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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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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太温柔了,林希有些憋屈地想。他希望项以城露出恐惧又厌恶的表情来,最好怯生生地被抑郁症吓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林希觉得有点不知所措,“你别小看我,我还有焦虑症和人格障碍。你不要以为我已经好了,俗话说得好,抑郁症就像感冒,不仅因为它普遍,还因为它会反复,而我恰好是特别容易得这种‘感冒’的体质。”

    “恩,我知道。”项以城淡然回答。他注意到了林希不仅服用抗抑郁药物,还结合了抗精神病药,说明他不仅患有抑郁症,可能还有其他的精神病性征,而往往这种情况下,病情很难完全治愈。“今晚吃什么?”项以城岔开了话题,像个没事人一样起身,“我明天就不过来了,医院调了很多班,得忙一阵。”

    他自然明白林希的意思,顺势给两人都找了一个台阶下。以林希的精神状况而言,项以城认为还是循序渐进来得更好、更稳妥。

    他一点也没有放弃或退缩的意思,反而只想更好地、更温柔地去认识林希、喜欢他,连同他对抗疾病的努力一起珍视。

    两人平平常常地吃了一顿晚餐。送走项以城后,林希给夏晓暖打了个电话,听说发病期间,她找过自己,不过被陈子丰以林希病了为由打发了回去。自然,陈子丰没有说是抑郁症,对方也只以为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希音老师,对不起,那天我话说重了。”夏晓暖主动道歉,声音真诚而愧疚。

    林希稍稍放松了些,“没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参加项目的事我再考虑一下。”

    “……恩,虽然公司很希望您能担当此次项目的主编剧,但我们也会尽量尊重老师您的意见。”夏晓暖说道,话语里还带着几分愧疚,和些许欲言又止的期待。

    林希没再多说什么。

    他坐在书房里,讷讷地看着电脑中保存的剧本原稿——这是他瞒着夏晓暖自己私下里尝试着编写的。陈子丰说得对,他想写这份剧本,想亲自参与进《冬日》电影化的项目里。而数周前,他和夏晓暖再次因为这个问题发生分歧,对方对他不合理的拒绝感到气恼,说了几句难堪的重话,说了林希自以为是。

    林希闭上眼睛,他依然记得那天自己坐在这里是如何地绝望,他想告诉她,朝她歇斯底里地吼叫,说自己没有自以为是,说他不是不想做,而是没有能力去做,可仅仅是这几句解释的话,他都说不出口,只能沉默地听着夏晓暖的斥责,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不是我,这不是我,为什么你们不能了解真正的我?

    林希觉得绝望,不是因为夏晓暖的指责——他很清楚,对方的话说得再重也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是没有恶意的。他绝望的、痛恨的是无能为力的自己,孤独的自己,是从小到大从来也没有被世界理解过的自己;他也痛恨世界,痛恨创造了他却没有给他幸福、给他健全精神的上帝。

    然而,林希其实并不信仰上帝,他没有赖以存活的信仰。

    林希深吸一口气,仰头看了看被台灯映照得昏黄的天花,嘴角扬起了笑。发作期间所有荒诞不经的恶劣思想都被暂时压了下去,真好,又熬过了一次,他安心地想到。

    第九章

    “有什么自然而不做作的方法能让我去药房的时候不经过急诊室吗?”林希坐在陈子丰的办公室里,一本正经地问道。

    陈子丰抬眸瞅了他一眼,“不存在的,药房就在急诊科隔壁。”

    林希小嘴一撅,盘腿窝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张药单子,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来。陈子丰放下疾书的笔,算是终于明白林希三番两次推辞来医院的理由了。

    “不撩你的小医生了?”

    林希连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我觉得他是在追我。”

    陈子丰翻了个白眼,“这话你之前就说过了。”

    “不一样,”林希托着腮,“我觉得他是认真的。”

    “认真就认真呗,这还有不认真的?”陈子丰再次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想了想,道,“难道你是逗人家玩的?”

    “我那是觉得新奇。”林希辩解,毕竟他活了二十几年,都快奔三了才遇见一个追求者,那多稀罕。

    他觉得这个理由十分合理了,然而陈子丰却嗤笑一声,“我觉得你挺喜欢他。”

    被戳穿的林希一动也不动,决定当一个安静的雕塑。陈子丰又说对了,开始确实是新奇,但不知从什么开始就稀里糊涂地变成了好感,现在好像又升级成了喜欢。林希分析了一下,项以城长得帅,又温柔,又体贴,还会做菜,不喜欢才有鬼。

    但问题在于——在林希原本的设想里,正常的展开应该是小医生慢慢发现他是个思路清奇的怪人,毛病一大堆,还会因为不可描述的理由失踪好一阵子,最后因为实在相处不来而拍拍屁股走人,自己则可以安心地回到原本的生活里去,维持医院与家的两点一线模式。

    可小医生知道他有了抑郁症,见过了他发作时的模样,小医生没有离开。其实关于发作期间的记忆,林希并不清晰,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浑浑噩噩的,但在朦胧的印象里,他记得项以城蹲在自己床边,蹲麻了双腿,只为了柔声细语地哄他起来,陪他看一看电视;他知道项以城了解了很多关于抑郁症的事,所以他做的每一顿餐都加满了维生素b丰富的食物;他也发现了项以城几乎每晚都会悄悄推开他的房门,只为确认他睡得好不好。

    林希很有压力地想,小医生太认真了,他所做的一切已经像是一个准备和自己相濡以沫一辈子的伴侣了,然而事实上他们还只是处在暧昧的关系里。林希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地方,但他觉得项以城应该是真的特别、特别喜欢自己。

    这份喜欢,林希自觉负担不起,更没信心在投入后承受可能会有的伤害。林希有点害怕,不太敢面对项以城较真的目光,所以选择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挣扎着去药房取药的时候,林希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了最高,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又戴上了帽子,弓着腰穿越过急诊室拥挤的走廊。

    项以城从创伤室里走出来,一眼就看了那个贼头贼脑的熟悉身影。他忍俊不禁,有时候真想把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扒开来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反而更引人注目吗?

    林希是真的不知道,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千万不要遇见项以城上,根本没有精力去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半个急诊室的瞩目中心。遮挡的衣领和帽子掩盖了两旁的视野,林希心虚地左顾右盼,一点也没注意到前方投下来的阴影。

    “哎哟!”毛茸茸的脑袋撞到了结实的胸膛,林希皱着眉抬起头,又条件反射地迅速低下头,暗呼一声自己真背。

    项以城好整以暇地瞅着跟前人的发旋。他当然知道林希正在躲自己,自打各归各位后,林希来医院基本都绕着急诊科走,平时的微信交流也止步于每日的尬聊问候,小朋友什么心思一看就看出来了。

    “这么捂着,不闷啊?”项以城拉着他站到墙边,帮忙摘了帽子,拉下拉链,“躲我?”他毫不避讳地问道,余裕的语气一点也不显着急。

    林希立刻抬头挺胸,把那点儿心虚压到心底,“我没有啊。”他的声音和眼神都分外无辜,自己都快信了。

    “你在躲我。”项以城不买账,还说得越发肯定,并且开心地笑了笑。

    这下,轮到林希跟不上节奏了,他不是喜欢我吗?怎么被我躲着还那么高兴,这就很不真诚。林希心口冒起酸酸的泡泡。

    “你想多了,其实我们本来也没有那么熟。”他口是心非道。“我还得取药,先溜……不,先走了。”话音刚落,林希就准备开溜,然而半步都没迈出去就别项以城捉住了手腕,拉了回来。

    “都同床共枕过了还不熟?”项以城好笑道,温柔的外衣之下藏着一点调戏的心思。

    林希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那、那是……”真要命,他绝望地想,岂止是项以城特别喜欢他,他好像也特别、特别喜欢项以城,喜欢到脑袋发昏、心脏狂跳,只想躲起来的程度。

    项以城瞄了瞄那发红的耳尖,微微低下头去寻找林希的视线,“躲就躲呗。”他不在意道,顿了顿,声音又变得温柔而低沉,含着几分纵容的笑意,“害羞了,害怕了,难受了,你想躲就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费点心,把握好尺度追过去就是了。”

    林希抬眼,就见项以城笑得包容又温和,心脏依然在狂乱地跳动,但好像被温热的泉水包围,放松又安稳。

    项以城的想法很简单。他现在知道了,林希的心思敏感又细腻,而经过那急速亲近的几周,如果他不回避自己,只能说明他对自己没感觉,那才是麻烦。

    想到这里,项以城的眼底溢出满满的柔情,“林希,我喜欢你。”他的声音很轻,在嘈杂的走廊上,只有他们自己能够听见,但认真又坚定。

    林希的耳朵更红了,眼睛慌乱地四处乱瞟,“哪有人在医院告白的!”他气恼地嚷道,“你这就很不真诚。”

    “我会告白很多次,证明我的真诚。”项以城笑笑,“你也有一点点喜欢我,对不对?”

    林希又低下了头,脸都快埋到胸膛上去了。

    他没有回答,项以城也不需要任何回答,他本就没期望林希会那么快地接受,“只要你不是真正的讨厌我这个人,我就会在。别有负担,慢慢学着对我负责就好。”他给出承诺,也给出适当的玩笑活跃气氛。

    林希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却莫名找到了些勇气。

    项以城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回答呢?”他追问了一句,催促似地抬手捏了捏林希软软的脸颊。

    “……恩。”片刻的扭捏后,林希细若蚊蝇地回应,又觉得这样很不霸气,抗争地往后缩了缩,“你别捏我。”

    项以城顺从地松了手,趁小朋友放松戒备,进一步追击,“今晚一起吃饭,好不好?叫外卖。”

    林希只想了两秒就答应了下来,他对项以城的温柔实在没有多少抵抗力,更何况撞都撞上了,话也说开了,再溜也没什么好溜的。

    “去办公室等我,我等会儿点单。”项以城说道。

    林希转了转眼睛,“我想吃上次那家川菜。”因为方才实在太害羞的缘故,他的声音还有些飘,听起来有点撒娇的味道。

    然而项以城立时收起了笑意,“粤菜馆。”他漠然道,“陈子丰医生没和你说服药期间最好忌辛辣吗?”

    “偶尔一次不要紧的。”林希为自己争辩道,“我这药又不能停,难不成一辈子都不能吃辣和生鱼片了吗?”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之前我们一周叫了几次川菜馆?你这叫偶尔?”项以城点了点林希的额头。

    林希理亏,憋屈地沉了脸,你看这人真的很不真诚,追我还不顺着我。小朋友气哼哼地上了楼。

    林希觉得项以城就像一个狡猾的小红帽,而他自己则是在善与恶间挣扎的很有良心的狼外婆。

    小红帽站在小屋前挂着温柔又亲切的笑,耐心地等着狼外婆,而后迎上前去诉说一句又一句的甜言蜜语。很有良心的狼外婆本不想对小红帽下手,可小红帽的嘴又甜又坏,把挣扎中的狼外婆哄得晕头转向,一步一步进了小屋,然后被小红帽酱酱酿酿。

    听完这个比喻,陈子丰的眉头是紧锁的,因为最后好像应该是小红帽被狼外婆这样那样地吃掉了。不过,他能理解林希的意思,也惊叹于他难得的清醒——起码他知道是自己被酱酱酿酿,而不是去妄想吃掉项大红帽。

    总而言之,狼外婆林抵挡不了大红帽项的糖衣炮弹。

    林希又开始频繁地出入医院,和项以城见面。他想了一下,躲这件事,要在对方不知道的前提下进行才有意义,既然项以城发现了,那再躲就很没意义。

    不过其实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外科医生很忙,外科住院医更忙,住院总还要忙,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林希捧着电脑独自坐在项以城的办公室里写作,等项以城得空了两人才匆匆忙忙一起吃顿晚餐。然而这短短的半小时却是林希一天中最兴奋、最期待,情绪最高涨的时刻。

    他们的距离不算亲密,和之前几乎没什么两样,但聊的话题却多了很多。他们会聊抑郁症,聊林希的精神疾病。项以城扩充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但那些理论是客观而死板的,他想要了解的从来都是林希。

    “你觉得可怕吗?”项以城难得小心翼翼地询问。

    林希听得出来这份小心不是避讳或顾忌,而来源于不舍和担忧——项以城不想唤起他不好的回忆。

    那时,林希正惬意地霸占着他的小沙发,“不可怕。”他坦然道,“主要是因为我在根本就不知道抑郁症是个什么玩意儿的时候就被发现有抑郁倾向,心理疏导做得早,也习惯得早,毕竟我们家经验丰富嘛。之前也说过,这就像感冒,第一次难受的时候你可能会觉得心慌,因为你没得过,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但次数多了,你就会知道不管过程多难受,最后总会好的。见招拆招就是,要是真想死了,就给自己催眠,提醒所有不好的感觉都是抑郁症这个小婊砸在诓骗你。”

    项以城坐在办公椅上,专注地凝视着他的表情,试图辨别这话究竟是不是林希最真实的感受,又或许只是一种自我安慰。但无论如何,项以城都知道,以林希的病情要养成这样的认知并不容易。因为对大部分的抑郁症患者而言,正是因为觉得一切都好不了了,所以才会痛苦,才会绝望,才会挣扎。

    林希升了个懒腰,露出一点小肚子,肉肉的。他补充道,“不过,你要是遇上别的抑郁症患者,可别不把他们当一回事。这只是我的想法,我是战胜了敌人很多次的高级玩家,他们和我不在一个level的。”他开起玩笑来,又弯着眉眼重复了一遍,“这真的不可怕。”

    项以城特别想抱抱林希,亲亲他的额头,告诉他,他很棒。但项以城觉得这很幼稚,像哄儿子,这不好,他是来睡林希的。

    看多了项以城在医院里的工作,林希也会和他聊聊自己的工作。他们聊了《冬日》。林希觉得抑郁症确实有几个优点,比如每次从发作期里走出来后都会自信心膨胀,这应该是心理治疗的锅。那天他和夏晓暖说的“再考虑一下”是确实准备再考虑一下,而不只是敷衍地逃避问题。

    林希算了一下账,电影化这回事实在把他折腾得够呛,不仅焦虑了好几个月,和经纪人吵了架,还发作了一次抑郁症,要是就这么算了,实在对不起发病期间瘦了一大圈的自己。林希觉得不合算,他不做亏本生意。再退一步,大不了就是面对人群时惊恐发作,或是不被合作团队理解,又或是再发作一次抑郁症,再坏能坏到哪儿去呢?

    他本就萌生了点头的打算,但又差最后一点点的小勇气。于是,他问了项以城的意见。

    “去吧。”项以城轻松冒出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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