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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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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岁时,常维国早就不知亡命何方,那里得知我和林熙明相爱的消息的呢?

    我本已开始在脑中安排我和林熙明以后的行程,现在却又隐隐觉得,也许一切不会那么糟糕。

    我和林熙明讨论着常维国的这个破绽,直至夕阳完全地沉入地底,依稀甚至找到了学生时代准备辩论时的兴致。天色已晚的时候我们躺在床上聊着天,早就不再是常维国的话题,聊的话题天南地北甚么都有,最后困顿地团进了林熙明的怀中,贴着他熨热的胸口睡去。

    之后的事,是在我被收发室的小差喊去拿何毕的信的时候发生的。

    收发室的小差才约莫七八年岁,精灵鬼怪,像是一个觉得地上长刺的闲不下来的小泥猴,被太阳晒得黝黑,远远看着也只有一双精神的大眼亮一些。

    他一边喊我,一边叽里咕噜地说道,“今儿个收发室里来了个怪人,和先生您长得忒像,就是一脸的皱纹看着让人觉得可怖,诶,先生,那会不会是您的爹爹?”

    我心底觉着好笑,伸手在他头顶轻轻敲了下,“别瞎说。”

    “先生为甚么打俺”,他摸了摸被我敲到的地方,一下子蹿得老远,对我做了个鬼脸喊道,“先生自己去收发室吧哼!俺去看看今日的公示板上有没有什么新闻,回来跟先生讲!”

    我看着那小孩子蹦跳着跑远,心底却有点点不安,他说的那个怪人定是常维国。在我去取何毕信的时候等在收发室也定不会是个巧合,沉寂这么些天,终于到了这最后的时候了。

    我想了想,还是返回去喊了林熙明一起。

    周末的收发室总是很多人,远离故土的学生教授们在这里等着一封家书。新亭一别,家书万金,也不知道哪封信里会写着谁家窗前梅花开了呢。

    走进收发室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边盯着来来往往人看的常维国。他今日似乎好好收拾了一番自己,穿了一件布料劣质的正装,那日见着的时候胡乱的捋到脑后的头发今天好好地打理了一番,再加上的确相貌不凡,只是苍老异常,倒还显得有些正人君子的样子。

    我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向那分门别类归好的信封,低头翻找起来。余光里林熙明找了个常维国正对面的位置坐下来,看上去颇为无聊,甚至从随身包里找出了——

    我侧了侧身,把林熙明的动作看得更清楚些,待我看清,却真真的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家伙居然拿出了上回织了一半没织完的羊毛开衫,连个正眼都没给常维国地,自顾自得地织起了毛衣。

    太过分了吧。

    我看到常维国脸本就蜡黄没有血色的脸青得吓人,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我们还都在上海的宅子里。我当时方才十周岁不到,总是被年长五岁的常维国欺负,林熙明身份有阻也不敢明着面针对他,就尝尝弄一些常维国全然忍受不了的举动来在父亲面前激他,等着父亲去管教他。

    指尖在一封米黄色的信封上摩挲了会,我把它拿起,对着林熙明喊了声,“熙明,走了。”

    蓦得,常维国站起身,猛地向门口一挡。

    “你们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常维华: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林熙明:请说出你的猜测。

    常维华:皱眉气鼓鼓常维国那个老不要脸的糟老头子不会偷听我们墙角了吧!

    林·和大哥同岁·无话可说·熙明:……不会的。

    常·老不要脸·糟老头子·维国:老子才不稀罕听你们这两个恶心卑鄙无耻下……打晕套麻袋拖走

    林熙明:织毛衣聒噪。

    常维华:熙明……你这随身带毛线的毛病什么时候养成的。

    第18章 第十八章

    二十五

    这一声喊得颇为大声,引得本就人头攒动的收发室内的人们全都看了过来。我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他,淡淡地说道,“这位先生,你这样是为何?”

    林熙明正在把拿出的毛线理好收回包中,闻言抬起头,本就轮廓分明、有些冷峻的面容此时此刻更显出些冷意。

    我见常维国瞪视了我们一眼,却朝着探头探脑向这边看过来的旁人叫喊道,“我可真的是忍受不了这样的龌龊之人了。”

    想要看热闹的人们慢慢地靠近,常维国指着我,我甚至能看清他指甲缝里未洗净的泥渍,他继续大声说着,“你们看这常教授,长了一张眉清目秀的面容,平日里教书育人也算的上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可是你们谁知道他私下底却干着和……”他皱着眉顿了一下,一副被恶心到无法说出口的模样,旁的人们忍不住起哄催促起他,看着吊足了胃口,他才再次开口,“他居然干着和兔儿爷相当的勾当!”

    人群中一阵嘘声,我感觉到不善的目光探究地投射在我身上,那种目光里带着的鄙夷与嗤之以鼻像是黏腻难以甩去的粘稠液体,紧紧地附着在身上。

    林熙明没有说话,这是我们的默契。

    我找了个桌檐靠着,带上一点笑容看着方才取得一点优势就得意洋洋地常维国,说道,“对不起,我不认识这位先生呢,所以也不知这位先生所言何事。只是这位先生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公然血口喷人,实在是有些不妥吧。”

    我又看到人群中有着我的学生,他们听言小声地窃语着,“这个人是谁啊,怎么在这个地方这样说常教授”“是啊,这不是血口喷人吗”……

    我隐约听到些他们的对话,欣喜于他们对我的维护,却又有些愧疚,因为那的的确确是事实。

    “哼”,常维国脸色变了变,似是不满意围观之人的反应,又说道,“大家伙自己看啊,这常维华常教授和他长兄林熙明林教授每日同进同出,你们是不是曾经还感慨过他们的兄弟之情深似海?”

    有和我共事多年的联大校友深切地点了点头。

    “你们可知,他们根本就不是亲兄弟!而且常维华不仅是与明面上的兄弟林熙明勾搭成奸,还与自己的学生纠缠不清!”

    “什么!还和学生?!”

    “谁啊。”

    “不过也有可能,我看他们一同逃难、南下之时一路都是同住一张帐篷的。”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

    “平日里也没见着常教授有纠缠过学生啊,他向来有点……怎么说,淡漠的感觉,所以大家若非是有问题要询问,不会去找他的。”

    “是啊是啊,当时校舍紧张,林教授还主动提出和常教授共主一间校舍就好了……”

    “是的呢!当初还想说这两人关系真好……如果真的是那种关系的话……这倒也说得通。”

    “哎!之前何毕师兄不就是常常到常教授和林教授那去吗,有没有可能……”

    “而且常教授姓常,林教授姓林,这怎么可能是亲兄弟嘛。”

    “诶话不能这么说,万一随母姓呢……”

    “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点什么……毕竟自从何师兄走后,他们就常常互通有无,书信往来地可频繁了。”

    我站在人声鼎沸的中央,看着常维国小人得志势在必得的样子,他乘胜追击道,“不信?不信我就去拿了他手中的信看看,必定是何毕写与他的。”

    我立马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本还在想他这番声讨只能污了我的名声,探寻到他想知道的秘密确实不大可能达到的目的,原来他的险恶用心在这。

    他还是有些脑子的,那日之后应该也是知道了不可能从我这直接得到些什么,就把心思放在了何毕和我交流的信上。之前的信我已经放在蜡烛上烧成了灰,他也寻不着,于是就在这守株待兔等何毕再寄信给我。

    一封信,哪怕没有直接相关的内容,如果足够用心,也定当是能够发现不少有用的东西的。就像是那英吉利的有名侦探福尔摩斯,不就能从一封信的信纸火印和字迹探明写信人的许多消息吗?

    常维国身体前倾,一副要上来拿走信封的样子,却又半途停住,朝我露出一个胜利者的轻蔑的笑容,“或者……常教授和林教授对于这肮脏的事实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似是准备再戏弄一下,炫耀自己手中胜利的红苹果。

    我一听常维国这话简直笑了,这人怎么总是脑子不大好使的模样,如此自矜自耀,以为自己靠一些暧昧不清的话语煽动了人们的情绪就胜利在握?也不看看自己找的都是一些怎样一击就破的观点来针对?所以说幼时不好好跟着教书先生学习,只知道那些个淫言软语,红烛罗帐,巫山云雨,到头来和人吵架逻辑都掰扯不清,真真是蠢到令人担心。

    “这位先生言之差矣”,一直站在我身后一点距离沉默着的林熙明开口道,语气带着些许地讥讽,他安抚地按了按我的肩,向前一步走到我面前,面对着围起来看热闹的人们。我看见他的脊背笔挺,光明磊落言行坦荡的模样。

    “我们本是沪地商贾之家,常家老爷心善,在街上看到无父无母且无人照料的弃儿,心软之下便收养了孤苦无依的我。又宽宏厚爱,保我旧姓‘林’,取名熙明,以昭人生光明之希冀。后而有二少,名为常维华。这便是为何我与维华为兄弟却不同姓,不过的确,我们并非亲生兄弟。”

    林熙明作势叹息一声,“只是难道说,贵先生只认同亲兄弟才能有兄弟之情,而收养的兄弟一定就是那种不堪的关系吗?更何况我与维华自十七年相依为命至今,一同求学、教书,七七事变之后历经沧桑坎坷离开故土北平来到长沙,又从长沙跋山涉水来到春城昆明。其中多少艰难困苦天灾人祸都是我们一同面对一起度过?这样而来,说句情逾骨肉也是不为过分的吧?”

    “至于同住”,林熙明侧身看了我一眼,我颇为安心地回看着他,“维华的身体时常欠安微恙,我作为兄长放心不下,同住也方便照看,我不明白这为何会成为你诬蔑我们关系的理由。”

    我看见林熙明这番话说完,围着的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少了许多。常维国那副得意的神情被不妙的感觉浸透,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他勉强地说道,“哼,就算你能解释这个,那何毕呢?仅仅只是师生关系,能够让他夜不归宿地待在你们那,并且再离开联大之后还如此频繁的书信往来吗?你别解释了,说什么解释的话都比不上你直接把手中的信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来的直接。”

    我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让常维国蓦得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看着我,我看他已经黔驴技穷,也不想再对他所说逐条反驳,“这种私人信件,岂是你说要看,我就必须给你看的?再者,你诬蔑我和林熙明,这事空穴来风凭空捏造,一张嘴就想要搅得我的日子不安宁,你倒是颇为不费工夫?人言可畏啊,阮玲玉这话可说的真真有道理极了。”

    “你要是给不出证明我和林熙明有那种不堪关系的证据,那我可要把你诽谤这事深究到底了。”

    围观之人中已经有开始声讨常维国的声音,我看见我的一个学生直接冲着常维国吐了口唾沫星,啐道,“嚼人口舌的家伙!”

    常维国涨红了一张脸,“谁,谁说我没有证据了!”

    我笑意更深,于是扮作一副甚是不屑的样子激他,“那你倒是说出来啊,别支支吾吾地什么都讲不清楚,到头来白白丢了脸面。”

    “我都看见了!林熙明时常会在窗外看你那个眼神简直让人恶心!”

    他一下子像是打开了什么闸口,神色轻蔑起来,如同洪水泄流一般滔滔不绝地说着。

    “他陪你去北平读书是他跪下求父亲的你知道吗,可真的是个痴情胚子啊。为了你像个女人一样的学女工织毛衣,呸,二椅子都不像他这样”,他越说越激动,似乎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扳回一城的方向,于是无所顾忌地大肆攻击,“你十五岁那年又失足掉入水中,他把你救起来后居然亲你,你们真是恶心!”

    人群哗然一片,我抢在嘘声之中问道,“这位先生您可真是神通,连十五岁那年的家事都知道?还有,您为什么要用‘求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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