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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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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传说是死于你的白虹剑下。”

    白虹?谢宴只觉四肢发凉,一阵阴冷从足底涌上心头。

    “为什么?”幽幽午后,院子里传来一阵强作镇定的质问声。

    谢宴将白虹丢在石桌上,揉着眉心,平静又疲惫地望着面前一脸倔强的女子:“白虹认主,因为血脉嫡系的关系,这世上除了我便只有你勉强能挥动。前些日子你说回东海一趟便拿走了我的白虹,我想护送你回去却被拒绝了。月时,你跟我说实话,云鹤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此时的岚月时挺着大肚子,情绪极其容易激动,咬着唇压抑着内心的怒火。然而最后她忍无可忍,一扬鞭将白虹甩到了地上,灵剑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哀鸣,期间夹杂着女子不满的叱责声。

    “你还想着简素虞,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眼里闪过一抹惊痛,谢宴错愕万分:“我没……”

    “对,你没有!你只是舍不得,那我拜托你能不能想想我父母是怎么死的?想想谢家满门几十口的人命?”

    “绝不会忘,做梦都会看到他们的脸。”谢宴斩钉截铁地回答,手却在颤抖。谢宴出生时白虹贯日,更是天生龙骨,而楚辞说他本身的存在就是谢家灭门最大的原因……

    “那你说你在不舍什么?”岚月时乘胜追击,“我只不过是用你的剑杀了玄音的一名弟子,杀了一个仇人而已,你有什么理由来质问我?”

    可是他不是别人啊,他是与我们相识多年的云鹤啊……谢宴张了张口,却无法辩驳。

    “迟早要撕破脸,谢宴。”岚月时嗓子嘶哑,她站起身来捂着肚子,猛地咳嗽了几声,咳得双颊异常绯红,“我们迟早要手刃天元君,将他的头颅祭在我父母的衣冠冢前,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简素虞是天元君最得意的徒弟,你们本就是对立的。”岚月时望了一眼面色晦暗的谢宴,不等他回答便拖着腿,往屋子里去,“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话音未完,岚月时眼前一黑。

    刚抬起头,谢宴就望见眼前倔强的身影一歪,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他伸手接住失去意识的岚月时,这才发现她的裙角竟有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不由白了脸:“月时!月时你醒醒,别吓我……”

    早产又难产,岚月时已经痛苦了整整两个时辰。屋内女子尖锐的哀嚎声始终未曾停歇,而屋内两个大男子急得坐立难安。

    蒲新酒瞥了一眼面无人色的谢宴,默不作声地拍了拍谢宴颤抖着的肩膀。谁知这一下,竟将谢宴一把拍得跪在了地上。

    “我不想他了——”面色如纸的谢宴僵硬地跪在门口,捏着衣袖的指尖都是青白的。他哑着嗓子,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兀自提高了音调,“我再也不念着他了!我发誓以后必定手刃天元君,尽我所能报复简素虞报复玄音。只要你好好的,行吗?月时,算哥求你了……”

    也不知道煎熬了多久,膝盖已经麻木得失去知觉了,晚间的凉风吹得一直提心吊胆的谢宴久久未曾回过神来。直到月上枝头,屋里才传出一声微弱的啼哭声。

    谢宴挣扎着想站起来,腿一软险些栽倒,幸好一旁的蒲新酒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等见到了躺在床上一脸颓然到仿佛——仿佛要不久于人世的岚月时之时,谢宴闻着空气中让人晕眩的浓重血腥气,立时就栽到了床沿边。

    自小岚月时便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谢宴见多了她倔强、不服输、热情四射的模样,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虚弱的岚月时,脆得像一张薄纸,风一吹就轻飘飘地消散了。谢宴强打起精神,颤着手指轻拨开她眼前汗湿的碎发:“月时,你真的要吓死我了……”

    岚月时抿着干裂的唇,想起身去看看孩子的模样却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露出一个脆弱的微笑:“孩子还好吧?”

    “好!一切都好!”谢宴连连点头,生怕答慢了,“你也会好起来了的——”话尾处已不自觉露出一声哽咽,他忙别过脸去,不让岚月时看到自己脸上的泪水。

    “大人,这位姑娘……”一旁的婆婆望了蒲新酒一眼欲言又止,随后在蒲新酒的了然的目光示意下噤声,轻放下孩子转身出去了。

    垂下头的谢宴憋住心底涌上的哀痛,肩膀微微颤抖着。岚月时心知他难过也不说话,她很了解自己的体质,这些日子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再加上这般千难万险地生产,几乎榨干了她身上仅存的一点生气。

    “楚歌的寿命没有那般短暂,他是为我挡了一劫。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他,但是也愿意为我替他招魂——”

    猛然察觉到了什么,谢宴鼻尖一酸,连忙摇头制止她说下去。他心底害怕,也不愿意去听,因为现在岚月时说的这些话太像遗言了。

    岚月时撑着疲惫的双眼,勉强打起精神,似往常一般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就让我说完吧。”

    “招魂之术本就是以命易命,用你的命不如用我的吧。哥,你不能出事,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我知道你还喜欢着简素虞。当我死后,你可以想他可以念他甚至可以跟他在一起,但你一定要答应我,如果他挡在了你复仇的路上,绝对不能心慈手软,否则我一定死不瞑目。”

    “哥,对不起——总是拿仇恨绑着你。可我总是忍不住想,我们谢家这么多人,不能白死了啊,你说呢……”

    轻飘飘的几句话仿佛雷鸣一般,让人震聋发聩。谢宴浑身一僵,觉得身上的肌肉都仿佛冻住了一般,再无法动弹。

    “可惜我看不到孩子长大的模样了……”榻上的女子睁着朦胧的眸子,幽幽地注视着淡紫色的帷布。良久,她忽然眨了两下眼睛,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喟叹一声:“等楚歌醒了,替我告诉他,下辈子我还要听他弹《凤求凰》……”

    晚间有清风拂过,屋内的烛火蓦然落下一滴泪来。像是被这一句话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女子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帷幕,不再说话了。

    生怕将寒气渡给虚弱的女子,他搓暖了手才掖了掖被角,柔声安慰道:“月时,哥知道你今天辛苦了。好好休息,明天让人给你做些补身子的食物——”

    “谢宴。”胳膊上忽然搭上一只温热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听舅母说女子坐月子要忌口,我决定明日去向城中的婆婆们请教——”

    “她死了,谢宴。”面色平静的蒲新酒一把拽住似要魇住自己的人,冷静又残忍地说。

    谢宴只觉得冷,四肢百骸都冷,整个人如同置身于冰封之下,无论如何也无法逃离,一直冷到心里去。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什么声音,似是美梦被打人打碎一般。他失去了力气颓然跪坐在床边,垂下头再没法自欺欺人了。

    见状,蒲新酒伸手合上岚月时还睁着的双眼,双手一挥,拉上了浅紫色的帘布,似要将两人隔绝开来。其实是多此一举,因为他们早已两隔——阴阳两隔。“眼不见则心不痛,这是她方才去轮回的时候残留的一点意识告诉我的。还有——”蒲新酒顿了顿,斟酌一下词句,“招魂需要血祭,她说让你别耽误了时辰……”

    死死地捏着掌中的布帛,像只受伤的兽类一样哀嚎了一声,谢宴将自己蜷成一团,声音嘶哑:“我知道了……我懂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章节有毒,一直通不过审核?????

    第65章 凤兮求凰

    三盏烛火夜色中曳曳而动,细碎的槐树木屑铺满了两具冰棺附近的地面,焚香沐浴过的谢宴一脸木然地蹲在上头,聚精会神地图画着繁杂的符咒。蒲新酒则默不作声地倚靠在一旁,为他掠阵。

    四周静谧,附近偶尔传来几声微风拂过树叶的轻响。谢宴站起身来,一切就绪,仍需以亡者心爱之物为引。

    亡者心爱之物?谢宴回眸望了一眼躺在冰棺里悄无声息的女子,应该是月时吧……

    最后一步是将匕首刺进被血祭之人的心脏,让鲜血流进地上的符咒之上。他哆嗦了好几下,将匕首都握得灼热了,也没能扎进岚月时的胸膛。

    “你再耽搁下去,就要错过子时了。”蒲新酒轻声提醒。

    谢宴点点头,狠狠地拧了一下自己不听话的右手,掐得手背都青紫一片,才紧闭着眼猛地扎了下去。

    霎时微凉的血喷涌而出,甚至有不少血珠溅到了谢宴嘴里。谢宴缓缓抬起手,用手背抹了一把,面无表情地望着汨汨流淌的鲜血逐渐浸润了脚下的木屑,任由繁复的符咒被鲜血覆盖,发出一阵血红的不祥光芒。

    原来一个人能流这么多的血。烛火下,谢宴的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形似鬼魅,明灭不定。他望着脚下一片血红,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眩晕。

    阵中血光冲天,漂浮着的细细碎光仿佛有生命一般,涌入男子苍白的身体里。位于冰棺上的三盏象征三魂的烛火在血液的浇灌之下,呼啦一声剧烈燃烧起来,发出哔哔啵啵的轻响,比自己的心跳来,更加清晰可闻。

    似乎成功了。

    谢宴静静地望着三盏明亮的烛火,那是用岚月时的血换回来的魂元。

    子时已到,寒风掠月。屋外的更声整整响了十二下,一声比一声更牵动人心。

    “怎么会这样?”谢宴踉跄了两步,扑到冰棺前,足底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撑在棺门的手已然发白,青筋爆出。他明明答应了岚月时,明明答应了要将楚歌救回来。然而一炷香过去了,躺在冰棺内的人面色青白,双唇发黑,毫无生息。

    谢宴用手抓乱了自己的头发,茫然无措的脸在凌乱发丝的肆虐之下显得尤为怖人,“他怎么没有活过来?他是不是过会就醒了?”

    “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一定是我哪里做错了,肯定是。岚月时不会白死的……”

    “我再看看书上怎么说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疯魔的人哆嗦着双手,抚上一本年代久远的旧书。书里剥落的扉页上依稀可见到“招魂”二字,其余的字迹像是因为书页摩擦得次数太久而让人看不太分明了。

    静静倚靠在柱子边的蒲新酒头疼地揉了一下太阳穴,随即注视着谢宴身边的某一个方向,启唇轻叹:“三魂已亮,你成功了。”

    “那为什么他没有醒……”蒲新酒的话仿佛一缕安魂香,让谢宴狂躁的心渐渐沉淀下来。

    “他就在这里。”蒲新酒指了指谢宴身前的三寸开外的地方,“不过你看不见他。”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一般,三盏魂火整齐地跃动了一下,谢宴依言扭头,果然空空如也。

    “他说他不愿意独活。”离体的虚弱魂魄拼尽全力抵抗着禁术法阵将他拖回身体的强大吸引,浑身的白光点点溃散,说句话都断断续续的,然而蒲新酒认真听着,一字不漏地复述道,“更遑论是用岚月时换回来的生命。没能保护好自己心爱之人,是自己这一辈子太过于软弱无能。既然月妹已然逝去,那只希望下辈子上天能给他机会,投胎成为一名琴师,就仿佛司马相如邂逅卓文君那般,用绕梁三日的琴声再惹她花前月下的惊鸿一瞥……”

    “最后,他说很对不起你。”

    万事俱备,只欠还魂,然而千算万算未曾算到,岚月时死了,楚歌怎会愿意独留人间?

    良久,无人答话,直到冰棺上三盏微弱的魂灯渐渐熄灭,冒出三股细不可察的青烟。有深夜的寒风掠过,将逝去的青烟吹成丝絮,一丝一丝,消散在空气中。

    向来不会安慰人,心怀恻隐的蒲新酒望着接连几日遭受晴天霹雳的人:“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蒲哥……”声音嘶哑的谢宴抬起头,一双眸子红得刺眼,透露出一丝诡异,“你给我寻把琴吧。”

    “没问题。”知他心里难过,蒲新酒一口答应,“心里不痛快不要自己憋着,抒发出来能好受一点。”

    显然谢宴是听进去了的。

    因为接下来的日子里,谢宴疯魔了一般,拼命练琴以抒发心中苦闷。他一直是面无表情的,仿佛那颗心随着他的家人的死亡而死去了一般。谢宴未曾再落过泪,但是全城鬼哭狼嚎,似乎都在替他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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