,果然李树堂如实上报了太学里的情况,言辞恳切,希求撤换方儒之职,打散这帮物以类聚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太学有弟子一千,将他们三十余人打散并非难事,但官员们为官已久,多有心高气傲看不起寒门子弟之辈,将他们的子女送去与寒门子杂班,多半又要聚众抗议了。
墨汲考虑再三,又兼之墨廿雪一直在他耳边吹风,这事最后不了了之,但为了顾全李树堂这位国子祭酒的颜面,他得沈雅臣力荐往太学里多塞了二十几个博士。
由此,墨廿雪他们被方儒一人掌控任由他只手遮天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心情畅快,日子也过得飞快。
短短二十日里,墨廿雪借着机会把秦婉兮叫出去谈了三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她能真正扬首,为自己率性坦诚一把,但都无功而返。
墨廿雪甚至感叹道让秦婉兮这个朽木这辈子抬起头来做人是不可能了。
可惜她的以为,从来便只是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