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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见闻录_分节阅读_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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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她微微往怀中一带,随即就利落的将人一把抱起。

    手里虽是抱着个人,可与他来说,却似是没几两重,怀中这人,出乎意外的轻。

    左脚迈开,复又顿住。

    晏祁的视线,定在了谢安娘微微张开的右手掌上,那上面空空如也,眼神一凝。

    随即,又快速的扫了一眼身侧,最终,视线落到了距他脚边一尺远的簪子上。

    那是一支色泽通透温润的白玉簪子,玉色中又隐隐约约透着几丝奶白色,几条流苏无力的垂在嫩绿的小草上,更显娇巧。于是,发簪尖上的那抹殷红,也愈发显眼。

    只见晏祁抱着人,上前两步,也没怎么用劲,脚尖一勾、一挑,那玉簪便从地上一跃而起,安安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心。

    清风微拂,树上的偶有花瓣飘落,晏祁抱着谢安娘,一步一步的走远。

    马车一颠一颠的,躺在车上的谢安娘也渐渐转醒。

    眼睛尚未完全睁开,耳边倒是先炸开了一道略显激动的叫唤。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云珰看见谢安娘睁开了眼,一直吊着的心,可算是踏踏实实的放回了远处。

    “云珰?这是哪儿?”一出声,谢安娘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这一激灵,脑袋也清醒了很多,可也更加疑惑自己的处境了。

    “小姐,您不记得了?您昏迷了,是晏公子将您送回来的。”正说着,云珰倒了杯茶,递给谢安娘,“小姐,来,润润嗓子。”

    见谢安娘接过了茶盏,又继续说道:“当时,奴婢和晏夫人见您久久不曾回来,正寻思着去找您,这还没动身呢,晏少爷便将昏迷的您带了回来。哪成想,他一将您放下,自己便晕倒了。”云珰复述着当时的情景,虽然难免心中疑惑,两人到底遇上什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相继晕倒了?不过,管它呢,只要小姐安好就成!

    谢安娘小抿了一口茶水,缓解了喉间的干痛,颇为疑惑的问道:“晕了?”怎么好端端会晕厥?还有,自己跑着跑着,好像就突然眼前一黑,这是怎么了?

    “可不是吗,小姐。晏少爷这一晕,可把我们吓了一跳,晏夫人当即就命人把他抬到了另一辆马车上,见您也一直昏厥未醒,便让人先送我们回来了。”

    “那晏晏昏厥时的脸色如何?可有大碍?”说着,谢安娘又抿了一口手上的茶水。

    云珰回想了一下,晏少爷当时脸色怎么样?这个她还真不记得了,那时见谢安娘昏迷不醒,她担心自家小姐还来不及,还真没注意到晏少爷的脸色。

    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开口说道:“这晏少爷应该是没有大碍吧!奴婢记得,当时晏夫人好似一点也不惊讶,倒像是习以为常了。”晏夫人镇定自若的表情,令她印象深刻,慌乱之中,她也就只记得这么一点了。

    谢安娘纤秀的玉指,不断的摩挲着暖暖的杯沿边,自己听到晏祁昏厥为何会如此放心不下!她敛下神思,只淡淡的回道:“嗯,这样啊!”便没再追问下去。一双杏眼只凝视着杯中因着马车的震动,而荡起的一圈又一圈涟漪。

    云珰见状,不解小姐问道一半怎么又没了兴致,不过,要再问到晏少爷的问题,她也回答不了呀!于是也就适时地保持了沉默。

    去时的路,与回时的路,也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又似乎又那么点不一样。

    马车抵达谢府之时,已近傍晚,天边只余三三两两的云霞,坠在西边的天际,其余皆以散尽。

    从侧门进去,穿过抄手走廊,来到了花园的入口,倒是遇上了不爱出门的谢府四小姐谢宣娘。

    “四妹妹,你身体好些了?”谢安娘之所以这么问道,也是因着谢三夫人朱氏与不着调的谢三老爷,两人因纳妾一事而闹开,还大打出手,谢宣娘因着劝架,被气上心头的谢三老爷那么一推,撞到了墙上,当时额头就流了血,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谢宣娘更是因着这一撞,在床上躺了两天。

    “二姐姐,我没什么大碍。”谢宣娘嘴上虽说这没事儿,可她的脸色却不是这么说的。

    谢安娘看她毫无血色的小脸,也不知要怎么劝慰这位一向安静懂事得让人心痛的妹妹才好。

    好半晌,才决定开口道:“四妹妹,我想三叔也不是故意的。你看,他这两天还特意去了宁福楼亲自排队,买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卷云糕。”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还有,这两天他都没心情出去会那群吃喝的玩友了,急得上火的到处差人打听,高价购买能够使人不留疤的伤药,这些都是为了你呀!”

    谢宣娘怔怔的望着一株半枯的植株,幽幽叹道,“可是,我长大了,早就不爱吃卷云糕了!”

    谢安娘一愣,没想到四妹妹竟是不愿意原谅三叔了,也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给了那么一下,做女儿的心得有多痛呀!她的爹爹要是没那么早走,他会不会也为了和女儿道歉,哄着女儿,愿意天光未亮、夜色寒凉的时辰早起,亲自去外面排队,给她买最爱吃的东西?他会不会因为自己受了伤,而吃不好、睡不好,大费周折的去找寻上好的疗伤药?这些,她都不得而知。

    看了眼死气沉沉的谢宣娘,她还是劝慰道,“四妹妹,不管怎么说,三叔也是你爹。父女间哪有隔夜仇的,况且,你如今这个样子,不止三叔担心,一向将你当眼珠子疼的三婶,更是担心。”

    看谢宣娘似有所动,她又故意夸张的说道,“你看你多好啊,爹娘健在,还非常有活力的三天一小吵,十天一大闹。哪像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想他们在我跟前吵,都还没这机会呢!”只是,这羡慕中夹杂渴望的语气,却至少有那么两三分是真的。

    有时候,她真希望娘不要那么爱爹,这样的话,娘是不是就可以多活几年,留下来多陪陪她!只是,爹娘至死不渝的爱,她自小听得多了,便也渐渐不再衍生这种天真的想法!不过,若是可以,她只愿以后和自己的夫婿,能相敬如宾、安稳度日就成,不需要什么刻骨铭心、情深似海的爱意流转其中。

    不爱,便不会受伤!爱得越深,越容易魔怔,对身边的人也是一种伤害!

    而听了她的话的谢宣娘,一双向来平静的眸中,似是掀起了微澜,复望了一眼满含关切开导她的谢安娘,喃喃道:“姐姐说的是,我还有娘呢!”

    虽说没达到预期效果,可她看宣娘已经有所松动了,相信这父女俩冰释前嫌也只是时间问题。对于活着的人的来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时间并不是问题。

    “这就对了!四妹妹,你呀,就该多出来走走,别老是闷在房里!”说着,便看了眼天色,准备与谢宣娘告别。

    谢宣娘看谢安娘似是要从花园穿过,再想到谢安娘对她的关心,一向不爱管闲事的她,不禁冒出声道:“二姐姐,你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

    虽说纳闷一向不爱开口的宣娘,怎么会突然邀她去坐坐,不过,她今日确实是挺累的,只想回去好好歇一歇,便委婉的回绝了,“四妹妹,我今日实在是乏的很,改日再去你那儿坐吧!”说着,就又继续往花园走去。

    谢宣娘见状,有点急切地开口,“二姐姐,你不要走花园!”

    “这是为何?难不成花园里还有吃人的妖怪不成!”谢安娘半开玩笑的说道。

    谢宣娘摇了摇头,“不是,是,……”

    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谢宣娘,谢安娘抬脚便作势要走,“既然不是,那我就走了!”她这一招虚虚实实的,看得跟在她身后的云珰忍笑不住,小姐又作弄人了。

    谢宣娘却信以为真,情急之下,她自己竭力想隐瞒的事情便脱口而出,“是三姐姐回来了。”说着,又看了眼笑容不变的谢安娘,“三姐姐和她夫婿在花园!”

    只听谢安娘嗤笑一声,“三妹妹回来便回来,这里是她的娘家,她回来是应当的!”顿了顿,“四妹妹的好意我也心领了。只是,我为何要为了她绕道,这世上没这样的道理!”这世上做了亏心事的人又不是她,她凭什么要绕道,她偏不!

    ☆、第18章 针锋

    谢府的花园,位于后院的东南角,花园里的亭台楼阁、山石草木,更是处处透着一股江南氤氲,彰显精致。

    一条蜿蜒的曲溪从花园中流淌而过,在小溪的两边栽种着一排杏树,在那充斥着嫩绿的枝条上,堪堪点缀着零星几朵粉白的花骨朵,别样的清新雅致。

    而在这不足一丈宽的小溪上,架着一座小巧的石拱桥,石拱与倒影合成了一个大圆圈,虚虚实实,互相映衬。

    谢宛娘亦步亦趋的跟在范易泽身后,一双明媚的大眼中,除了眼前这个高挑秀雅的身影,再也装不下其它。

    “夫君,我们逛了也有好一会儿了,你要不要歇一下?”谢宛娘上前两步,与范易泽并肩问道。

    范易泽停下了脚步,望了一眼气息平稳的谢宛娘,只以不急不缓的语调说道:“你若是累了,我们不妨就回屋吧!”

    谢宛娘一听,连连摆手,“我不累,一点都不累。夫君,我们继续接着逛吧?”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才将夫君磨出来,打发掉身旁的下人,挣得两人独处的时间,这么大好的增进感情的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

    这在范府的日子,与她往日里的遐想可谓是天差地别。

    除了刚成亲的那三日,夫君就不曾在主屋里睡了,而是搬到了书房,说是要认真读书,为即将到来的科考做准备。平日里他俩别说是培养感情了,能见上一面,再说上几句话,她就得高兴大半天,哪还能再奢求其他!

    随即又想这次回来,她娘问她肚子里可有消息,说是让她抓紧怀上,要不然婆家那边会不好交代。可是,夫君就只成亲那天与她亲热过一次,之后便再未碰过她。肚子里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显然是那次没有成功。再说,婆婆也没有催过她,反倒是十分体贴的让她别着急,说是这事顺其自然就行,哪有娘说的这么严重!

    谢宛娘抬眸望了眼温润如玉,谦和疏离的范易泽,又垂眸暗下决心,眼下最重要的是俘获夫君的心!

    “宛娘,时辰也不早了,这暮春晚间的风不宜多吹,再逛上一小会儿,便回屋吧!”范易泽看了看天色,此时的天际已不见了晚霞,就连光线都稍显暗沉。

    谢宛娘虽是很想一直与范易泽就这样走下去,最好是能走到天长地久,但她也不愿违了范易泽的话,她宁可自己多委屈些,也要顺了他的心意,遂开口应道:“夫君,你要是累了,我们就不逛了,反正这儿的景我也看多了,也就这样了!”

    范易泽看她脸上虽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可眼底却有着浓浓的不舍,只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何必与小姑娘计较,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于是稍微松口,“你若是喜欢,便在这里多转悠一会儿吧!反正也是闲来无事!”

    谢宛娘一喜,脸上是掩不住笑意,连声音都轻快了不少,“夫君!那我们去桥那边走走,我和你说,过了桥,左手边的第三棵杏树,还是我亲自种下的呢!如今到了花期,上面怕是有不少含苞欲放的小杏花,我们快去看看吧!”说着,便想伸手去挽住范易泽的胳膊。

    “那就走吧!”范易泽却是先她一步转了身,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避开了谢宛娘伸过来的手。

    他平静的眼中,只是定定的看着那座石拱桥,然后,踱步走去。

    虽说他不愿为难谢宛娘,可一想到那天晚上,他在假山后头无意中听到的对话,还是忍不住想要质问她,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对安娘见死不救,要是那时她没有隐瞒,而是及时的将安娘被绑的消息说出来,或许……

    想到这儿,他用力紧了紧拳,连指骨都泛白了,一阵痛意让他被愤怒、不甘所驱使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他心下自嘲,如今事已成定局,她成了他的妻子,亦是他的责任,罢了,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处着吧!该有的尊荣他会给她,只是,有些东西她不该奢想,他也不会给!

    谢宛娘怔了怔,伸出去的手,半晌才收回来,只是原本神采奕奕的双眸,却是一瞬暗淡了。

    两人彼此静默,一前一后的朝着石拱桥走去。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路过竞相争艳、花团锦簇的花圃,谢安娘自从说了那句话后,便没再开口,只一心看着自己眼前的路。

    跟在她身后的,除了默不作声的云珰,还有被谢安娘那突然爆发的气势所震惊的谢宣娘。

    谢宣娘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家的二姐姐说出这样强硬的话,在她的印象里,二姐姐向来是个和气好说话的,不比三姐姐的娇蛮霸道。她也是怕二姐姐吃亏,才多嘴拦了一句,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而同样不吭声的云珰,心下也是诧异,她伺候小姐多年,两人基本就是一起长大的,小姐是个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小姐情绪一向内敛,看着是个容易相处的,可实际上却是个性子淡的。她不禁思索,小姐这样情绪不稳是何时出现的?

    她翻出记忆细细查考,良久,才恍然记起,好似是在车上说到晏少爷时,小姐的态度就有点不对劲,一会儿关心,一会儿漠然的。这又是为何?难道是担心晏少爷的病情?这倒很有可能。

    就在她在脑中做着种种猜想之时,她脚下也不忘抬腿迈上石拱桥的台阶。

    只是,小姐怎么不走了。

    谢安娘一步一步的踏上石阶,走了大半个花园了,她的心也渐渐冷静下来。

    不过,命运有时候就爱和人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她本以为都到这儿了,也没见着谢宛娘和范大哥,他们必是已经离开了。说起来,他们三个如今这种情况,还是不见为好!她与谢宛娘也算是撕破了脸,与范大哥相处怕也是尴尬居多。

    然而,猝不及防的,范易泽那张眉眼间透着温和的脸,却是进入了她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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