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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买骨_分节阅读_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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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渲走向焚炉,白绢烧成的碎片从炉口飘出,落在了冰冷的地上,程渲俯身触上,那碎片即刻化作黑灰,散在了半空中。

    程渲指尖半顿,若有所思——“程渲,龟骨染血,你用白绢拓下纹路,再卜卦就是。”

    ——拓下纹路…拓下纹路?拓下,纹路!

    程渲忽然想起孙无双的话——“程卦师,你擅龟骨,敢问你一句,你记得焚骨后的每一个卦象么?”

    ——“初时会记得,过阵子…也就忘了。该是不会有人刻意去记这些吧?”

    ——“非也非也。程卦师不会刻意记下,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

    你不会刻意记下,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义父,义父会!

    白绢可以被毁去,什么样的卦象不会被人力所毁,或者说,不会被常人发觉…连孙无双这样精明的人都难以发现?

    ——“真正的密卦,是不会留下卦辞的…而是…会保留着当时卜出的象…等待重见天日的一天?”

    ——“还得遇上个有大本事的人。密卦泄露,可是灭顶灾祸,诛了卦师九族也说不定。那卦象必须就算让人大大方方瞧见,不懂的人看上千万遍也洞悉不了,可这懂行的…看上一眼…就会恍然大悟。”

    义父,费着心思把自己引向卦档的暗格所在,可是那个暗格,程渲一一翻看过,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密卦…孙无双也进过卦档,他也说没有什么异样…

    在哪里,到底义父要指引自己去寻找什么?义父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洞悉,他如何有把握自己可以做到?

    ——那卦象必须就算让人大大方方瞧见,不懂的人看上千万遍也洞悉不了,可这懂行的…看上一眼…就会恍然大悟。

    瞧见——程渲忽的悟出什么:自己,是瞎的。义父知道他收养的孤女眼盲…哪里看得见东西。

    懂行的会恍然大悟,不懂的…看上千万遍也洞悉不了。

    程渲闭上眼睛,她想起自己初盲时,义父把自己的手按在了鎏龟骨上——“修儿,你感觉到了么?”

    原来如此。程渲嘎然顿悟——义父留给自己的密卦,就在卦档的暗格处。

    魏玉一切尽在心中,唯一没有算到的,就是他盲眼的义女,会双目复明,不再是一个瞎子。

    第150章 天与地

    程渲闭上眼睛,她想起自己初盲时,义父把自己的手按在了鎏龟骨上——“修儿,你感觉到了么?”

    原来如此。程渲嘎然顿悟——义父留给自己的密卦,就在卦档的暗格处。

    魏玉一切尽在心中,唯一没有算到的,就是他盲眼的义女,会双目复明,不再是一个瞎子。

    ——“进卦档?”周长安抚须蹙了蹙眉头,“做什么?”

    “程渲无能,没能卜出让萧妃娘娘康复的法子。”程渲笃定道,“之前听孙卦师说起过,卦档里有些老卦,也许可以从中举一反三,早些想出法子让萧妃娘娘醒过来。”

    周长安想起自己的确带孙无双进去过卦档,程渲没有撒谎。周长安捻须又道,“你又看不见,进去了,又能看出什么?”

    程渲笑道:“之前太子妃也让我进去过找旧卦,我知道司天监以前也有卦室是盲眼,总有我可以看懂的东西吧。”

    宋灿惨死,孙无双离开…司天监也没有什么可用之才。周长安低低叹了声,不置可否道:“既然你坚持要进去,那进去就是…要不要派个人帮你?”

    ——“不用。”程渲摇头,“大家手头都有事,不用麻烦。”

    “额。”周长安把卦档钥匙递给程渲,“给你半日工夫,试试也无妨。”

    程渲收起钥匙,含笑转身向卦档摸去。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过,司天监就像武帝手里的齐国,日益死沉,没有生气,笼罩在无法形容的阴霾里,前途难测。

    谁还会对古老的卦象感兴趣?

    程渲走到暗格处,盘膝坐在冰冷的瓷石地上,俯首看向盖在暗格上的那块瓷石——如果只是用眼睛看,眼力再好的人也是看不出什么,瓷石浑然天成,本身就具有各色奇怪的纹路,程渲已经是明眼人,当然和常人一样无法洞悉其中的秘密。

    但如果…程渲闭上眼睛,伸手按在了那块瓷石上——她的眼前忽然流光飞舞,就好像是,义父第一次把她的手按在了鎏龟骨上。

    ——“修儿,你感觉到了么?”

    程渲感觉到了。温热和冰冷相处,刻骨灼心的龟骨纹路在程渲脑海里一一展现,描绘着那对双生儿叵测无常的命运,决定着他们的生死去向,是神谕,更是,魔咒。

    “御出双生,龙骨男尽?”程渲僵僵睁眼,不是…掌心下的龟骨卦象,根本不是这一卦,根本不是。

    程渲眼前浮现出许多画面——

    庵堂偏屋里,萧妃眼含怨念,手攥衣袖:“御出双生,龙骨男尽,在太医还没有替我诊脉之前,我就感觉到,我腹中,怀的是双胞胎。”

    旧宅小院里,刺墨咬牙低语:“我用银针刺入钱管事的鬼枕穴,探出魏玉果然已经卜出卦象,御出双生,龙骨男尽。武帝震惊,下密旨赐死长子…”

    ……

    不是,并不是这一卦。程渲仰面唏嘘——武帝,萧妃,刺墨…都被人蒙骗,因着一个被人篡改的卦象,武帝恐惧半生,萧妃心痛多年,刺墨劳碌到老…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被一个篡改过的卦象戏耍,犹如戏里的人偶。

    真正的卦象…程渲心头一揪,忽觉天旋地转,眼前再也看不清什么,沉沉晕倒在瓷石地上。

    岳阳城郊,凤目山上。

    ——“殿下不用去陪太子妃吗?”穆玲珑咬着手指歪头问道,“天都快黑了。”

    “你父王不在府里。”唐晓低低一笑,“我知道,贤王对这个女儿管教很严,逢节出去也一定要在戌时前回府,是不是?”

    穆玲珑脸一红,羞道:“真是坏事传千里,殿下这都知道?父王说,女孩子家家,就要像个女孩样子,尤其还是个郡主,哪能在府外流连…被人看见,是会丢了贤王府的脸面的。哎呀,这个时辰,回府都要戌时了…殿下…”

    “可贤王去了城外斋戒。”唐晓挑唇笑着,“你父王不在,王府里还有谁管得了穆郡主?”

    “这倒是。”穆玲珑得意道,“他们都不敢和父王告状的。”

    唐晓侧目看着她洋溢着欢喜的俏脸,良久都收不回炙热的眼神,穆玲珑感觉到了什么,挪开身子,轻声道:“可还是得走了,殿下太晚回去,也是不大好的。”

    “太子陪伴堂妹赏雪,有什么不好?”唐晓自若道,“你父王不是还让你多和太子亲近?你我走得近些,是好事。”

    ——“这你也知道?”穆玲珑瞪眼咋舌,“父王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呐?”

    唐晓爱怜的看着她,温声道:“凤目山的雪景,是不是美极了?”

    穆玲珑点头道:“确实比那天看的要美些,可是…雪就是雪,都是白花花一个样子,初看有趣,看久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天下那么大,也不是只有一场雪景可以看…如果可以,玲珑还是想多去别处看看。”

    ——“总有一天。”唐晓对视着穆玲珑纯真的眸子,“我会带你看遍世间一切。”

    “啊?”穆玲珑失声笑道,“殿下说笑呢,您是齐国未来的皇帝,君临天下,还怎么游历天下?坐在龙椅上,就哪里都去不了。殿下,我替您去看还差不多。”

    唐晓沉默片刻,忽的道:“你父王,待你如何?这么多年,他疼你么?”

    “父王最疼我了。”穆玲珑傲娇道,“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他不疼我,还能疼谁?不过父王常说,他一世圣名,聪明绝顶,偏偏生了我这个笨女儿。殿下,再笨不也是他生的?父王也是没法子吧,哈哈哈哈。”

    说到好笑处,穆玲珑咯咯笑着像个孩子,见唐晓不笑,穆玲珑吐了吐舌头缩着肩膀,捂着心口当自己说错了什么。

    ——“郡主看着没心没肺,却是个孝顺的好女儿。”唐晓温着声音,安抚着身边懵懂善良的女孩,“你家花园里,我见过你陪着你娘亲…”

    “娘亲身体不好,我一得空就去陪她。父王劳心国事,最喜欢听我说笑纾解。”穆玲珑拍了拍胸脯,“我当然得做个孝顺女儿,我可是穆郡主呐。”

    唐晓低笑了声,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残雪,朝穆玲珑伸出手去,“我送你回去。”

    穆玲珑手伸出去一般,又迟疑的收了回去,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他。少女懵懂的心忽然跳的很快,快的要蹦出嗓子眼,涌出一股说不清楚的悸动。就好像她在岳阳街头第一次看到莫牙,让莽撞的自己忽的觉得万籁俱寂,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人。

    ——仿如今夜的凤目山上,天地间只有这一个人。

    唐晓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娇小的身子贴向自己宽阔的胸口,映着彼此起起伏伏的心跳。

    “殿下…”穆玲珑的幽声,如同天空飘着的残雪,轻轻忽忽落在了软软的泥土里,“你是因为唐晓,才对玲珑这么好吗?”

    唐晓扣住穆玲珑的指尖,略加踌躇俯身背起她,她的身子那么轻,但又像吉光片羽那样珍贵。

    ——“殿下。”穆玲珑低呼着被唐晓背起。

    “雪还没化,地上湿滑的很,我背你走完这段路。”唐晓托起她,稳稳的踩在深深浅浅的雪地里,白貂绒的柔软摩挲着他的颈脖,一下一下,让人仿若在梦中。

    穆玲珑不敢碰太子,耷拉着双手动也不敢动。在她的记忆里,穆陵再钟情修儿,和她也是相敬如宾不曾逾越过什么。穆陵背过修儿吗?穆玲珑不知道,也不敢去猜。

    穆陵带着修儿策马踏花,又带着自己驰骋赏雪…他背着自己走在雪地里,他的动作太自然,太温柔,不再像是那个冷冷冰冰的五殿下。

    ——没有人这样待自己,从来都没有。

    唐晓忽觉颈脖一湿,隐隐还听见背上少女憋忍的抽泣,他慢下步子,“好端端的,你哭什么?是又想起唐晓了么?”

    ——“殿下待我这样好,玲珑就是觉得心慌。”穆玲珑抹了把眼泪,“殿下别笑我啊。”

    傻气。唐晓暗笑,回头道:“那我把你丢在山上,自己回宫,如何?”

    “别啊。”穆玲珑胆小,一个慌张搂住了唐晓的脖子,“殿下别丢下我。”

    突如其来的臂膀让唐晓脚下一软,坚硬的心肠都生生酥软,“不丢下你,永远都不会丢下郡主。”

    他的背太稳实,穆玲珑有些困倦,情不自禁的倚伏下来,贴着他坚实的肩头,闭上晶晶亮亮的眸子,她只是想小憩片刻,片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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