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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见闻录_分节阅读_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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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珰心中更是不解,这赵氏不都已经被大老爷关在正德堂了么,虽说对外的说法是赵氏病重,卧病在床。可赵氏被变相的禁了足,夺了权,这么大块人心的事儿,小姐怎么就愣是不给个笑脸?!

    对于云珰心中的疑惑,谢安娘若是知晓了,指不定就要叹一声傻丫头了。

    这谢府的当家夫人,难道还能禁一辈子足?!迟早会有解禁的一天。

    这同是生意场上纵横的赵家,若是得知自家嫁出去的姑娘被如此对待,必然是要上门讨个说法的。他们若是没有行动,旁人难免要轻看几分,以后他赵家嫁出去的姑娘,岂不是能任人欺负。

    牵一发而动全身,谢袭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对于得失的考虑总归是较旁人多几分,对于赵氏一事,总归是多了几分顾虑。

    远的不说,单就谢袭膝下仅有一子,孩子不能有个有着重大过失的母亲,要不然以后出去与人交往,保不成就会被人看低。这也是谢袭为何只对外宣称赵氏病重的消息。

    况且,这赵氏掌权多时,积威已久,纵使是下人听了风声,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没看就连那想要趁机捞一笔的朱氏,往这浑水里走了一淌,就算沾湿了脚也没落了个其它好处,这府中的管家权,还不是由赵氏的心腹牢牢把着。

    谢安娘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去将管家权夺过来,好让赵氏不再那么嚣张,可她只是谢府小姐,若不是出了意外,早就嫁入别家了。她如今十六了,离开谢府是必然的,到时候千方百计夺过来的管家权,不还得交出去,何必费这么个劲。

    最主要的是,她始终牢记娘亲说过的话,病榻前,脸色灰白的娘亲,气若游丝的交待着她,与府中的兄弟姐妹好好相处,不争不抢,能让则让,不要意气用事,凡事多听多看少说话,不要争着出头……

    明明还有那么多话没说出口,明明还没听到她亲口答应,娘亲却永远的闭上了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娘亲的心意,她又怎能不明白!无非就是她以后将会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就连外家也不知在哪儿。娘亲怕她出嫁了无人撑腰,自然是殷殷叮嘱她与堂兄弟姐妹处好关系,以后遇上个什么事也能有人伸手拉一把。

    可是,娘亲却忘了告诉她,若是亲人中有不怀好意者,又该怎么办?!有些事,不是她忍让,别人便会罢手的,她们只会更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当然,这些都只是自生日宴后,时常闪现在谢安娘脑海中的思绪,这些令人压抑的事情,现在不提也罢。

    稍作歇息的谢安娘主仆,很快便又启程了,依旧是放着两个轮子的马车不坐,靠着自己的两条腿走上去。

    本来谢安娘看云珰累得慌,便想让她坐马车,自己一个人继续徒步上去的。

    可云珰怎么可能答应,小姐在哪儿她就在哪儿,她也没有那么累,不就爬个山么,她云珰绝对没问题,遂坚持要陪着谢安娘一道儿走上去,这倒苦了驾车的阿升和拉车的那匹马。

    阿升是厨房掌勺的黄妈的小儿子,黄妈知道自家小姐要去福佑寺上香,特地将自家练过几手的小儿子拉了过来,好歹有个青壮年陪同前往,她也放心。

    而正和马儿较着劲的阿升,可谓是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了,毕竟,这马车在山道上本就不好走,如今还得拖着速度,不能快不能慢,像个蜗牛般慢慢挪动,可不就是一大挑战么。

    至于拉车的马,它要是会说人话,准得喷众人一脸口水,这不是在消遣它马大爷吗!还能不能让人自由自在的畅行了。

    这么磨磨唧唧的,就连那头小毛驴都敢嘲笑它了,别以为它没看见那小毛驴奋力超过它时,眼中闪现的得意,还有那鄙视的小眼神儿,真是气煞它马大爷了!只见黑色大马从鼻孔中重重的喷出了口气。

    “阿升,要不你就驾着马车先走吧!在寺门口等我们就行。”

    “小姐,阿娘出门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负责您的安全,怎么能就这么走了!”阿升却是不答应,为了表示自己很是得心应手,还特意拉扯了一下缰绳,想要驱使那头索性停住不动的马向前走动。

    可惜黑马却不配合,只是原地扬了扬蹄子,极其无聊的甩了一下尾巴。

    愚蠢的人类!

    ☆、第35章 狭路

    “咚”,一声悠扬的钟声在山间回响,惊起了一片林鸟。

    那长长的颤音悠远而绵长,就似是水中荡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向着无限广袤的未知领域扩散。

    快要消散之弥,紧接而至的又是两声规律且安详的钟声,传遍山间各个角落。

    福佑寺的静思苑,正跏趺盘坐在蒲团上的慧远,嘴中快速的默念着经文,对于身侧那位不好好做功课,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师兄,并不作理会。

    唱了一会儿独角戏的慧觉,见自家师弟始终如个木头人般,怎么逗也没有反应,心下不由感慨,小时候的师弟多可爱呀,怯生生的小脸蛋,一逗就红彤彤的。

    他又打量了眼现今越发出尘的师弟,真是男大十八变,走的时候明明还青涩的很,眼泪汪汪的抱着他的胳膊,口口声声说是舍不得离开师兄。

    跟着师伯外出历练这么些年,如今又成了一方佛寺的住持,性子倒是硬朗了不少,只是面容依旧如先前般清秀,若是不看眼中透出的从容淡定,倒是和那记忆中的小师弟相差无几。

    可惜,在时光的打磨中,人终究是要蜕变的,就如同那经过水流亿万年冲刷的玉石,在碰撞摩擦的过程中,或变得更好,浑然天成,夺人眼球,或变得更差,成了废料一块,弃之如敝屣。

    很明显的,小师弟就如那经过了精雕细琢的上等美玉,不肖赞誉,便已是光辉加身。

    欣慰之余的慧觉,又是一股酸涩涌上心头,长大了就能不听师兄的话了是么!就能对师兄的唠叨置之不理了是么!

    不解气的瞪了眼专心打坐的慧远,闻得屋外清脆悠扬的钟鸣,他望了眼沙漏,这个时间点,看来是有香客上山撞钟祈福了。

    既然小师弟这么无趣,他还是出去自己制造点乐趣吧!一向随心惯了的慧觉,当即就觑了眼闭着眼默念佛经的慧远,偷偷摸摸的起身出去了。

    慧觉走后,屋中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本是一直闭着眼的慧远却是突然睁开了眼,望着旁侧空空如也的蒲团,长叹一声。

    可算是耳根子清净了,师兄再不走,他嘴上默念的静心咒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从谢府将师兄带回来的这短短十日,他念静心咒的次数可是比以往几年加起来还要多,师兄这折腾人的功力是又精进了。

    以前也不觉得师兄这么能说,难道是他离开护国寺太久,这段时间内,师兄又练就了一身唠叨得人耳边起茧的功夫?真是不知寺中的师兄弟们,还有师傅师伯是如何忍下来的。

    他如今虽然在外历练,可与护国寺的来往还是频繁的,前些时日,接到师傅来信,说是不日师兄就要前来禹州城,让他照看着点,别让师兄到处惹是生非。

    哪想到,师兄不声不响的初来就给了他一个惊喜,若不是晏施主前来嘱托他去解一个局,他却是不知师兄竟是提前来了。

    慧远有所不知的是,他师傅将慧觉派到禹州城来,却是因着皇都局势不明,诡谲莫测,怕是有大乱将起,为了保险起见,寺中已经将一批弟子以各种名义悄声派往各处,就连弟子本人都被蒙在鼓里,可见事关重大。

    再者是慧觉实在太能折腾,他师傅也是一个头两个大,难得有机会躲个清静,自然是二话不说的将人踢出来了。

    至于小弟子是否能够镇住大弟子,这个嘛,他师傅也只能在心里默念一声阿弥陀佛了。

    丝毫不知自己接了个大包袱的慧远,现在还只是在烦恼如何能让师兄安分的待着,不要出去惹事,倒不知皇都护国寺的劫难将至。

    而作为包袱本人的慧觉,一点也没自知之明的在寺内闲逛着,好巧不巧的在悬风亭碰上了谢安娘一行人。

    却说谢安娘与云珰从半山腰开始走路,等抵达寺院山门之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进了福佑寺,一行三人在寺中小沙弥的引导下,将行李安置在了一处清幽小院。只是按寺中规矩,这男女香客得分开来住,因而帮谢安娘把行李搬来后,阿升就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去了自己的住处。

    之所以将行李也带来,自然是谢安娘准备在这里小住几日,一是为表诚意亲自来向慧远大师道谢,二是她有点不知如何面对大伯的示好。

    自从那日花园小径中听了大伯母歇斯底里的话后,她虽然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否认大伯对娘亲的居心,可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的浮现那些荒唐的话,这种情况下,再面对大伯补偿似的好意,她到底还是有些应对不来,正好借此机会出来静一静。

    整理好接下来几日要住的地方,谢安娘便带着云珰去了圆通殿,那里摆放着谢二老爷夫妇的往生牌。

    之后,主仆两人便又与早已收拾妥当的阿升,一齐去了慧远大师居住的静思苑。

    却被守在门口的明净告知,住持正在屋内做功课,暂且不见客。

    谢安娘一怔,想起自己今儿个来得早,也没提前打个招呼,倒是自己疏忽了。她想着反正是要在这里住上几日,倒也不急在这一时,便脚下打了个转,往立在悬崖峭壁边的悬风亭而去。

    这悬风亭,有八根红漆柱子牢牢定在那向外突起一块的崖壁上,临崖的三面都围有坚固的栏杆,只要不是成心寻死的,倒也不怕有人摔下去,作为一个赏景的地方,那是最美不过的。

    谢安娘去到那儿的时候,悬风亭里却是立有一人。

    激荡的山风,将那人的僧袍吹得猎猎作响,一人一亭,衬着层峦耸翠的远山,显得格外的渺小与孤寂。

    手持佛珠的慧觉,此刻却是与平日的放纵不羁有所不同,沐浴在明媚温暖的阳光下,他也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暖意,只因他的心依旧停留在那个漫天飞雪的严冬,再也走不出来。

    是的,那人去后,他的心一并封存,只余空洞的躯壳行走世间。

    然而,当他背转过身后,瞳孔却是一阵紧缩,手中的佛珠捏的紧紧的,失态的看着迎面走来的人,妍妍?

    一阵晃神过后,他自嘲一笑,不过是略有相似罢了,他是看着她在怀里断气的,又怎能痴心妄想的祈求今生再次相见呢!

    朝着悬风亭走近的谢安娘,脚步稍显迟疑,这位穿僧袍的师傅望向她的眼神好生奇怪,这让她有点犹豫,不知要不要进这悬风亭。

    随在她身后的云珰也是暗自警惕着,实在是不谨慎不行,小姐自从上元佳节过后,就跟沾了霉运似的,风波不断,每回出门都得遇上点什么事儿,让她不得不多心。

    难道是上元佳节被绑架后,小姐独自回来的那天,没有用柚叶洗澡去晦气,所以才会倒霉不断?

    觉得自己真相了的云珰,一脸恍然大悟,表情丰富得令她身旁的阿升侧目。

    忍不住再次打量了眼谢安娘,慧觉不由感慨,这位女施主乍一看和妍妍倒也有七八分相似,再加上迎着太阳光走来,若不经意的看上一眼,还真是像了九成九,只是定睛一看,却只剩下不到三四分。

    若说一个人在猝不及防之下,见到一个与逝去爱人面孔有几分相似的人,难免会忍不住心生好感,贪恋的想要多看几次那张鲜活的容颜。

    可慧觉却并不无此种想法,于他而言,妍妍永远都在,她的音容笑貌深深刻进他的骨血,纵使刮骨也难以忘掉。

    而眼前这张颇有相似的容颜,不过是一张略有所似的皮囊而已,并不值得他多做停留,哪怕是一息半息。

    刚刚的错眼,已经让他心生愧责,那是对妍妍的一种亵渎!

    因而看到谢安娘脸上的犹疑之色,慧觉倒是挺自觉的开口:“女施主若是想要在此处赏景,进来便是,贫僧马上便离开了。”

    只是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就露馅。

    那日在谢府,隔着屏风,两人谁也没见过谁,若是慧觉不曾开口,怕是两人就此擦肩而过,谢安娘也是不知从她身边走过的,就是那日被赵氏买通陷害她的和尚。

    不过,慧觉开口了,谢安娘又正好凭着他的声线认了出来,那么这事情就没这么容易结束了。

    要说谢安娘有着听音辨人的能力,却也没有。只不过这个言之凿凿,指定她就是天煞孤星的声音,却也没这么容易忘记。

    就在慧觉欲离开亭子之际,却听那位站定不动的女施主出声:“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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