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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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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还能等得回你,即便沧海桑田,我也要等下去。

    坐在出租车后排,黎峥看着窗外不断跑向身后的风景,想起他跟贺从容在外面旅游的几天,抛弃了一切烦恼,从教练教滑雪,直到最后两个人能独立在滑雪场内行动。他想起贺从容被冻得发红的鼻尖,颤抖冰冷的手,一切的一切,如同车窗内的风景,一步步跑远,他拨通电话,像了却一生般回应道:

    “好,明天上午,我会过去。”

    天空忽然转阴,隐隐的雷声传来。

    要下雨了。

    一大早,贺从容开车回了贺宅,自他从美国回来,就不怎么在家住着,这里只不过是逢年过节应酬的场合,今天天气意外得好,不像昨天阴云密布,下了一整夜的雨。贺从容一出车库,按电梯,等电梯门打开,站了齐刷刷两排人,朝他同时鞠躬:

    “欢迎少爷回家。”

    贺从容充耳未闻,踏入这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以往的记忆如潮水扑面而来,他想起母亲,想起曾经和睦的一家三口。贺海峰背对他,轮椅被佣人推到了中央地带的草坪上,整个后院种满了母亲最爱的无尽夏,无尽夏花期长,从晚春到夏秋持续延绵的花期,蓝紫两色的无尽夏把整个花园点缀得如梦似幻,许久未曾见面的父亲被佣人扶着,站在那儿,抬头仰望着什么。

    佣人在贺海峰耳旁低语两句,他才转过身来。

    回到家中的贺海峰精神头明显好一些,是个人都知道这叫回光返照。贺从容站在他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以示尊敬叫了声“爸”。

    下人递上一杯茶,贺从容抿了一口便捧在手里。

    贺从容看着这一簇簇的无尽夏,内心充满残忍,妈妈那么期盼一家人团圆,最后不过是这种结局。看贺海峰许久不说话,贺从容只好率先开口:

    “那个要登堂入室的私生子呢。”

    贺海峰听见贺从容说出如此刻薄的话,不由得缓解气氛一笑,却也什么都不敢回应。贺从容内心平淡,在这个时候闪亮登场的私生子必然要来争家产,他有什么好脸给他看,即便贺从容对贺海峰的财产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对父亲出轨的铁证仍旧没什么好颜色。

    他现在恨不得把事情早点结束回去找黎峥。

    他们俩约好了今晚去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吃牛排。

    “出来吧。”

    贺海峰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贺从容一开始没有在意,发现走近的人影愈发熟悉,他的瞳孔忽地变大,手心的温度渐渐下降,不可置信地朝后退了两步,险些没有站稳。

    对面走过来的“私生子”弟弟,长着一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黑西装衬得他犹如一把闪着寒光的武士刀,冷峻的面容在触及到他的视线时,丝毫没有吃惊的表情,贺从容的心“咣当”一声掉到地上,他惊呆了。

    黎峥,居然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他什么都知道,从头到尾,只有自己是个傻子。

    黎峥比他略高半头,站在不远处,抿紧双唇,看向他时,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逆光下的脸竟与年轻时的父亲如出一辙,贺从容脑海里突然蹦出楚文那一句“黎峥有点像你”,全身僵硬。

    这个弟弟,竟是比他还要像贺海峰。

    贺从容不敢相信,前几天还躺在自己身侧的男人,居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又高又瘦的男人主动从佣人身边扶起贺海峰,自始至终没有再看贺从容一眼。贺从容站在那儿,看着他们父慈子孝,感觉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容容,这就是你的弟弟。”

    黎峥尽量不显山露水,掩埋自己的情绪,他根本不看贺从容,但视线扫及地面,看见草坪上凭白多了几滴艳丽的红来,他惊愕地抬头,看见贺从容捏碎了手里的骨瓷杯,碎瓷片扎入手心,血从手心一滴滴流逝,他丝毫不在意,平静而又冷淡的声音让黎峥越发心痛。

    “你早就知道了。”

    贺海峰还没听出贺从容话里的意思,话就被黎峥接了过去:

    “我早就知道了。”

    “高中那年退学,我就知道了。”

    黎峥以为贺从容会哭,会怒,甚至会笑,可是他什么反应都没有。连一声骂都没有,只是站在原地,那张精致的面容没有扭曲,平静无澜地望向他:

    “哦,原来是这样。”

    贺从容抑制喉间的血上涌,梗着颈脖站在那儿,手心的温度越来越低,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冷,他以为他们两个人真心相爱,这个世界上能遇到彼此喜欢的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可惜这一切是报复、是圈套、是精心设计的一场戏。

    什么都明白了,真相大白的一刻,他才明白为何在机场道别时,黎峥表现得如此……悲痛。

    少他妈装了。

    把我骗得团团转,心里乐坏了吧。

    恃才傲物,一向不拿正眼瞧人的贺从容,某天像猴一样给人表演。

    报应,这是报应。

    三人对峙而战,无须废话,今天不过来分遗产,签字拿了份额便能走人,贺从容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等秘书把文件递上来时,他已经快要昏倒了。可他依旧装作冷静,用满手鲜红的右手在右下角签上“贺从容”三个字。

    真正的心灰意冷不是歇斯底里,而是在沉默中静静消亡。

    贺从容背过身去,把沾了血的碎瓷片扔到碧绿的草坪上,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像孤勇御敌的杀将,天地原本只有他一人而已,哪来什么帐中香,意中人。

    他闭上眼的那一刻,酸涩的泪顺着左眼边界滑过,再睁开眼时,周围一切天旋地转,恍若大厦轰然倒塌——

    第三十五章

    “从容!从容!”

    “都给我让开!”

    站在草坪上一动不动的贺海峰,眼神复杂地望着那个背影——奔向贺从容的黎峥。

    他冲到大厅,一把搂住倒在地上的贺从容,他已经晕了过去。指尖触及的皮肤冰得像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黎峥的手不停发颤,他让贺从容的头枕在自己的左臂上,右手不停地抚摸他的脸,摇晃他、急切地叫他的名字,可惜都没有回应,贺从容右手的血蹭在了他的西装上,一滩血污将洁净的衬衣弄脏,黎峥却顾不得了,他一把拦腰抱起贺从容,看向四周被他喝退的佣人,怒道:

    “让开!”

    贺从容晕了过去,黎峥守着他,一路狂飙至130开到医院,连闯好几个红灯,他开车,不时望向副驾驶的晕过去的贺从容,紧紧握着他的左手,冰凉的手始终捂不热,黎峥心痛得快要呼吸不上来,他怎么舍得伤害贺从容,他是畜生。

    可是当下的场景,他就算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他本以为贺从容会骂他,会打他,甚至想杀他。一切他都能接受,他能接受所有结局。可是贺从容什么都没做,反而伤害自己。

    黎峥只觉贺从容在他眼前生生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这一切都是黎峥的决定,是他明知这段禁忌的兄弟之情,还偏要吻上那张唇。但他知道,在贺从容看来,这一切不过是圈套,就算他巧舌如簧,说得天衣无缝,贺从容也不可能相信他所说的话。

    抵达医院,护士跟医生强行分开黎峥跟贺从容的手,黎峥跟在后面跑,医生看他这副样子,问道:

    “你是病人家属?”

    “……是,我是他,弟弟。”

    “在外面等着吧。”

    黎峥知道自己一定疯了。

    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只能用这种法子来惩罚,只要贺从容不出事,他心甘情愿做任何事。

    他冲到医院后面的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从车内拽出条白毛巾,在手上裹了两层,一发力,用左手打碎了自己的驾驶位的玻璃。

    “轰”地一声,车玻璃应声而碎,警报开始疯狂地叫喊,黎峥站在车前,像个偏执狂病人,四面的玻璃一个个打碎,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左手的血像水一样濡湿了白毛巾,滴答,滴答,一如贺从容捏碎茶杯。

    左手白毛巾上染上殷红,毛巾外层还竖立着细碎的玻璃渣,每一次发力,裹在外面的玻璃渣就往手背里深一寸,黎峥不包扎,也不做任何补救措施,就任由血一直流,又折返门诊大楼,路上看见这个黑西装的男人像看一个疯子,白衬衫上一片血污,唇色发白,左手一路扎着白毛巾,染得一片血红。

    像从凶杀案现场走出的罪犯。

    “你……”

    “你哥没事了,人在里面。”

    医生瞥了一眼,发现这个“弟弟”把左手弄得全是血,立马拦住了他:

    “你这样伤口会感染,去包扎一下……”

    医生本是好意,没想到直接被黎峥无视,他裹着白毛巾,径直走进了病房。

    他看见了贺从容,右手缠着绷带,坐在椅子上,除了脸上没有血色,其他一切如常。

    贺从容看着地面,一道高大的人影落在面前,他抬头,像诀别,细细凝视这个男人——今天的黎峥格外吸引他,那身西装像为他量身定制,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看起来比往日多了三分气场,这个男人,今日盛装打扮不过是来炫耀,炫耀他的胜利,炫耀他将自己彻底玩弄在鼓掌之间。

    没错,这场仗,是他输了。

    他不想再看黎峥一眼,别开脸看向窗外,却突然触及到他还在滴血的左手,上面扎满了玻璃渣,心头一颤。

    “对不起。”

    “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事到如今,一句对不起已经为时已晚。贺从容没有回应,坐在那儿像死过一回。黎峥不敢擅动,只好缓缓蹲下,想去握贺从容的手,他的指尖还未触及到贺从容的手背,就被贺从容狠狠地甩开:

    “你走。”

    “我不想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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