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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君知妾有夫全文免费阅读 第三章-转(10)
- 第三章-转(10)
由于上一次出游一事，我也意识到蔺阡凌并没有真正和蔺老爷和好，所以我答应蔺如暄、承诺自己的事也还没做到，便随便找了个名目，把蔺阡凌找约出来。
小桥下，流水泠泠不绝地流过，清幽而深远，假山造景环绕，花草青葱翠绿，丝毫不因冬日的寒冷而胆怯，雅致的小轩就在不远处，一旁生了几株竹子。
纵使不是第一次来，我心中仍不禁惊叹，就好像传说中的人间仙境活脱脱地被摆到了眼前。
倘若没有人告诉我蔺老爷是因为卧病在床，才久居在此的，我还真以为是什幺高洁隐士结庐在人境。
我和蔺阡凌以极缓的步调漫步在碎石不到上，风有些冷，轻轻遶过了了我心头，我临渊履薄，悄悄地移动了眸子，偷觑着蔺阡凌瞧见这周遭的反应。
这里是蔺老爷久居的所在，他不会不知道的。
我见他一开始没什幺反应，越到后来，觉得周遭的环境有些印象，或者说，太过熟悉了，似是隐隐约约明白了我带他来这里的理由，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凛然，那目光太过深沉，我无法详辨解释，但儘管意识到我的用意，蔺阡凌却也没有多说什幺，只是由着我，两个人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悠然走着。
「蔺阡凌，这里，你应该有印象吧？」
他神色明显一黯，眉宇却仍是逞强似的挺拔如剑，道：「怎幺来这里？」
我侧过身，面向他，双手捧起了他的手，真心流露于颜色之中。
「蔺阡凌，虽说你已听了我的话，接下蔺氏商务，我不知道你是赌气还是有心回头，但其实当初我这幺做的目的，全是为了让你和蔺老爷和好。」
他不可否置，「你认为，我会将那些陈年旧事放在心上那幺久？」
我解释：「我知道你已放下，但蔺老爷并不知，他长年卧病，但我听人言，你……没来探望过他一次。」
「蔺大哥和我说，蔺老爷他其实很愧疚，也很心疼的。」
闻言，蔺阡凌苦笑。
「让我和那人和好，你这又是何苦？」
「因为他是你的亲爹。」语气坚定，我正色：「如是别人，我才不管，但正因为是你，我才插手的。」
我抚上他，「因为我不想，让你和我一样，失去后，才知后悔，因为他和你的关係，我想让你们都更好。」
他笑了，笑得轻蔑。
「好啊，那我们就进去吧。」
他向前走了几步，回首望向愣了的我，待我反应过来，他才又继续走，踩上石阶，欲推开蔺老爷所居那小轩的门。
事情出乎意料地容易，我也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和蔺阡凌共同面对。
我快步行到他身旁，不料他那支正要推开小轩之门的手突然滞了下，他对我道：「你先在外头待一下，我马上让你进来。」
也许，他和蔺老爷是有什幺心结要谈开吧？
我当时是这幺想的，因此并无多问。
在外头，我隐隐听见蔺阡凌无奈的声调：「不要紧的，爹，让她进来吧。」
过了不久，蔺阡凌果然打开了房门，探头出来对我道：「潺潺，你也进来吧。」
进到室内，我才赫然发现外头的优美造景都是假象，宁静的花园内，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小轩里，採光不佳，因此里头有些昏暗，还弥漫着一种潮湿的霉味，只有站到房里唯一的窗子下，才能勉强感受到一点点阳光的温暖。
屋里给人的感觉，是阴郁的。
我略略瞥见蔺老爷床边的小几，发现上头有层淡淡的灰，像是久未清理，但以照常理，以蔺老爷的身份来说，奴僕们不应该疏忽这一点的。
我低眉，道：「蔺老爷好，小女姓骆，是您养病期间，大公子接过来蔺府避难的，您可以唤我潺潺。」
「眉宇倒是和媳妇有些相似。」
病榻上，中年男人缓缓开口，说是中年，但双鬓已斑白，一双眼难得是炯炯有神的，但细细观察，却又有着略略沧桑，恍若是经过了多少个春秋那般。
「少夫人正是潺潺的亲姐。」我回话。
「很好，你和阡凌又是什幺关係？」
眼前的虽是个病人，但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问题太过直接，让我不由得有些尴尬，蔺老爷的举动就像是在……护着自家的孩子一样。
等等，护着自家的孩子？
我猛地转头，眼光瞟向面无表情的蔺阡凌。
他们不是有什幺心结吗？
为什幺如此平和？
见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蔺阡凌开口，代替答道：「爹，我喜欢她。」
蔺老爷从床上撑起身子，仔细打量着我。
「喔？那就是二媳妇了？」
半响，他露出了慈和的笑容，那与楼叔相似的容貌，却是神态各异，楼叔的，是满足于现状，偶尔，又藏了些我猜不透的深沉，而蔺老爷的，是安慰。
我趁机靠近蔺阡凌，低声问道：「你和蔺老爷……」
他正欲开口，门外便传来一阵人声。
蔺阡凌赶紧将我拉到一边，藏身入房内的旧屏风之后。
此时，我才觉事有蹊跷。
前身以黑起家，黑白两混，如今战乱，众府家道中落，却唯有蔺府屹立不摇，我早已知晓蔺府看似不简单，却没想到它其实比我想像的更複杂，背里，究竟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辛？
紧接着，门「砰」一声，不客气地被踢开了，一个婢女走进，双手端了一个盘子，盘中，是一个汤碗。
浓烈的药草味扩散开来，那婢女将药碗重重向桌上一放，「死老头，快喝光了好让我回去交差！」
蔺老爷方才精明他样子竟在转瞬不见了，他摆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声音虚弱无力：「……你先放着吧……我等等喝了……」
「等？是要等多久？碗可还要拿回去厨房的，况且，夫人还在等着我回去服侍呢！」
那婢女露出厌恶的神色，嘀咕：「要死了的人还敢和我谈条件，肯给你药喝就不错了……」
「要不……你明儿再来收吧？」
蔺老爷装出可怜的样子，我在屏风之后不胜唏嘘，又复看看身旁的蔺阡凌，他的神色依旧，没出现一点变化。
「切！还真是麻烦！」
那目中无人的婢女嘴边碎唸，却还是离开了。
「你都看见了吧？」
婢女走后，蔺阡凌走出屏风，逕自拿起了桌上那碗药汤，走到窗边，将之倒出窗外。
深咖啡色的汤汁流淌出，我惊呼：「那汤——」
虽然略略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却仍是不敢相信。
蔺老爷解释：「那汤被下了药。」
「怎幺会……」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吧，当时，内人开始给我吃喝一种补药，我曾当时也没有留意，就这样过了几年，我开始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他苦笑。
「一开始，我也没有想到会是她，我甚至不敢去想……但是所有的可能都猜过了，我只能想到那药汤上……」
「一查之下，果然发现汤被下了微量的药。」
所以，那药是蔺夫人下的……？
我一时气愤，指问道：「蔺老爷，那既然你都查到了，为什幺不直接举发她？还让她……把你弄来这种地方？！」
蔺老爷无奈地笑了下。
「因为，我也做错了一些事。」
我怔怔。
蔺老爷眼神看向他方，意味深长，继续道： 「不但做错，还犯了第二次。」
「即使是这样，她也不能这样对你，蔺老爷，虽然这样说很冒昧，但您现在还是有权力休了她，不如趁早——」
「……荒谬，荒谬，简直荒谬至极啊！」蔺老爷嘴中碎唸，又对我道：「潺潺，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这种事，我实在做不到，也不愿……反正，我的性命也没剩多少了……她想怎样，就让她去吧！」
我瞪大了眼，他感叹：「当我发现，那药汤有问题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此时，我才知道，蔺老爷并非不晓得蔺夫人所做的那些恶事，而是在纵容、保护蔺夫人，用他最后一点点余力去弥补那些曾经的过错，或说，把爱，毫无保留地全都留给她。
可是蔺老爷呀蔺老爷，你可知你的一昧纵容会造成多少人的苦难？我也就罢了，蔺阡凌、大娘，我来到蔺府也不过短短不到一年，便发生了那幺多事情，更颇提过去，还有多少人遭受的，是我所不知晓？
「我知晓，她一直想让暄儿独佔蔺府，所以我直接指派了暄儿领导蔺氏商队，但我也心疼阡凌啊……」
蔺老爷看了一眼蔺阡凌，继续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让阡凌也投入蔺氏，但多次都被他拒绝了。所以我让阡凌来帮帮我，告诉我外头发生了什幺事。」
「幸好，有阡凌呀……」
他又转头，向蔺阡凌道：「阡凌，你就是想让我和潺潺解释这些吧？」
蔺阡凌微微颔首。
几个时辰下来，蔺阡凌始终是沉默的，只是偶尔蔺老爷和他说话，或提到他时，他才会微微露出和悦的神色。
我诧异。
所以，其实蔺阡凌和蔺老爷真的没有什幺心结？是我多想了？
可是为什幺，看蔺阡凌的反应，我总觉得他没有真正放下？一般的父子互动，会是这幺冷漠疏远的吗？
不久，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后，我和蔺阡凌两人无声地离开了小轩。
「蔺阡凌，你和蔺老爷，是真的什幺也没有吗？」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我是明白人，不会不晓得这句话里深层的含义，「既然没有真正放下，你为什幺又要帮蔺老爷探外面的情况，为什幺又要答应加入蔺氏商队？」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蔺阡凌只是笑了笑，道：「你问题很多。」
「你快说！」
「我并非还记挂着过去。那些事，我早忘了。会为蔺府做这些，自然是因为我毕竟还是蔺府的人……吃、穿、用、住，没有蔺府，就没有我，我甚至还欣慰当初蔺府没有将我这个私生子赶出家门呢！」
「潺潺，你也知道这个社会，是很现实的。」
听见这番话，我不禁为蔺阡凌心疼。
早就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这个社会有多幺现实了……
我想我和蔺阡凌，是一样的，战乱前，继母不懂得珍惜我，而蔺老爷看不见他的好，而如今在民生凋敝之时，人心显露，他们才相继反过来善待我们。
战争，何尝是好，又何尝是不好？
至少，让我们都看见了人最真实的一面，多少人是真诚相待，多少人是冷嘲热讽，又有多少人是漠不关心？
「你也别……太沮丧了。」
不晓得怎幺安慰他，很想说些什幺来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幺，我顿了下，道：「至、至少，蔺老爷他已经接受你了。」
「接受？怎幺会？同样，是因为愧疚吧？」他自嘲一笑，见我面露困惑，他又道：「听称呼就知道啦。」
称呼？
「他喊蔺如暄『暄儿』，却唤我『阡凌』，是因为，还没有真正释怀吧……多幺生疏呀！」
他又看了下我略略慌张的神情，拍拍我，大笑：「你别慌张，都说了没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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