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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4章 14、迟来的安慰(七千字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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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皇帝带着婉兮和舒妃回到圆明园。

    皇帝赐婉兮与舒妃一同作陪用膳,婉兮却告退。她惦着纯贵妃,知道她今儿去永瑢府邸,纯贵妃必定等着听她讲说呢。

    舒妃起身行礼恭送,一直送到门外。

    门外廊下,舒妃见左右无人,不由得叫住婉兮。

    “令贵妃,你就这么大方,放心将我一个人儿留在皇上这儿你难道不担心,我待会子陪皇上用酒膳,这便用了法子,让皇上今晚留下我去”

    婉兮淡淡一笑,俏皮轻哂,“你若有本事,那就随你的便了。我明儿一早就等着消息,看你今晚儿是不是当真留下来了。”

    .

    婉兮这样的沉静,倒叫舒妃颊边泛起红晕来。

    舒妃扭过头去,啐了一声儿,“呸!我才不给你看笑话儿。拉倒,我也不跟你玩儿了。”

    斜阳流转,余晖微红,落在人面上,便如涂了一层胭脂去。

    看着这样儿的舒妃,婉兮倒是忍不住微笑,“……其实,我倒有些想念当年的那副嘎拉哈。”

    从前年少,想与舒妃一起玩儿的时候儿,舒妃却不待见;如今年岁大了,这人情世故许多都能看得通透了,舒妃终于肯来与她玩儿的时候儿——却一回头,都已经蹉跎过去这么多年了。

    舒妃心头也略有惆怅,这便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吧。嘎拉哈自然好得,吩咐膳房给留着就是了;再不济,拿半吊铜钱儿叫听差苏拉到外头去给买呗,自有现成儿的。”

    “只是咱们都老了。这会子便是手上还有嘎拉哈呢,当真还好意思玩儿起来么”

    婉兮含笑凝视舒妃,却没说话。

    舒妃面上有些尴尬,转开头去,“你做什么要这样看着我怎么,又自以为掐着我什么七寸去了”

    婉兮含笑轻轻摇头,“你现在的七寸,都是我给你安上的——就是永瑆啊。”

    “既是我给你安上的,那我自然一捏一个准儿。”

    舒妃便更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儿,“不是急着去看纯贵妃么,怎么还不走”

    婉兮便也笑了,伸手来轻轻握住舒妃的手,“嘎拉哈没了便没了,这二十年过了便过了。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咱们两人都疼爱永瑆;都愿意尽一个母亲的心,护着永瑆。”

    舒妃终于克制住了面上的红晕,轻轻抬眸盯住婉兮,那一双眼黑白分明,异常坚定。

    “你和我都是曾经失去过皇子的人了,你和我便都更明白这宫里如今的争斗,已然都是围绕着孩子们了。这会子我必须护住永瑆,不能再叫永瑆遭遇不测;只要你帮我,我也必定不负你去!”

    .

    “九洲清晏”与“天地一家春”可真近,就是左右挨着,仿佛又是永寿宫与养心殿的模样儿了。

    婉兮便也不要轿子,就自己携着玉蝉的手,一步一步走回去。

    玉蕤早在门外等着,玉蝉上前给玉蕤见过礼,便也退开一旁。由玉蕤来扶着婉兮往回走。

    玉蕤轻声禀报,“……皇后搬到‘长春仙馆’后,果然住不安稳。这便主动说又要去行躬桑礼,三日前就斋戒去了,今儿回先蚕坛行礼去了。”

    三月十九日,那拉氏开始斋戒;三月二十一日行礼,故此和婉公主的奠礼、永瑢府邸的驾临,她都没能随着皇上一同去,而是一个人儿留在了北海的先蚕坛。

    婉兮便也点点头,“亲蚕与躬桑分开,便是说今年,桑叶生得又比往年迟了。”

    虽说三月春归,万物复苏,可是这生机的复生却也总分早晚。这个三月,皇室颇多生离死别之事,怕是那桑叶也感知到了这股子悲伤的气息,故此便也又比往年迟到了吧

    玉蕤悄然看婉兮一眼,“……我方才瞧见,姐仿佛与舒妃说了许久的话。今儿姐与舒妃这一路同行,她并未为难姐去吧”

    究竟这会子婉兮怀着孩子,胎气还没稳当,若舒妃还跟从前似的怀着坏心眼儿,那婉兮这一路上便当真是有些风险的。玉蕤颇有些不放心。

    婉兮含笑点点头,“有时候儿我就觉着皇上给后宫的封号,真是好。便如舒妃,这个‘舒’字,总叫我想到‘舒一口气儿’去。”

    玉蕤何等心思剔透,便也懂了,吹书轻轻含笑,“舒,缓慢也。舒妃身为叶赫部的部长后裔,身份高贵,年少的时候儿自然心高气傲;又因曾有皇太后扶着,这便一向不将姐你放在眼里。”

    “可是幸好,二十年走过来,斗也斗过了,生生死死都见过了,终于肯与姐放下芥蒂,携手在一处。故此啊,虽说这一口气儿舒的的确有些慢,用了长长的二十年;不过好歹,终于是来了。”

    婉兮也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是。后宫的战火此时又已点燃,多一个盟友,便少一个敌人。”

    .

    婉兮太明白,凭着她在宫里,母家帮衬不上任何;便是有皇上护着,可是以去年和今年这两个失去的孩子而论,皇上也总有顾及不上的时候儿。

    若要保护自己和孩子,她必定不可单打独斗。

    而此时,与她情同姐妹的,都是语琴、婉嫔这样的汉女;便有个颖妃,终究也只是八旗蒙古的出身,她身边并无出自满洲世家的格格。

    也怨不得她如今总是被人说成是后宫里汉女一派的为首之人,这样的定位,只会越发引起前朝宗室王大臣、后宫里皇太后的反感。

    故此,若能与出身满洲世家的格格们化干戈为玉帛,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天下一统,满汉齐家,更是皇上的心愿。

    已是回到“天地一家春”,婉兮点了点头,便直接走向后院去看望纯贵妃。

    .

    因儿子、女儿都已经出宫成婚去了,纯贵妃独自躺在寝宫里,便更显得寂寞。

    她的寝宫是“天地一家春”的后罩房,屋檐矮于正殿和后殿,故此这会子斜阳还能照进后殿去呢;却已经照不进这后罩房里来了。

    纯贵妃陷在这暮色暗寂里,一张脸上都是暗的,便与她此时身子的情形一般无二。

    愉妃奉旨照料在纯贵妃身畔,见婉兮来,急忙起身行礼。

    婉兮点头,“愉妃不必多礼,便也坐吧。”

    纯贵妃一把攥住婉兮的手,急着要问永瑢府邸的事儿。

    婉兮拣着方便的,一样一样委婉讲给纯贵妃听。

    纯贵妃轻轻一叹,“你嘱咐得对……我这会子心下最不放心的,也是永瑢该如何对待慎郡王的老福晋、侧福晋们。虽说是承袭慎郡王,可是毕竟那是人家的宅子,里头从上到下用的人,还都是人家的。”

    “便是家里的诸事,也一向都是老福晋们做主。永瑢刚搬过去,一应大事小情难免掣肘。若是处置不好,倒叫旁人指摘了去。”

    婉兮含笑点头,“福慧那孩子是名门闺秀,从小就在家里当家理事;虽说不是王侯之家,可是她们傅家什么样的排场没见过呢福慧在慎郡王府里,一切都甚得宜,必定能帮衬得上永瑢。纯姐姐放心就是。”

    纯贵妃唇角蠕动,还有许多话想说,却抬眸望向愉妃。

    婉兮知道,有愉妃在这儿,纯贵妃很有些不方便。婉兮这便含笑道,“慎郡王的老福晋、侧福晋也给纯姐姐请安呢。知道纯姐姐身子弱,这便进了几盒子滋补的好东西来。”

    “慎郡王的老福晋和侧福晋是咱们的长辈,这些东西可不能怠慢了,我倒不放心交给奴才们去归置。还得麻烦愉妃你,替纯姐姐收好了吧。”

    愉妃便也赶紧起身双手接了。

    纯贵妃向蔓柳使了个眼色,蔓柳便也含笑上前行礼,“奴才伺候愉妃主子。”

    愉妃带着蔓柳一并出去了,巧蓉跟着送到门口,确定左右无人,这才转身回来,向纯贵妃点了点头。

    纯贵妃便向婉兮伸出手来,想要攥住婉兮的手。

    可是,她却还是自己收回了手来。

    婉兮便坐下,伸手过来握纯贵妃的手。纯贵妃却连忙将手闪开,有些着急地道,“万万不可!”

    .

    见纯贵妃如此,婉兮便也明白了。

    或许纯贵妃对自己的病气可以过给人之事,有了数儿。

    婉兮便垂首努力一笑,“既然愉妃没事,想来我也没事。大人终归不同于孩子,抗病的能力终是强十数倍去。姐姐放心就是。”

    纯贵妃却摇头,“我总归不愿意连累你。”

    “至于她……我是巴不得她出事!叫她早早儿跟我一般!”

    “可是她倒好,防备得滴水不漏,便连茶盅、唾盂都自己带来,绝不动我宫里的。平素也只是隔着三五尺远陪我坐着罢了,照料我的事儿,她是半点都不亲自动手的。”

    “如是旁人来,她才勉强支应一番。便是碰触我,都是悄悄儿用袖头子垫好了,并不直接触碰到我的!”

    婉兮便也一眯眼,“照此说来,她与纯姐姐果然生分了。”

    纯贵妃虚弱地冷笑,“可不,何止生分,她还怨恨我的。如今她自然是巴不得我早死。”

    婉兮怔然,“纯姐姐,此话这是……”

    纯贵妃哀伤而笑,“你如何忘了,她原本曾是我钟粹宫里的贵人南苑海子披甲人的女孩儿,从潜邸到进封,都是位分最低的;便不是使女出身,却早早儿被使女出身的慧贤皇贵妃、淑嘉皇贵妃盖过去了多少倍。”

    “她就跟着我,从潜邸一直到进封,低眉顺首、乖巧听话,叫我渐渐对她不设防,甚至有些话也愿意与她说了。”

    “那些年我的处境其实也是不舒心。孝贤皇后利用我汉女的身份来与当时的娴妃、如今的皇后斗;娴妃与我一起封妃,早就看我不顺眼,更何况我是汉女,又诞下皇子,娴妃那些年便没少了给我小鞋儿穿,不时在皇太后跟前搬弄是非。我没有办法,只能投靠孝贤皇后,为人当棋子儿使。”

    “那些委屈,平素我也没人能去诉说,便也多多少少与她说了。我以为她是个闷嘴的葫芦,又懂事,哪成想她却是个有心计的,将我那些话全都记个清楚。”

    “乾隆四年那会子,我母家奉旨入旗,诸事都要我在宫里打点;而当时的嘉嫔生下皇四子永珹来,封妃在即。后宫的格局一下子又有些乱了,我担心自己失宠,这便与淑嘉、娴妃斗得更狠。”

    “却没想到……我防了外人,没能防住自己宫里的人。她竟主动向孝贤皇后效忠,将我素日与她说过的那些话,都作为邀宠的资本,去说给了孝贤皇后去!”

    “那会子,孝贤皇后刚失去永琏。大阿哥的额娘哲敏皇贵妃又已经不在世了,故此后宫诸人的目光,自然都定在我的永璋身上。孝贤皇后虽说用我防着娴妃,可是她却也同样防备着我们母子,她倒也乐得我身边儿多一个愉妃来盯着。”

    “故此,她给了愉妃机会,叫她承宠,得了永琪去……事后,又要我与她一同保密,叫愉妃能将永琪顺顺当当地生下来。”

    纯贵妃说着,眼中已是含了泪意。

    “事后,外头人都说是我利用自己宫里的贵人去邀宠、固宠,是我向皇上举荐了她……婉兮啊,你说,若我当真要举荐,又为何不举荐我身边儿更忠心的官女子们去我因有娴妃压着,不得不凡事依靠孝贤皇后;而我曾经与愉妃说过的那些话,也成了我的把柄,我便有苦难言,只得受了。”

    纯贵妃说得激动,这便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婉兮忙起身想要扶住。

    纯贵妃还是小心地避开了婉兮的手。

    婉兮心下便更是难受,不由得含泪道,“纯姐姐……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纯姐姐便别再说了。这会子,养好身子才最是要紧。”

    纯贵妃苍白寂寂地看向婉兮,努力一笑,“我只怕,这会子再不说,以后就更没机会说出来了。总归,你心下千万有个数儿——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你千万别被那些外表老实的人,给害了。”

    “这会子我也帮衬不上你什么了,我只是……还能提醒你这两句罢了。你千万千万,心下要记着。”

    .

    与纯贵妃说完这些话,当晚纯贵妃的病情便又恶化。听巧蓉来报,说是这回吐血更多……

    皇帝亲自带太医院多位御医前来,婉兮因怀着身子,被皇帝下旨挡住。

    夜半时分,皇帝才回来,进门前小心地在外用热水烫过了手,又用香药熏过衣裳,这才入内。

    婉兮一瞧皇帝的面色,便知道不好。婉兮垂眸含泪,“……怎么会这样拈花和永瑢两人的婚事,紧赶着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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