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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金枝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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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安公主是德宗最喜欢的女儿。与时常沉默的太子李诵不同,唐安的性格非常活泼。

    这位出生于宝应元年的金枝玉叶,整个童年目睹的是安史之乱渐渐平息、自己的李氏家族重新坐稳江山的景象。

    她眼中的世界因此是喜乐无忧的,加之并非男儿身、嫡长子,便少了许多束副。她可以恣意练习骑射,可以与十王宅里的宗亲时常走动,可以去曲江池边的高楼上观看当年进士的宴饮。

    在父亲李适的眼里,唐安的成长,有一种他记忆里盛唐风韵的影子,那种潇洒的鲜花着锦般岁月的影子。

    成年后的唐安下嫁驸马韦宥。韦宥是秘书少监。这个官阶不低,从四品上,但执事的内容既无重责,更不危险,如此美差,实际上正是留给那些亲王的子侄、公主的驸马等宗室成员的。

    德宗给女儿挑了个好丈夫。韦宥一表人才,在京中贵族里颇有雅名,却不浮躁纨绔,秘书省的日常也并没有使他成为一个浑噩的文士。在泾师之变的清晨,他便果断地安排快马,带上唐安和年幼的女儿逃出长安。

    韦宥与唐安是一对体面的宗室晚辈。他们进到奉天城,向惊魂甫定的德宗报过平安、被安置在太子李诵的住处附近后,便再也未去烦扰过已经焦头烂额的地方官员,或者霍仙鸣等内侍。唐安拔下金钗交给韦宥,让他去奉天寥寥可数的商肆中换些食物,自己则看护着幼儿。当韦宥捧着一兜蒸胡饼进到院中时,唐安与女儿的笑容,令这位官至四品的秘书少监竟觉着有趣而得意,仿佛他是一位打猎归来、足以让妻女得到温饱的草原男子。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兵乱之灾与落荒而逃中,二人反倒觉得相濡以沫的情愫更丰沛了些。

    在王良娣难产而亡的黎明,唐安被隔墙传来的东宫成员的痛哭惊醒,忽地坐起,侧耳听着那边的动静。韦宥在黑暗中握着她的手,借着一丝破窗而入的微弱天光,盯着年轻妻子侧脸的轮廓。那是邻居的灾难与悲戚,不是我们的,也不会是我们的,韦宥想。

    但老天似乎不准备善待这对赤子般的夫妻。守城初战告捷后不久,唐安公主就开始精神不济,继而厌恶饮食,到了昨日夜里,病程急速地推进。

    韦宥终于意识到了危急,一早去请了太子妃萧氏做主,寻医熬药。待内侍霍仙鸣伴着德宗皇帝匆匆赶来时,萧氏虽勉力镇定,但脸色也是煞白,因为唐安剧烈地抽搐起来。

    德宗不敢相信眼前谵妄痛苦的病人竟是自己明朗如山花的爱女唐安。君王能坐得江山,却非扁鹊,见到此景也是浑无章法。惊急之中,德宗蓦然想到,怎地韦皋前脚烧了玉明寺,后脚唐安就发起病来。

    德宗已顾不得天子威严,说出自己心中的惶恐。霍仙鸣原本害怕自己因慌张护驾离京、未去尚药局挟上一两名当值司医同行而受责,如今听得德宗往天降之罪上去想,正是自己摆脱干系的良机,忙小心翼翼道:

    “陛下,有玉明寺僧人亦入奉天避难,不如老奴速去请一位修行高尚的师傅,来公主驾前念些经文”

    不待德宗发话,外头小内侍又报,吐蕃公主携药求见。

    话音未落,阿眉已与宋若昭抱着些草木根茎之物踏进屋来。王良娣故去之日,若昭在太子处见过奉天城那唯一的医官,此刻一眼认出他来,向阿眉道:“快向此公尽言。”

    阿眉将一捆枝叶塞给医官:“此为剑蒲,速去煮沸滤汁,公主口服。”

    又四顾找到霍仙鸣,指着宋若昭手中土块模样的物什道:“中贵人,烦请着人寻个大些的木盆,注入沸汤,将这苍术根茎置于其中浸泡。”

    医官与霍仙鸣再情势紧迫也不会忘了尊卑,都齐齐地望向德宗。阿眉明白,伏身向德宗道:“陛下,当年金城公主和亲,曾携汉地医书进入逻些城,后由我西蕃高僧译成《月王药诊》。丹布珠幼时有幸研读,习知剑蒲可止惊颤,而苍术能祛风邪,眼下救命要紧,请陛下允吾等一试。”

    德宗见爱女似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素来的疑心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哪里还肯耽搁,向左右道:“速速去办。”

    一旁的萧妃急令霍仙鸣带着小黄门去自己府中抬来硕大的木盆,注满沸水。宋若昭将仓术根悉数抛入,瞬间室内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药辛味。阿眉举目四望,向驸马韦宥道:“请驸马卸下那扇窗棂。”

    好在此地不是大明宫,门窗都简陋松动,韦宥救妻心切,气力有如神助,竟是一把便掀了下来,又照着阿眉的主意,将窗棂架在热气腾腾的汤盆之上。

    宋若昭与阿眉将神志不清的唐安公主扶上窗棂卧着。蒸腾的水雾伴随着仓术的药气穿过木栅,像一对巨大的手掌围上来,温暖着公主的身躯。公主上翻的眼皮渐渐松弛下来,青紫泛白的嘴唇似乎也有了一丝血色。

    少顷,奉天医官捧着熬出汤汁的剑蒲飞奔而来。韦宥急忙接过,一手扶起爱妻、令其依偎着自己的肩膀,一手端着陶碗,缓缓地将药汤送入唐安口中。

    众人眼睛盯着唐安,心中均是念佛不已。

    阿眉的药方显然比佛祖更灵验,只一炷香的功夫,唐安的抽搐止住了,气息较方才药蒸时又匀了三分。

    阿眉伸手试了一下药汤的温度,向德宗道:“公主体弱已极,不可再内服性子刚猛之药,妾与宋氏愿侍奉公主以仓术药汤沐浴,以观预后。请陛下定夺。”

    德宗瞥了一眼角落里诚惶诚恐的奉天医官,心知这小县的郎中,如何能像京中御医那般靠得住,唐安还不如交给这看起来颇有些本事的吐蕃公主。此女若心存歹念,当初就会劫了朕的孙儿去逻些城,何必算到这个时候来加害一个大唐公主。

    德宗又见唐安夫妇身边,竟连个婢女也没有,当即便令萧妃的宫人留下一名伺候唐安,又向那宫人道:“若再遇急情,径直往朕的宫中寻霍内侍,不得有误。”

    先前被延光公主一闹,再被唐安病危一吓,德宗也觉得累极,搭着霍仙鸣的膀子起驾回宫。

    萧妃则又待了三两柱香的光景,眼见着众女请退韦驸马后,扶着衣衫尽去的唐安公主入桶药浴,又见唐安的额头渗出一层均匀细密的汗珠、颧骨和颊边益发显现人色了,才准备离去。

    萧妃打开房门,一直徘徊于院中的韦宥迎了上来,眸中仍是焦急担忧。萧妃轻声宽慰道:“无妨,丹布珠公主和宋家娘子仔细得很。”又似想起一事,道:“往后数日驸马也不得闲,阿莘年幼,不若让我将她带回太子府中照料,免得驸马心挂两端。”

    韦宥自然觉得好,道:“阿莘已入睡,明日我便送去,韦宥多谢皇兄皇嫂。”

    萧妃停在门口,微微凝眉,回身向宋若昭道:“宋家娘子,可否院中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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