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报错 | 加入书签 | 手机阅读

御宅屋-> 都市言情 -> 谢氏见闻录全文免费阅读

谢氏见闻录_分节阅读_54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谢安娘稍稍掀开车帘,路旁架起的营帐内,偶有裹着席子的不明物,被穿着麻衣大褂的人粗暴拖出,好似扔货物般,随手往简易担架上一放,行色匆匆地抬走。

    她放下车帘,听着那一声声地哀嚎、恸哭,手不自觉地绞紧了,那撕心裂肺的凄惨哭声,不止洞穿了她的耳膜,更是渗入她的心间,余音久久不曾散去。

    马车越走越靠近里头,人烟愈发稀少,便连规划整齐的营帐也离他们远去,渐渐地,便是大片良田绿树呈现,地里的庄稼已然绿油,逐渐饱满的麦穗,使得麦秆不得不弯下了腰,好一派田园风光,竟似不知这人间疾苦。

    在一家门前种有一棵大枣树的小院前,滚动的马车轮相继停止,驾车的谢老伯一跃而下,惹得谢大娘直低声咕囔:“一大把年纪了,小心折了这把老骨头!”

    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谢老伯上前拍门叫嚷,声如洪钟,很快便有人前来应门,里头的人打开门,见是熟识的谢老头,以及自家的小主子,很是惊讶,赶忙将人迎了进去。

    这处稍显偏僻的庄子,原是谢安娘的陪嫁,恰好被划在了时疫区的范围内,此次来得匆忙,并未提前通知看守庄子的李老伯,因而临时收拾屋子便花了一段时间。

    待到洛芸娘悠悠转醒,已是日落时分,一道道霞光从云层后穿射而出,黄昏地光线笼罩着这座院子,显得安详而静好。

    ☆、第76章 想念

    洛芸娘在黄昏中转醒,眨了眨眼,眼前的景物才算是渐渐清晰,脑子顿了半晌,眼珠子无意识的转动,茫然的望向四周,这陌生的地方是……

    只见她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上,一阵惊慌的苍白,腾地一下便坐了起来,琉璃似的眼中满是急切!童童呢?

    念着自己的儿子,她连鞋子都顾不上套,便直直下了地儿,跌跌撞撞地朝着紧闭着的房门走去,没走几步,就差点被自己给绊倒了,好在她反应及时,踉跄间扶住了旁侧的桌案,借其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云珰推门而入,便看见小姐捡回来的那人,正单手吃力地撑着离床榻不远处的桌案上,整个人便似朵羸弱不堪的小娇花。

    她脚下舒缓的步伐,变了步调,加快几步走了过去,将人就近扶坐在矮凳上,带点关切地责备着:“你现下正虚弱着呢!不在榻上好好躺着,这么迫不及地的下地干嘛?”

    洛芸娘脑袋还晕乎着,只是心里边担忧着童童,见到云珰,便似抓了根救命稻草,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股劲儿,一把拽住云珰欲收回的手,焦急的问道:“姑娘,您可曾见过一个孩子,大概这么高的个子,眼睛……”

    “那孩子就在隔壁,你……”云珰话音未完,便见那人疾风似的跑出去了,可真瞧不出来,这小身板的爆发力这么强。

    转了转自己被抓疼的手腕,云珰不放心那瞧起来有点疯狂的女人,便也快步尾随而出。

    来到隔壁,便见那女人正坐在床沿,轻柔地抚了抚那孩子的脸颊,脸上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只是眉间那抹轻愁,却是怎么也消散不了。

    “这孩子染了时疫,你这么直接上手,不怕传染么?”云珰站定在门口,隔着不远不近地距离,提醒着。

    洛芸娘闻言,放在孩子脸颊上的手,却未曾有收回的意思,只是对着好心的云珰报以一笑:“我是他娘。”

    云珰怔了一下,便见那人毫不避讳,拿手背贴在了孩子额际,应是在测体温。

    见小孩温度还是有点高,洛芸娘细弯的柳叶眉拧得紧紧的,满是担忧地盯着昏睡不醒的童童,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请问,这是哪儿?”好半天,似是想起自己的处境,洛芸娘总算是移开视线,转头看向云珰。

    云珰顿了顿,答道:“此处是禹州城外的一处庄子,我们是在出城的路上发现你的,当时你昏迷不醒,小姐便将你带回来了。”

    “冒昧的问一句,你家小姐是?”洛芸娘满是真诚的问道,想着自己就那么昏倒在了野外,身边还带着童童,她就后怕不已。

    正巧谢安娘来探望这母子俩,刚迈上小台阶,便在门外听得这话,不由笑道:“怎么,这才几日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

    人未进门便闻其语,洛芸娘只觉这轻柔地声线颇为耳熟,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门口,脑中记忆飞速地翻动着。

    就在她想起来的那一霎,谢安娘也从小台阶上来,走到了房门口,朝云珰摆了摆手,示意她去端点吃食过来。

    洛芸娘瞧见她的身影,满是激动地站了起来,语气微微上扬:“是您?!”

    “是啊,没想到这么凑巧,两回都让我遇上了,也算是有缘。”谢安娘抿嘴轻笑着,径自朝床榻走去,离洛芸娘三尺开外,自然而然地停下脚步。

    洛芸娘注意到她止下的步伐,稍稍一想,便善解人意地道:“夫人,小儿这病,实则危险!这次多亏了您伸出援手,若不然……”

    说到动情之处,洛芸娘眼眶不禁泛红,两次在她危难之时,都遇上了谢安娘出手相助,这等泼天恩情,她这辈子也不知能否还清。

    “举手之劳罢了!”谢安娘也不甚在意,只是温吞吞地问道:“你怎的不在营里待着,这外面多不安全。”

    营里怕是更不安全!只是那些不甚美好的事情,洛芸娘不愿说出来污人耳朵,便隐瞒了部分实情解释着:“这营中也不好待,老大夫根本忙不过,便连常需的药物也告罄了。我便想着出来碰碰运气,若是能挖着些药草也是好的。”

    她总不能呆坐在那里,甚么也不管,甚么也不顾,只眼睁睁的看着童童,因无药可用而病得一天比一天重!她从大夫那儿学了点药理,便想着自己出去找找。熟料,童童却趁着她不注意,悄悄跟了来。

    这话中漏洞不是没有,只是谢安娘也无意打破砂锅问到底,既然人家不愿说她也不屑强求,便只点了点头,转而说起其他话题。

    两人聊了一会儿,云珰便端着小份的粥食,并几碟可口小菜走了进来,一一放在桌上,谢安娘指了指尚带丝热气的吃食:“菜色简陋,这些都是自家庄子上产的,也就胜在口感不错。”

    洛芸娘赶忙摇了摇头,谦逊有礼地回道:“夫人说得哪里话,承蒙夫人不弃,收留了我们,感谢都来不及呢!”

    “行了,你也不用客套,快些用膳罢!我这就先走了。”谢安娘说完,便告辞走人,回了自个儿的住处。

    走到半路,似是想起甚么,便又让云珰去取了东西,给洛芸娘送去。

    只是踱步回了房,谢安娘却也是百无聊赖,这次出来得匆忙,连本平日里爱看的书都没捎上,现下只能开着窗户,倚在窗台上,双手撑着下颚,发呆的瞅着凉凉月色。

    星子疏朗,只两三颗稍显明亮的星子,在庞大地夜幕下,虚弱地一闪一闪,随时都有湮灭的可能。可窗外那轮愈来愈圆,圆得近似硕大玉盘的明月,却与她记忆中的那个夜晚,渐渐重合。

    怔怔地望着那轮虚虚挂在天幕的明月,谢安娘的脑海中不由控制地,跳出了那个人月下窗边守望的身影,她眼睫微垂,盯着床沿花纹出神,再也不会有人愿意这般陪着她了。

    也不知他可曾醒过来?若是不见了她,依着他那淡漠地性子,那双深沉黑眸中可会掀起半点波澜?又或者,根本就不曾醒来。

    再或者,纵是睁了眼,也根本就不曾记起她,那双黑眸中只余懵懂清澈,便似个无忧无虑地孩童般,纯粹地快乐着,其实,真是这般也没甚么不好。

    至少,他就不用为她而牵肠挂肚了。

    她倒情愿他每一天都能活得开心些、鲜活些,可一想到他会就此将她遗忘,封存在记忆的尘埃里,偶尔想起才会问上一句,安安去哪儿了?

    她又有点闷闷的,只觉心里堵得慌,却又不知如何排解。

    那种委屈得无处诉说的心情,在这一刻,夜深人静之时,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谢安娘抬头仰望夜空,神思远飘。

    说起来,自成亲后,这好似是两人的第一次分离,隔着大半个城池,她开始毫无预兆地想念他了。

    这处院子也不算大,洛芸娘起夜,无意中瞥见了独自依坐窗台的谢安娘,又清又冷的月光倾泻在她身上,笼上了一层淡得看不见的孤寂。

    “夫人,这月色真美!只是独自赏月难免孤寂,您可介意多个不请自来的人。”洛芸娘站在走廊的那头,声音中透着几分少有的轻快。

    “童童的烧可是褪下了?”瞧她浑身都散发出愉悦,好似卸了几斤重包袱似的,谢安娘略一思索,便开口问道。

    “嗯,还多亏了夫人晚上差人送来的那帖药。”洛芸娘由衷地感激道,自喂了那碗药后,童童身上的烧也逐渐消下,她可算是长舒了口气。

    谢安娘倒也理解她这种心情,便笑着附和:“童童那么乖巧的孩子,怕是没人忍心看着他病恹恹的躺床上,我可是期盼他快些好转呢!”

    那药是谢安娘从晏府中带过来的,临走前孟大夫匆匆找上她,将一张还未干透的方子交到她手中,满脸郑重地叮嘱着,让她按照上面所写的方法服用,并说已配好了十几日的份量,都已让人尽数搬上了马车。

    那张药方她在晏府便听孟大夫提过,知道是他没日没夜捣鼓出来的,专门针对时疫的,只是效果还有待考察,若不是事出突然,孟大夫怕也不会如此匆忙地将其交给她了。

    谢安娘将药送过去前,便说明了情况,那孩子也是染上时疫,两人皆是同样的病症,只她不知为何,却并未有童童那般严重,咳嗽倒是偶有,但并不曾发热。

    许是以往孟大夫的药真的起到作用了,那时疫也不是没有好转的希望,这般想着,谢安娘稍显低落的心情,也明朗了一点,仿若拨开了一丝笼罩在心间的阴霾。

    那温凉如水的月色从间隙中穿过,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第77章 下棋(一更)

    翌日,谢安娘倒是少见的贪睡了,直到日上三竿才起,皆因晚间与洛芸娘夜聊,还顺道去瞧了眼小童童,他倒是睡得沉,任凭两个大人在旁说得多起劲,愣是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

    夜色惑人,许是清冷月色笼罩下,将人内心的孤寂放大无数倍,两个平时话不多的人,在打开话匣子的那刻,便滔滔不绝的停不下来了。

    谢安娘也是那会儿才知晓,为何洛芸娘会独自带着孩子,听完她的经历后更是唏嘘不已,那得是多坚强,才能从那样的绝境中勇敢的走出来。

    命运对一个人残忍的时候,那是不需要缘由的,更是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的。

    娘家人因卷入纷争中,顷刻之间一家大族被连根拔起,洛芸娘一觉醒来,整个世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接到爹在狱中服毒自尽,娘在家中上吊自杀的消息时,她整个人都懵了,双亲相继离世的打击,差点让她的世界崩溃。

    而夫家也在这时与她划清界限,一纸休书,连个辩解的机会也不给,便以七出之条中的“妒”将她扫地出门,甚至连童童这个嫡孙也一并放弃。

    哈哈,真是好笑!难道还是她拿刀架在那人脖子上,不让人纳妾的么!而那个向来对她疼宠有加,护着让着她的人,却在这种时候消失不见,便是她带着童童搬出去的时候,亦不曾露面。

    这么多年的情分,她倒是愿意相信他是有苦衷的,可瞧瞧她等来了甚么,竟是那人迅速另娶的消息。若是可以,她倒是想揪着人问问,有这般迫不及待么?

    他曾承诺的,此生惟有她一人!这些誓言都被狗吃了么!那些年他对她的好又到底算甚么!

    只是她甚至来不及悲伤,所有的眼泪都只能往肚里咽,偶尔无人之时才敢哭上那么一两声,擦干眼泪又得接着为家里的兄长奔走求助。

    平日往来甚密的人家,要不闭门不见,对她避如瘟疫,似是沾上一点便要倒大霉,便是偶有好心一点的,请了她进去,却也只是叹一声无能为力。

    眼看唯一亲近的兄长就要被送上刑场,她却只能焦急的干看着,那种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这一辈子她都忘不了,也不敢忘!

    幸好在兄长执刑的前一日,突然接到特赦,将其改为流放。送别那日,她是笑着目送兄长离开的,生离虽苦,却也好过死别,她坚信,只要兄长人尚在,他们兄妹总有团圆的一日。

    听从兄长语重心长的交代,她到底还是离开了郢都这个是非之地,来到了草长莺飞的江南,在泽州境内择一隅安度此生,等候兄长的到来。

    至于郢都中的那些纷纷扰扰,旧人旧事,她却是准备将其埋葬,人总是得活在当下不是。偶尔,深夜睡不着时,她望着童童的侧颜,不是不曾怀疑过,她与兄长能从那场劫难中全身而退,到底是谁在背后出了力。

    可天亮了,这种经不得推敲的猜想,经熹微光线一照,便如晨间雾气般消弭于无形,终究都只是过去。

加入书签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打开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