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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八妹_分节阅读_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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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丝庆幸让她最终没有抡起手中的拐杖。

    顾拥军推上车,打朱瑛身边过时她定住,“他一直在等我?”

    朱瑛冷笑,“一直等你?你想得美!”

    顾拥军垂眸,继而抬起左脚蹬上踏板,在她骑出约一百米后,朱瑛在她身后大喊:“他就等了你三个上午。”

    等多久还重要吗?一切已成定局,她能做的就是让心不断变得坚硬,惟有这样她才能在漫漫长夜里不再哭泣。

    农家小院。

    顾冉坐在一张矮板凳上,左手心里捧着一只刚孵化出来的小鸡仔,江富海蹲在她边上的空地里在拌鸡饲料,何婶头上裹着方巾在打扫鸡窝。她不时回头跟顾冉说着话,顾冉轻抚着小鸡仔,不时扬面冲何婶笑。

    江富海伸出手,顾冉小心翼翼把鸡仔放到他手心里,江富海手腕一抖,作势不小心将要跌落小鸡仔的样子。顾冉慌乱甩着两手,还没发出尖叫,江富海就咧嘴笑了。他一笑,顾冉也跟着咯咯笑。

    笑声飘到院外土墙下,顾拥军侧目,透过土墙缝隙默默看着院里的两老一少。隔会,她掉头推上车走了。

    老母鸡抱窝孵了一群小鸡仔,何婶在家侍弄三天才带着顾冉来镇上。顾冉不过在她家待三天人就明显变得活泼,何婶还把家里的小板凳带来了,她卖菜顾冉坐在她边上,不一会就学着其他菜农开始呦喝,乐得何婶嘴都合不拢,一个劲的在屠八妹面前夸她是个小人精儿。

    见何婶真心喜欢顾冉,屠八妹开心之余也放下心来。

    中午,老李头过来问屠八妹是不是要招个人进来?江有春去打理合作社这边缺人忙不过来。

    屠八妹说:“放心,我心里有数,一会我就去请人。”

    谁也没想到屠八妹把姜姐请了回来,姜姐自己也没想到屠八妹会以德报怨,一张脸红得跟鸡冠花似的,连明天都等不起死活定要跟着屠八妹马上就去豆腐房。及至走进豆腐房,四下看看,待老李头夫妇过来跟她打招呼时,还没说上两句话她就呜呜哭起来。

    “老姐姐,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屠八妹忙递手帕给她,“在你家咱不就说好过去的一切既往不咎,咱们能重新共事应该高兴才对,你说你哭什么啊?”

    第七十九章 是人是鸟

    姜姐十七岁就在豆腐房做工,那时豆腐房规横不大还只是个私有小作坊。后经镇政府扩建转为公有制后她又是第一批在职人员,豆腐房雕刻着她大半辈子的光阴,她也见证了豆腐房近半个世纪的变迁。猛然间,她与赖以生存的豆腐房脱离了关系,就像树叶脱离了根的滋养一般,她感觉自己失去了生活的重心,心仿佛缺失一大块,变得无所适从。

    重回豆腐房,望着旧日熟悉的一桌一案,一砖一瓦,她似乎重新找回自己,找回生活的目标,禁不住喜极而泣。

    “淑珍……”姜姐紧紧抓着屠八妹双手,面带喜悦,眼含泪花,“谢谢你!我谢你不计旧怨,谢你大人大量……什么也不说了,我还有的是力气,还没到吃闲饭等死的那一天。往后看我的实际行动,我绝不往家拿一针一线,我姜玉英一定对得起你!”

    “嗨,咱俩老姐妹不说这些,我信得过你。”

    姜姐的回归让老李头夫妇也很兴奋,几十年共事的风风雨雨早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犹如唇齿相依。人活一世,谁也免不了有上牙咬下唇的时候,哭过笑过生活仍得继续。

    几点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毛四杰挎着电工包和两个工友自下面大集体往上面而来。

    “我去买包烟,哥几个等我一下。”经过小合作社,毛四杰一车飙到门口,“来包大前门。”他从江有春手里拿过烟,还没离开柜台就拆封点燃一支,他叼着烟走到门口,屠八妹和何婶一人牵着顾冉一只手从外面进来。

    “哟,姨。”毛四杰拿下烟,热情冲屠八妹打着招呼,“这么巧。”

    屠八妹上下看看他,“年纪轻轻少抽点烟。”屠八妹说完意识到什么,紧接着又补上一句,“不过适当抽点也可以,以后买烟就上这来买。”

    “怎么,这店跟你有关系?那要跟你有关系,没说的,我天天上这来买。不光我买,我还得发动我的哥们都上这来买。”

    “当然有关系,没关系我跟你说这些?这店是我家的,以后常来。”

    何婶听屠八妹这么一说,面上笑容一僵,她望向柜台内的江有春。江有春拿了粒话梅糖隔着玻璃柜台在逗顾冉,让顾冉跳起夺他手中的糖。

    “别惯着她。”屠八妹几步抢上前,从江有春手里拿过糖,掀开两个柜台中间的隔断板进到柜台内,她把糖又放回糖桶里,“小孩子糖吃多了坏牙。”

    “他婶啊,”何婶上前抱起顾冉,“咱自家的店孩子吃两粒也吃不穷。不打紧,拿两粒给冉儿解解馋吧。”

    毛四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点搞不清状况。他插进话问屠八妹,“你两家亲戚?”

    屠八妹还没出声外面马路就有人高声喊毛四杰,问他烟买了没?毛四杰应声唤他们进来,“再拿两包大前门。”他让屠八妹给他拿两包大前门,拿起甩给了进来的两个工友,“以后你俩买东西上这来,这我姨,店是她开的。”

    “你们这是从哪来,下面大集体?”屠八妹顺口问道。

    毛四杰一工友说:“我们是上面总厂的,都是正式工,到下面大集体接个线路。”

    屠八妹瞟眼他们肩上的挎包,“你们都是电工?”

    “现在是。”毛四杰把烟屁股对准大门,一指弹飞后接着说道,“不过我妈正在催我爸给我调去坐办公室,要是成了,往后我大小也就是个领导。”

    屠八妹眼皮一抬,“你爸谁呀,还有这能耐。”

    工友甲:“他管你叫姨你还能不知他爸是谁?”

    工友乙:“他爸姓毛,咱全厂有几个姓毛的?把他调去办公室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江有春小声嘀咕句:“我就知道有个毛人凤。”

    “毛人凤是个啥鸟?”何婶离他近,没闹明白他说的是个什么东西,“我只知道有凤凰,可没听过还有毛人凤,是人还是鸟?”

    “是特务头子。”屠八妹笑,她眼神在毛四杰身上打了几个转,“你爸是十一分厂的毛厂长?我家建新就分在十一分厂。”

    毛四杰一听来劲了,“你女儿多大?”

    “国庆就十七了。”屠八妹笑容加深几分,毛四杰他们几个赶着回上面总厂应卯下班,她亲自把他们送到店门外,“以后常来。”

    屠八妹笑眯眯地返回店里,何婶迎上前问她:“他爸是三丫头厂的厂长,可不管着三丫头吗?”屠八妹说:“那何止是管着建新,整个十一分厂上上下下都归厂长管。”何婶惊叹,又说:“我看他对你挺讨好的,该不会是看上三丫头了吧?三丫头不是跟邓……”

    “嗨,邓什么邓。”屠八妹双眉一挑,打断她道,“我早不许她跟那个邓光明来往。他妈眼光长在额头上,瞧不上我们小门小户的普通老百姓,我们也高攀不起科长家。至于刚才这小伙子人不错,但他并不认得我家建新,就是找我问过一回路。人家小伙子是个热心肠,咱别想多了,到时惹人笑话。”

    屠八妹来合作社只是打个望,她惦记着豆腐房的一摊子事先过去了,她前脚一走,何婶后脚就跟江有春嘀咕,“看见你婶刚才那气势没?这巴上厂长家说话气势就是不一样,这厂长比科长大多少?”

    江有春说:“乡长和村长的区别吧,我也说不好。”

    何婶说:“我看还是邓民警好,看着人就踏实可靠,模样也比方才这厂长家的生得强。这毛什么的,看着就不是个本份人。”

    江有春俯在柜台上记着账本,头也不抬地说:“我婶是个精明人,谁强谁弱她心里有数,她都是为着生意着想。”

    “说起这个生意可是咱两家的,这跟豆腐房不一样,过去你在豆腐房是给她做工,如今这合作社可是给咱自己做工。你自己跟这得长个心眼,看看你婶,话里话外这店都是她家的,钱可是咱两家一人一半,谁也不比谁少出一分钱。”

    第八十章 小人精

    何婶头天来合作社站在门外不敢进来,不敢相信以前镇上公家的店真的成了她家的店,还是建新把她拽进来的。现如今她每天有事无事都要往店里跑一路,跑着跑着就把这合作社跑成了自家的地盘。

    本来嘛,承办这个店剩余的钱也是她一家家陪着江有春借来的,她在乡下跟别人提起时都说是两家合办的店,今天屠八妹把她母子给踢开着实令她不快。

    “冉儿,你去门口看着,要有人往店里来你就跟人打声招呼。”江有春把顾冉支去门口,随后对何婶说,“当着冉儿面别瞎咧咧,回头她说给婶听可不就要伤两家和气。”

    “她才多大点人?不会的,她跟我亲着呢。再说她小孩子也听不懂。”

    “你不说她是个小人精儿?总之往后跟前有人没人都少瞎咧咧,这里头的名堂经你不懂。镇上人要知道这店是咱乡下人开的,他们就会觉得在乡下人的店里买东西掉价,那人不就都往上面大合作社去了?”

    何婶一听急了,“对外不能说是咱家的店,那合着咱家投进来白花花的银子是给别人做嫁衣?”

    “你只认分钱不就成了?开店图的可不就是个钱?再说婶的为人我信得过,咱跟人合作就得相信人。那‘三国’里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江山还没打下来就争权夺利最后是成不了事的,咱这钱还没回本你就计较这些个,那咱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我听不懂你这些个名堂,反正我就认咱投了钱这店就有咱一份。我也不怕她日后跟我耍心眼,你阿大说了,这冉儿户口落在咱家呢。她要好,咱就都好;她要不好,那这上户容易,想往外迁可就由不得她。”

    “阿娘,你说话可真得注意。”江有春见顾冉看着这边,他压低声音说,“冉儿都听着呢,你再好也是干娘,你就不怕她回去告诉我婶?”

    何婶笑,“你也太小心了,冉儿跟我别提多亲。”她招手叫进顾冉,抱起她,问:“冉宝,跟你二哥说说,你最喜欢谁?”顾冉搂着何婶就在她脸上亲了口,“干娘。”何婶回亲她一口,得意地看向江有春,“听见没?”何婶又问顾冉,“干娘跟你二哥说的话你听懂没?礼拜天回去说不说给你妈听?”

    顾冉看看何婶,又看看江有春,忽闪着亮晶晶的双眼,不出声。随何婶怎么问她就是不开口。但你要问别的她马上就回答。

    “你看。”江有春说,“她啥都听懂了,让你注意不注意。”

    何婶慌了,“冉宝,不管干娘说什么都不能告诉你妈,你一告诉她那她就得和干娘吵架,你想你妈和干娘吵架不?”

    顾冉摇头,“不想。”

    何婶问:“那你说不?”

    顾冉头一偏,把何婶盘发的木簪子抽了出来,举在手里“咯咯”笑。

    “这孩子跟我耍心眼呢,干娘白疼你了!”何婶佯装生气,顾冉瞪眼咧起下巴吸气做了个鬼脸,随后告诉何婶,“我不说,我不要干娘和妈妈吵架。”何婶开心,捏捏她小脸蛋,“我就说没白疼你,咱冉宝就是乖,还吃糖不?干娘让二哥拿糖给我冉宝。”

    江有春拿糖给顾冉后记在账上,何婶问他这是干啥?他说:“记在我的账上,哪怕一分钱也得落在明处。”

    合作社的每一笔开支进账江有春都记得清清楚楚,接手合作社时屠八妹让建新带过他两礼拜,建新花一年时间记全的商品单价他只用了一礼拜。每一样商品的进价和卖价如今都在他脑子里储存着。

    “快吃饭吧。”何婶放下顾冉,把带给他的饭盒推到他面前,“吃完我拿了碗还得回去守菜摊。”

    江有春过来合作社后就不肯再吃屠八妹家的饭,他打开饭盒告诉何婶说,“下礼拜不用再给我带饭。我跟婶商量好了,以后中午我跟婶搭伙吃饭,就在这店后面搭个简易棚子做饭。中饭随便对付两口就行。”

    “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婶的主意?”

    “婶的。婶说立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吃口现做的热乎饭比什么强。”

    “那倒也是,带饭连口汤都喝不上。自己做饭一菜一汤就能吃得很好。”

    “何婶也在呢。”母子俩正说着话春芳来了。“四姐。”顾冉向她跑去,她一把抱起顾冉,“几天不见咱们家小冉又长漂亮了,嘴也更甜了。你干娘都给你喂了些什么好东西,给四姐说说?”

    “四丫头到底是个文化人,就是会说话。”何婶乐得眉开眼笑。

    “给我来一打圆珠笔。”春芳回了何婶一个笑脸,再掏出十几枚面值一分、两分、五分的硬币放在柜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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