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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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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眉梢与颊边,被他弄得好痒,好想挤眉弄眼,或是抬手打掉,又觉得好笑,就在快要绷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时,突然,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响起,解了她的强装之围。

    正在那苍凉吹角中缓了神经,第二声号角随之再起,紧接着,第三声再起。夜云熙就心中猛沉,一个睁眼,囫囵掀被,飞快地坐了起来。

    王庭三十里连营,吹角预警。吹角一声,部族归来;吹角两声,马贼袭击,吹角三声,外邦入侵。

    外邦入侵,这草原腹地月亮湾,除了长河对岸的十几万曦朝军队,哪来的外邦?算着时日,长河的冰也厚得可以承载千军万马了。

    她心中狂飙,猛地转过头去,狠狠地盯着,正跟着她坐起来那人。极力忍了想要扑过去,将他摁住的冲动,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撒泼声音,冲着他大喊:

    “凤玄墨,你什么意思?”

    那人被她的气势震慑,慢了半拍,未作出即时回应。

    她想不通眼前这人,怎么能够这样?看着是截木头,结果是个树精。不可遏制那如潮上涌的心气,继续冲他发难:

    “两国停战谈和,你让他们过河来作什么!”

    说完,径直跳下榻来,去捡地上的外袍穿,穿得磕磕碰碰,也咬牙硬撑了。她觉得,已经没脸叫紫衣进来帮她梳妆了。昨夜,是她上赶着爬上榻去,要与他相拥而眠,醒来等着她的,却又是惊心动魄的欺骗!一切事情,太过滑稽,太过荒唐。

    那人也在一边飞快地穿衣,就像在比谁的身手快。当然,抢在她勉强穿戴整齐,要冲出帐门之前,他已经在身前堵了她,急切地说到:

    “公主,相信我,我没有。”

    “鬼才相信你!”她将那堵挡在面前的肉墙,使力往旁边一推,就要往外闪人。

    凤玄墨也是给逼急了,一步追上来,一个拦腰截腿,八爪缠抱,就将她从身后困住,顿时动弹不得。

    “公主,听我说,”急促的话语,从耳畔一句接一句地袭来,“他临终前,问过我,想不想要西凌。想的话,可以亮了身份,重兵取了便是,不想的话,就隐姓埋名,护好托雷。我说,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只想要你。

    “对岸的大军,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会有任何行动,也不会贸然过河来。当然,如果是曦军有变,……这个征西大将军,我不做也罢。如果是云都的人来了,要讨伐我未尽血盟,不报族仇,……这个狐族之首,我不当也罢。”

    他仓促说完,生怕她没耐性听,还想掏些心窝,却又不知该先说那一句,就僵在了那里。终归是笨嘴拙舌的人。

    夜云熙将他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心中暗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许,她是被他骗得怕了,也许,她是怕再一次被他骗。心中起伏,对他的切切言语,也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

    “但愿,你的长生天保佑你。”

    说完,拨开缠在她身上的手脚,遂将不太整齐的衣袍,用披风裹了,散着的一头青丝,用风帽兜了,钻出帐帘,立马变身那威武王太后,开始颐气指使,左右吆喝。仿佛,瞬间寻回那自幼便在深宫高堂中练就的本色。

    先是找十一卫问话。王庭的秩序与守卫,靠的是一万铁卫。铁卫的统领与管制,靠的是王庭十二卫。十二卫的权力大小,论的是武力高下。十二卫之首,便有辖制一万铁卫的实权。也就是说,萨力和便是那铁卫统领,如今,那尊铁塔被她关了起来,未杀未动也未审。自然,也还不能用。十二卫中,萨力和之下,是巴勒,遂由巴勒统管了王庭守卫。

    自然是巴勒向她回话。吹角片刻,已将形势探了个大概,南边河岸并无动静,而是北面边营,来了黑压压一片骑兵,绵延排开好几里,与王庭成对峙之势。吹角预警,只是发现有来者,尚未探明底细来历。

    夜云熙一听,觉得事出蹊跷。如果是曦军,放着冰封长河近道不走,吃饱了撑着没事,绕北边去做什么?不太像曦军的作风。心中反倒松了一大半,转头去寻她的那根木头,见他手脚倒是忒快,她与巴勒几句话功夫,那人已经甲衣上身,长剑在手,抖擞出帐来,似乎已经准备好上战场了。

    她心中理亏,知道先前八成是误会了他,却又不愿服软搭理他,便自顾与十一卫商议,准备亲自去北面,靠近了察看清楚再说。

    巴勒一脸迟疑,将她从头看到脚。似乎是觉得,她一个女人家,还是一个细弱的曦朝女人,跑那两军交着处做什么。可她心知肚明,她若想要在这西凌王庭中立足,光是躲在这中心内廷的暖帐里,哪能成事。

    遂一边回帐,重新简略梳洗整装一番,一边命人将睡眼惺忪的托雷从被窝中拖起来,再拖到巴勒的马上,又以西凌与南曦两国和谈结盟为由,让凤玄墨也一并前去。

    待骑马出了内廷,往北面驰了十余里,寻了个山坡最高处,往那茫茫雪原里眺望,果然,那白花草色中,左右绵延好几里,如白纸上染的墨色斑迹,密密麻麻的黑甲人,正在缓缓蠕动,倒不是冲锋陷阵,而是在安营扎寨。

    此时,已有斥候来报,那是一支北辰人的大军,已经停在远处的,是先头骑兵,后面还有大量步兵,正在快速行军,陆续到来,先后人马加起来,不下二十万。

    夜云熙听得直直张嘴,硬生生吸了一口寒冷的雪天空气,浸得心脾透亮,再问身边的巴勒:

    “巴勒大人,王庭里的西凌铁骑,你给报个实数来听听。”

    “赫连部两万,除赫连部的其他上六部四万,下六部一万,共七万人。”巴勒细细给她数来。

    她知道,那三万的缺口,是在十一月的南岸战争中,给曦军吃了。

    “巴勒大人,请带大王先回内廷,再请所有执事长老与部族领军头领,午时到大帐议事。我与凤将军说些事,稍后便回。”

    说完,径直打马下坡,抛了一众人马,朝着西边奔去。

    西凌王太后与曦朝征西大将军的关系,她觉得有必要让西凌人知道,两军联盟,说不定这也许能成为增强西凌人信心的纽带;她与凤玄墨之间的关系,她亦觉得,有必要跟那木头开诚布公地,好生说清楚。遂在寒风中,任凭马儿驰骋。

    她知道,巴勒一行,一定会带了托雷先回去,凤玄墨也一定会策马追上来。一个侧身回首,果然,那人在她身后侧,落下一两个马身,故意掉在后边跟着。

    她觉得,自己有些……丧心病狂,不远处的王庭边营帐篷,眼前的花色雪地,耳边的浸骨冷风,还有那远处陆续到来的北辰大军,统统遂着奔驰的骏马,软化成一缕缕云烟。王太后的声誉,算什么,大敌当前,又算什么,只要他真诚待她,她什么都承受得起。不由得一连串扬鞭打马,跑得更欢。

    约莫跑小半个时辰,跑得冒了微汗,才寻了个积雪较厚的山坳处,勒马止步,一个翻身跳下来,径直往那雪地上一扑,像个小孩般,沿着坡势翻滚,一路滚到最低处,才停下来,半个身子沉在松雪里,开始大口喘气,吐出一口口的累与冷。

    那跟上来的人却比她矜持了许多,学不来她的撒野,先安顿了马匹,再行至她跟前来,往旁边坐了,看着她那欢脱样,一副不解又纵容的神色。

    她一个翻身跃起,像只小兽,猛地扑上去,将他压进积雪里,手脚并用将他压实,凑上脸,喘着粗气,问他:

    “阿墨,你说你什么都不要,只要我,是不是?”

    “公主终于肯相信我了?”凤玄墨眼神一亮,仿佛映着云开日明。

    “可是我却是贪心之人,草原我要,云都我也要,怎么办?”

    “公主要星星,我就摘星星,要月亮,我就摘月亮。”那人被她那女霸王派头震住,一边偏头忍笑,一边情话绵绵。

    “贫嘴!”她抬起手来,朝他脸上轻扇,看似撒娇调情,下一瞬却是声音一沉,说了正经事:“现在,河湾对面的大营里,究竟有多人?”

    “二十万曦军出征,一半尚在南岸各处布防,一半已至对面主营。”

    “那好,十万曦军即可过河,与西凌铁骑共守王庭。不要等夜云起那混蛋的旨意。”

    第三卷 定江山 第一百一十八章 是战还是战?

    “十万曦军即可过河,与西凌铁骑共守王庭。不要等夜云起那混蛋的旨意。”

    她骂的那个“混蛋”,是大曦朝的皇帝,是她的亲弟弟。十一月底,西凌的求和国书送了曦京,至今已有十余天,仍无音讯,想必皇帝陛下心中还在犹豫,这剩下的半个草原,要如何取。如果此时,再让他知道有一支北辰大军,已浩浩荡荡从北面而来,将西凌人围逼成夹攻之势,他那心中的算盘,可能又得重新拨拉一番了。她对她这皇弟,太过了解,或者说,对夜氏的历代皇帝,太过了解。因为,换做她坐在那个位置,她也会这样做的。

    甚至,她心中已经在开始怀疑,曦军突然大举征伐草原,至今也就月余,而从曦军抵长河南岸,到今日北辰军至,中间相差也不到半月,如果说,北辰人是伺机而动,那这反应也太迅速了点。如果说,是早有准备,那就是与曦朝暗中有默契——而这种默契的生成,以夜云起的心术,绝对做得出来。

    她突然佩服西凌王的英明,为何要急就章,三天之内仓促行了娶她做王后的大婚礼,又将云都的隐秘告诉她,将整个西凌都交给她,甚至毅然替她挡箭,舍命救她,还不惜听他自己的丧号,也要铁腕帮她消除王庭内患,为的,就是将她跟西凌人紧紧地绑在一起。那老奸巨猾的草原狼王,清楚地知道她的软肋,他的信任,便是束缚她的绳索。

    她心中还悄悄长出一个小恶魔——大0婚礼上,萨力和那一支貌似转晕了才失手而出,直直射向她的利箭,究竟是听了谁的命令而出?按凤玄墨的说法,长河冰封之日,便是冻骨僵血而亡之时。也就是说,即使没有中那支箭,西凌王的所剩时日,也不多。会不会是那老王,故意让她,欠了他一条命。

    以至于,那狼王临终那夜,形容枯槁,苟延残喘之际,问她,他杀她凤家舅父与七位表兄,她恨不恨他?她竟一笑泯恩仇,再哭得稀里哗啦,发誓要护好托雷与西凌……

    现在看来,承诺容易,守诺难啊。可是,眼下,却顾不上深思细想这件事件。既然都成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她也就只能跟着一起跳,同呼吸共命运。至于,撇清关系,溜之大吉的做法,她压根没有想过,因为,不是那样的人。

    是故,待得午时大帐议事,当一群西凌大汉慷慨激昂,主张放弃王庭,各自往部族领地逃散的时候,最气愤的是她。

    说什么草原作战,从来就没有守帐的道理,骑兵冲来,就乱作一团,火箭飞来,就烧作一片。也从来没有守住过,没有高墙护河,没有战壕工事,没有防御武器,根本无法守。草原之大,四处为家,与其扎成一堆,耗尽粮草,损兵折将,到不如各自散开,保存实力,再神出鬼没,乘机反击。

    眼看那两个最先主张要撤兵的,上六部的两位头领,已经站起身来,转眼就到了帐门边,要撂摊子走人,其他人也一副看热闹的神情,一只脚尖朝内,一只脚尖朝外,一只眼看她,一只眼看门,一场战前的大帐议事顷刻间就要变一出闹剧。

    她霍然站起身来,大喊外面的王庭十一卫,守住大帐门口,谁也不许走出大门一步。然后,调气沉息,铿锵出声,问了众人两句话:

    第一句,长河南岸的下六部,是如何在一个月内被曦朝军队吞噬殆尽的?

    没有人出声回答,但皆是心知肚明,不就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不擅守据,一打就跑,被曦军抓住软肋,先攻老巢,毁尽粮草,再逐一围剿追击,各个击破的?

    第二句,谁是这千里草原的主人?

    她的意思,众人也听得明白。即便是西凌老王向曦朝求和的国书中,提到称臣纳贡,奉曦朝为至尊,但是,千里草原的真正主人,永远只能是草原十二部族,只能是土生土长,世代袭居的草原人。外敌打上门来了,谁都可以一走了之,唯独主人不可以。换句话说,最可以走的,是她,一个外邦公主;最不能走的,是大帐里面的其他人。

    两句话问出,将众人问得沉默,她说得有理,可是……

    终是赫连长老站出来,讲出这些草原男儿心中的难处,一来是兵力悬殊,以弱对强,难以取胜,二来西凌军一贯只擅骑兵出击,确实不擅防御守据。

    夜云熙便心下一横,将手中王杖重重一杵,直接金口玉言,人头名分声誉齐齐担保,许诺了,十万曦军即可过河,与西凌铁骑共守王庭,直至北辰人撤军。其二,不擅守据,现在就开始学,跟过河来的曦朝军队学,跟北辰人边打边学。只有守住了,才不会有下一次的轻易践踏,守住了王庭,草原才有根,至于,要将这根挪到北部戈壁对面的云都城,那都是打完这场硬仗再说的后话。不然,西凌一国,在四国间,就直不起腰板说话,甚至,永无立足之地。

    她的坚决态度,终于说服了众人。看着立在帐门边的两个刺头,慢慢踱步回位置上坐了,看着那些西凌袍子下,朝着门外的脚尖悄悄收回了,看着那些滴溜四处打量的眼神,渐渐凝目聚神,与她认真对视——

    她突然心领神会,也许,这些强悍的西凌人并不是真的孬种,而是在故意试探,试探这个突然就凌驾于他们之上,对他们吆三喝四的曦朝女人,是否足够强硬,强硬到他们能够心甘情愿地臣服。

    看来,这大战前夕的第一场战斗,她一个人对整个西凌王庭——且大帐外面不再有死而复生的西凌老王替她壮胆撑腰——她算是打赢了。这才觉得后背黏湿,中衣早已被汗浸透,在这腊月寒冬里,一阵阵地湿冷。

    也顾不上这些讲究,趁热打铁,开始真正的战前议事。接下来,她终于见到了真正的西凌将领——在她让他们看到她最强硬的一面之后。一切都开诚布公,据实据理,客观道来,都搁下了各自的私心小算盘,拿出了草原人的血气与底气,各部的兵力情况,各自的防守位置,东西北三面的要塞死穴,曦军来了,要如何取长补短,精诚合作……

    足足两个时辰,将领们将能想到了,能做到了,说了个滔滔不绝,急得旁边的王庭书记官,额角冒汗,奋笔疾书。她与托雷就坐在那王座上,几乎插不上话,只静静地听。她无意插话,他们能这样投入备战,她的目的,就已经达到,她又无须去亲自指挥兵马,冲锋陷阵,且也没有那金刚钻。托雷小大王也不插话,那小孩很聪明,看着是木木地不说话,却是竖起耳朵,听得认真,飞快地学。

    未到傍晚时分,就等来了第一批曦军过河。五百斥候队,过了河,就往北边钻了去,散开了消失在雪原里。鸾卫营出身的那八千精锐骑兵,两万重甲步兵,也是绕过王庭核心的内廷营帐,径直开赴十里外的北面边营驻扎,据说是要准备连夜动工,修筑加固北面全线的防御工事——上月才交过手,他们十分清楚,这方面是西凌人的弱项。

    待得凤玄墨也过了河,进内廷来向她述事。她拉着他寻了个僻静处,确认了二人单独相处后,就一头扎进那人怀里,也不顾铁甲寒衣硌人冷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半日的紧张与委屈,统统朝他怀里倾倒了,将她如何,一人对抗一群西凌蛮子,此刻仍有心有余悸……说到末了,她自己都觉得做作,她以前,好像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呢,打掉牙齿都可以和血吞的……

    “别怕,有我在。”那木头甲衣在身,行动不便,只轻拢她在怀,拍肩抚背,低低一句安慰,让她顿觉,还是做作小气些才好——有糖吃。

    恍惚间,曦京正月,元宵烟火中,他将她从踩踏的人群脚下捞起来,往墙根处抵搁,在用身体将人潮阻隔了,在她耳边,吹气似的,也是这句话。

    遂觉得一阵酸楚甜意,神魂颠倒,阴阳交错,不知今日此时,斯世何世也。

    正沉浸在那柔肠百结的滋味中,却听凤玄墨说,即可要走,又说内廷王帐离北边有些距离,需得将主帐大营设在靠近北面边线处,方好掌控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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