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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0.旧日光阴(52)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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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日光阴(52)

    厂子运转起来之后, 林雨桐就不好逮住四爷的人了。

    前半晌在这里,后半晌谁知道去了哪了

    反正是每个环节他都要看的。采矿那边怎么样啊, 选矿又如何呢伴生矿能不能利用啊这边的炼钢炉有没有什么问题等等等等, 好像永远有那么多解决不了的问题等着。

    林雨桐呢

    不能总是分出一只眼睛盯男人, 一只眼睛盯孩子。

    这肯定不行, 要不然又得被计寒梅逮住喷一脸唾沫星子。

    再说了,四爷也不是那种撒出去叫人不能放心的男人, 更何况,如今这情况,男女关系这个,需要提防的时候真不多。男女关系不检点这个情况,有……当然是有的, 但是那属于极其个别的现象。作为干部, 组织管这个管的挺严, 要是作为普通的群众, 那工友和街坊四邻又睁着眼睛看着呢。离婚的也有, 但少有那种因为婚内出轨而离婚的。

    所以好处就是, 婚姻的稳定性极高。

    林雨桐之所以想到这个呢, 就是因为职工家属调动的问题。刚开始叫家属随迁,这是需要动员的, 好些还一看条件艰苦就不来了。可是搁不住时间长了啊!

    时间一长, 林雨桐不做思想工作, 人家家属的单位和同事包括家人都开始做工作了。

    就说, 你怎么能这样呢

    条件再艰苦, 也不能放着家里的男人不管。这叫过日子吗

    这个说说,那个说说,本来心里就记挂着,一天到晚心里跟猫挠似的总也踏实不下来的心肯定就活动了。

    也是!能多艰苦啊!

    再艰苦不也能吃饱饭吗

    只要能吃饱饭,这还叫艰苦吗

    其他的配套跟不上,这一点真就克服不了吗啥有一家人在一起重要呢

    那就走吧!

    什么两地分居啊,异地恋啊,只要不是那种不可抗拒的,像是当兵,像是一些特殊的工作情况,一般两口子想调在一起,在如今这个年代,是不困难的。

    拿着原单位的工作证明过来登记,等着这边的工作安排下来,分配了单位,又去单位报道。然后新单位开个证明,拿着回旧单位调档案,调户口,调粮油关系等等。有些单位是单位派人去调,可林雨桐这边呢,根本不能搞这一套,因为这段时间,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本来都是职工家属嘛,来了一般都会留下。

    可是很快的,上面又有政策了。

    说是从今年起,三年内要减少城镇人口两千万以上。

    这是啥意思啊

    就是很多原本的城镇人口,吃着商品粮的人口,得重新退回去种地了。

    这政策一下来,大家哗然!

    是啊!

    要真是这样,如今这局面该怎么处理。职工家属等着安排工作呢,可实际上是周围这一片刚刚农转非的当地群众,到底是只有少数被招工招进来了。剩下的大部分人,这些人怎么办肯定是立马非转农了,重新回去当农民嘛。

    本来这不跟四爷和林雨桐相干,但问题就出在,四爷想要的建一个农业基地实验所,也就是实际上的农场。这是需要土地的。如果当地的居民又大部分非转农了,那他们得继续种地吧。那这农场又该开在哪里

    所以针对这个事,厂里开会,大领导小领导的都到场。

    最后拿出一个方案就是,外地来的职工,他们的家属,都尽量的予以安排工作。但是本地的职工,是没有给这一项政策的。为了能腾出土地,也为了能更好的安抚这一片群众的情绪,四爷就说:“每一户居民,咱们给一个指标。”

    要不然非转农了,大家不会怪运气不好赶上这个政策,只谁怪厂子没给他们工作的机会。有这么多人对厂子不满,是好事吗今天骚扰一下,明天骚扰一下,还要不要正常的生产了。

    那些不满聚集起来,本来已经成了快要翻滚起来的开水了,结果叫四爷倒了一瓢凉水下去,暂时是止沸了。

    这种做法,对上面也有个交代了!

    看!咱们积极响应了政策,稳定了大家的情绪。

    跟地方政府呢,比如临北区,也有了很好的合作基础了。但你们要做非转农,得那你们自己去动员,去做思想工作。

    于是,工作组下来,天天的开动员会。说国家现在还困难,要给国家减轻负担。说大家放心,转为农业户口,还是会给大家分土地。

    不管是心里怎么不愿意,但最朴素的道理大家都懂。

    这叫大势所趋。

    可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啊。

    这边说一家给一个招工的名额,然后人家就开始分家了。大家往小家的分。很多人家都是儿子还没结婚,就给分出来了。

    四爷是不怕这种情况的,矿山那边现阶段,就是往后的两三年内,都得是半机械半人工,那边永远不嫌弃人多的。而且过来的人多了,腾出来的土地就多了。建农场的时候反对的人就少了。他原先就准备这么干的,可那时候那么干,可不会那么顺利。很多人都不会想的那么远,只以为这是自己跟桐桐的老家,到处都是亲朋故旧,这是拿公家的饭碗去做自己的人情。所以啊,那时候需要一个像是计寒梅的人拦一拦,要不然口子一开,那就是非常可怕的事了。有些人家能一下子进来好几口子。要真是那样,等到了这会子,又得从厂里往出裁人。这一裁人,才是把人彻底的得罪死了。可现在则不然,为了厂子能有个稳定的周边环境,跟周围的当地居民搞好关系,是必须要做的。因此,一说给各家有个名额,全厂上下,没有不理解的人,也没有想偏的人。而对于之前没招工上的人家来说,还有什么怨气呢感激都来不及呢!要不是人家金老四吐了这么一个口,一家子又得回到以前那种日子去了。

    如今,家家有了干公了,有粮食还有钱。而家里呢又有地种,好歹是个收成。这么着下去,日子不会太难过了。总比全都打回原形好啊!

    况且,人家还由着咱们分家,分了家几个兄弟都去了,人家也没说啥。

    大家伙这心里就寻思着,人家还是有乡性,念着人情的。哪怕不是啥好工种,但好歹是吃商品粮的,一辈子不愁了!

    招工这件事,先是叫计寒梅一打,他再出手一拉。这一打一拉,才真正把问题给解决了。

    于是说各家分完剩下的土地,要建农场,之后说不定还会用一些临时工,那基本是没有周围的群众都没什么意见的。主要怕影响自家在厂子里当工人的那口子人。

    说建农场嘛,那就建。

    四爷又把一些荒沟荒山圈在里面,能养鱼的就养鱼,能种树的就种树,也不一定非得种庄稼。

    有些不够格去矿厂的,就直接去了农场。被戏称为拿着工资的农民。

    打从这个时候起,城市户口的价值好像一下子就高了起来。农村户口想换成城市户口,难死了多少人。

    农家的孩子挣脱一身农民的皮,招工的路会被人家企业自己的子弟堵死。没点关系的人想塞进去,那是做梦。唯一一个晋身的办法只有一个:读书,然后考出去。

    所以,在九月份再开学的时候,除了跟随父母迁过来的孩子,更有周围人家的孩子,都送过来了。听说这边的教学质量好,老师都是大学生,想叫孩子能有出息,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都想办法叫孩子上学了。

    暑假的时候把学校整整的扩了两倍,还是不能满足需要。每个教室都塞的满满当当的。

    丹阳回来一边洗脸一边抱怨:“教室里能热死人,湿热湿热的。”

    新教室,人挤的满了,就是这样子的。

    他爸就说:“克服克服,一年,就一年的时间。明年肯定给你们盖个好学校。”

    朝阳却觉得还好,“楼上也不定都好,想出来玩还得下楼,麻烦死了。”

    端阳就偷眼瞪他,这小子后知后觉的窜出去玩去了。

    四爷就说端阳:“跟着如今这个师傅怎么样”

    端阳的师傅技术科的,资历非常老。算是老牌的留学生,三六年去德国留学的。三七年国难当头的时候回来,后来辗转在言安这个大后方工作。虽然留洋过,但又跟这些后期留洋的那些不一样,他的政治上没有什么问题。而就本人而言,虽然是技术是有些过时,但就端阳这种打基础的孩子来说,跟着这样的师傅才是刚刚合适的。

    其实政治学院那边也是也不错的地方,在里面哪怕是打杂,学到的也够他受用一辈子了。可那地方,四爷不想叫打眼,就不能叫端阳去。厂长的儿子呆的地方,在很多人看来,是想忽略都难的。

    所以,才给挑了这么个师傅。

    “吴师傅挺……严格的。”端阳是这么说的。而且不会因为他爸是厂长就对他另眼相看。做的不好也一样骂的跟三孙子似的。

    听端阳说的多了,林雨桐心里就有数了。

    当天晚上做的红烧肉,就多做了半碗,盛到饭盒里,又拿了两个大白馒头递给端阳:“去!给你师傅送去!”

    端阳就说:“我师傅那人,就是给吃好吃的了,也不会对我手下留情的。”

    “谁说我想叫你师傅手下留情了。”林雨桐拍他,“去,给你师傅说,我跟你爸得谢谢他。你底子薄,就得比别人多下苦功夫。我们不怕严,就怕不严。把你交给师傅,那就是师傅的半个儿子,只要不好好学,要打要骂都行。我们没二话。”

    端阳蹭一下抬起头来,瞪大眼睛:“妈——”

    “去!”林雨桐连推带拽的把端阳赶出大门:“快去快回,回来好吃饭。都等着你呢。”

    端阳是撅着嘴出去的,可一出门眼泪却下来了。

    亲爹亲妈也不过如此了!

    等端阳回来吃饭的时候,骄阳拿了一整个馒头,掰开两半给里面塞上鼓鼓囊囊的肉。

    朝阳一边看一边肉疼,但还是问:“你又出去吃”

    骄阳‘嗯’了一声,“我爱坐在门口。”然后给窜出去了。

    丹阳朝外指了指:“又给送去了!”

    给哪送去了!

    给计寒梅送去了。

    计寒梅是一个人过日子,经常不开火,凉水泡馒头,就上一口咸菜,就能对付一顿。骄阳之前到隔壁捡她的风筝去了,然后就看见计寒梅一个人可怜巴巴的吃那个。当然了,也就是在孩子的眼里,计寒梅的形象是可怜的。

    于是,她开始偷摸的接济人家去了。

    今儿是端上她的半碗稀饭,明儿就是端着她的半碗面条。就跟这次一样,这回又拿着一个夹着肉的馒头去了。

    一家人都知道她那是干啥去的,但谁也不说破。

    想去就去呗。

    计寒梅呢看着那么大点的小妮妮,手里举着个馒头:“奶奶你就吃吧。没事,这是我的那份。我不跟别人说,真的。赶紧吃吧!热着呢。”

    计寒梅几乎是没有跟孩子相处的经验。哪怕是在身边抚养过两个孩子,可大多数时候是请来的老乡帮着带的。她给出钱,人家在家里帮自己带孩子,一天到晚的忙,有时候十天半夜都不着家。真心话,从来没有跟孩子这么近距离的相处过。

    她严肃着一张脸,僵硬着身子:“我不要,你赶紧拿回去。”

    骄阳学着她皱眉,然后叹气:“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叫你吃你就吃,干嘛这么啰嗦。”说着,就垫着脚尖把馒头放在桌上盛着咸菜的碟子里。然后下巴一扬,头发一甩蹭蹭蹭又跑出去了。

    计寒梅目瞪口呆,这孩子说话着语气,这动作,怎么看着就那么熟悉,但偏偏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骄阳回家,林雨桐就问:“一个都吃完了真能干!肯定不够吧,再吃一个”

    这孩子就笑的见牙不见眼,看着她的小碗碗里面放着的肉和扣在上面的馒头,点头如捣蒜,“我可饿了呢。得再吃一个!”

    好吧!只要你高兴,怎么都好吧。

    计寒梅那人,是那肯占便宜的人吗特别要好的战友,送她点什么,她是立马给这边送过来。送过来的时候,又有几次是孩子在的大多数时候孩子都在学校,然后人家就是那么一副样子,把东西塞给林雨桐。

    林雨桐说不要,人家就拉着个脸,皱着眉,那么个语气说:“给你你就拿着,又不是叫你吃的。哪那么多话”

    她这么一扭身走了,林雨桐‘噗嗤’一声给笑出来了,这一笑,已经走出门的计寒梅一愣,估计也想起来了,骄阳的语气跟动作跟她一毛一样的。

    这也是怪了,所有的孩子见了她都恨不能退避三舍,可只有骄阳,怎么就那么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呢。

    天气慢慢凉了,老太太要回省城了。那边到底是暖和,屋里带着暖气,不像是这边,得烧壁炉。四爷上总厂去的时候,顺便把老太太捎回去了。

    其实两口子还总因为公事往城里跑,见林百川和常秋云的机会不少,可这老两口见孙子的机会就不多了。暑假的时候,几个孩子除了上班的端阳,都在林家过了大半个暑假。就这,还总嫌弃回去不带孩子。

    用常秋云的话说:“你以为我想你吗我就是想我孙子。”

    哪个都是心尖尖。

    孩子上学了,四爷带着老太太走了。下班回来,林雨桐抽空,把院子里老豆角收一收。

    结果这边才说收了明儿蒸麦饭呢,那边就有村上的六族婶跑过来:“妞妞!妞妞!虎妞子!赶紧的,快点!出事了……你婆婆出事了,你嫂子拉着架子车跑着去了……”

    往哪边去了

    林雨桐扔下东西,就赶紧问。

    “往灵台去了。”这人喘着去,只管催。到底是个啥事,也没说明白。

    林雨桐骑着自行车就走,看这样,肯定不是小事。

    自行车比架子车快啊!

    半道上追上拉着架子车朝前跑的刘铃铛了,“咋的了你坐上来,我拉着你。”

    自行车的后座能带人,坐上去伸手拉着架子车,也一样跑。不过是骑自行车的人累一点罢了。

    刘铃铛不顾那么多,坐上去才说:“娘她……她……难产了!”

    啊!

    啥时候有了的我都不知道!

    刚开始嫁人那两个月还常露面,后来就不怎么回来了。人家都说这人是过自己的日

    子去了,谁知道……这是有了不好意思见人吧。

    我的天啊!这都多大年纪了。

    林雨桐就问说:“你啥时候知道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寒碜死了,我都不好意思提。”刘铃铛才说,“是她偷摸去学校看疙瘩。疙瘩回来说的,说他奶该不是病了吧,肚子可大了。我还当是有啥病呢,结果去远远的看了一样,看着肚子鼓囊囊的……我估摸着八成这是有了……刚才村里的六子回来,说是碰上个车站回来送信的,叫他帮着跑腿给捎口信,说是肚子疼了一两天了……这可不是难产了吗”

    把林雨桐听的一愣一愣的,还想着,这向党也太不是东西了,要真这么急,怎么不给厂里去了电话。总比叫人捎信快吧。

    结果到了地方,林雨桐才发现,啥怀孕了

    根本不是!

    那就是吃高岭土吃的!

    浑身浮肿,肚子如鼓,越是干瘦,越是显得肚子大。

    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林雨桐都火了,站在门口就喊:“向党!向党!你给我出来!”

    边上才有人说:“向站长住院了……这边的吃的……人家儿子当家,吃的啥的,人家就领了……”

    向党三个儿子,都在铁路上上班。

    林雨桐挨个打听过去,二话不说,拎起来,管你们是儿子还是媳妇,能看着人往死里饿,就不是什么好鸟。她是摁住就打,一边打还一边问:“今儿非卸下你们一件不可!说!是不要胳膊还是不要腿了!”

    都知道这是四爷的妈,一个个的还敢这么着。

    人家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这是打谁的脸呢。

    林雨桐今儿豁出去了,不打的叫这些人知道厉害,今儿就不算是完。

    边上的人嘀嘀咕咕,就是不敢上前。心里还说,这向家在站里一向是霸道,怎么也没想到如今这么怂。三男三媳愣是不够人家收拾的,这会子那几个儿子一个个的倒是喊着:“妈!救命啊!”

    这会子知道喊人家妈了,晚了。

    李月芬那样,真要是没人报信,撑不到晚上的。

    也是刘铃铛没敢耽搁,直奔着这边来了,要不然林雨桐也不能这么快知道消息。

    先给扶到厕所外面,揉了揉身上的穴位,好歹能排泄了。先叫泄出去再说。然后有林雨桐从向家的几个儿子那儿拿回来的馒头饼子,就着水,叫她吃了。

    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刘铃铛就说:“您啥时候过过这种日子在家跟霸王似的,咋如今被人欺负成这样也不知道捎口信呢。”

    李月芬低着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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