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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捷足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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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里碧空,万里霜原。大雪终于织成银毡,铺满了大唐帝国北方的各道各州。

    崔宁带着皇甫珩与党项卒从,贴着京畿道的外围,自西向东穿过洛水、无定河与汾水。四人骑的都是自己相伴多年的良驹,但日行三百里比上阵打仗还要伤马,他们不得不在进入忠于大唐的河东道后,寻找邮驿换马。

    由于出行的紧急与秘密,河东节度使马燧不可能从邸报上得知自己的地盘里会经过朝廷特使,辖内的官驿自然也未得通传。但崔宁已是二品大员,服紫不说,腰间还挂着亮闪闪的金鱼袋。他铁青着脸跳下马来,不发一言却自有威仪,官驿前眼色伶俐的驿卒早已去禀报了驿长。

    驿长见到崔宁的派头,又瞧见皇甫珩的坐骑是屁股上打了花印的,哪里还敢多嘴问他们要传符,赶紧哈着腰将几人迎进屋去。

    崔宁坐下后,喝了一口热酪浆,对皇甫珩道:“马河东治下不错,这驿站旁的苜蓿地,整饬有序,田亩也宽,当有好马。”

    又道:“此地往东,是李怀光与田悦对峙的魏县,再往东北,是潞州。我瞧那驿长是个办事麻利稳妥的,你不如写书一封,给潞州宋府报个信,不然,你那老泰山,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女儿已出了阁。”

    崔宁虽身居相位,但武人出身,说话直率,与姚令言又有几分旧交情,因此对皇甫珩颇带了些长辈对子弟的关怀之意。

    皇甫珩心下感激,喏喏称是。又想到泽潞就在邻镇,倘使若昭跟着自己,不几日便可回到潞州,转危为安,奈何却被天子留在奉天。

    他心头微微烦闷,热酒下肚不免流露出来,叹气道:“崔仆射,晚辈行事还是鲁莽了。”

    崔宁知他何意,轻哼一声道:“我们武人,哪里如那些文臣爱耍心眼。咱们在御前,于公于私,讨恩赏也好,骂奸佞也好,皆是直言相陈,老夫这辈子便是吃了这个亏。你……你的祖上不也是如此,罢了罢了,我瞧着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不过倒是投老夫的脾气。来,再饮一杯。”

    将卒四人在驿站歇了一宿,翌日换马。崔宁拍着自己爱驹的脖子道:“你老了,经不起折腾,好生在此地享几天福,等老夫回来接你。你是个福将,素来驮着老夫躲灾避祸,此番也要保佑老夫,说动李怀光那蛮胡,莫让老夫像颜少师般,至今在李希烈那儿不知死活。”

    提到颜真卿被卢杞算计这一节,崔宁又是气血上涌,对皇甫珩道:“待奉天之围得解、天家回到长安,老夫定要告老致仕,省得整日受卢杞那奸贼的鸟气。什么左仆射右仆射,老夫在西川什么快活日子没过过,还在乎这挂名相公为官既然不能得圣上器重,老夫不如回蜀地吃我的荔枝去。”

    崔宁一路便是如此牢骚不断,倒让皇甫珩觉得这老相爷颇有赤子之心。再者,他也庆幸崔仆射如此能言,自己跟随护卫便是,不必在李怀光跟前遣词造句。

    “我这样笨嘴拙舌之人,竟能娶到阿昭。我只道王侍读、陆学士那般的斯文士子,才能得阿昭青眼。”皇甫珩想到妻子,不由胸清气顺,挥手一鞭,纵马奔驰于宽敞的官道上,任朔风拂面,竟是感到自泾师叛变来从未有过的快意。

    当是时,朔方节度使李怀光已在魏州附近扎营近三个月。

    河北诸叛镇,成德、魏博、幽州等素来是同气连枝。而李怀光祖上虽是渤海靺鞨人,其父辈在幽州一带屡屡为朝廷建得战功,但李怀光一直跟随朔方节度使郭子仪,成名后主要辗转于邠宁、泾原、灵州等大唐西北地区,对于东部情形不太熟悉。

    李怀光领着一万五千名朔方骑兵步卒来到魏博,长途奔袭尚未扎营,就被从幽州赶来援应魏博镇的朱滔打个措手不及。此时正是涨水季节,魏博节度使田悦命人决水,李怀光的朔方兵只能退到魏县高地,自此在魏博镇陷入僵局。

    本来,李怀光想等秋来马壮之际,再命朔方军调来五千铁骑,和马燧、李抱真等朝廷亲藩节度使商量着如何再战田悦。

    不料,进入九月,马燧和李抱真那边,迟迟不见派使者来接洽。李怀光正心急如焚,帐下有僚佐道:“节下,此事不奇怪,圣上将神策军李晟派来河东,又派大将军哥舒曜去襄城讨李希烈。既然天家出面平叛,吾等藩镇武人不如暂且观望。”

    李怀光细想,觉得有理。老上司郭子仪在世时,偶尔与他吐露几句,要义皆是不可与天家争功,何况如今各藩镇都珍惜兵力,说是为德宗平叛,谁不是掂量着出力。马燧和李抱真久据中原,夹在叛镇与长安政权之间,最是精明,既然他们按兵不动,自己何必做出头椽子。

    不料,十月,长安骤然传来泾师兵变的消息,圣上避祸奉天,朱泚僭位称帝。

    李怀光懵了,他在魏县大帐枯坐几日,好像陷入一个无声的世界。朝廷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京畿附近大约已被朱泚封死了驿路。河东马燧与泽潞李抱真倒是宣布讨逆,但见风不见雨。就连山头对面的劲敌田悦和朱滔,似乎也不再挑衅、或许转而对于一种全新的局面的希冀。

    帐下几名幕僚的意见,在实际上保持了一致。他们自然商量起勤王之策,但所有人都同时想到了肃宗灵武登基的往事,纷纷提醒李怀光:“节下,这天子北狩西幸之事,其间最是容易起变数。节下要回师勤王没错,但也须审时度势,相机而行。”

    如此又过了十余日,朔方军驻地来了一对不速之客。

    “京兆尹源休”李怀光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人,及至看到来人的面目,他才想起,暮春他领兵经过长安时,虽不得见德宗,但出面劳军的,正是眼前这举止文雅却半边面孔满是伤痕的中年官员——据说这伤痕来自当年出使回纥时所受的鞭打。

    源休开门见山,表明自己已是新主大秦皇帝的使者,来与李怀光商议共谋天下。

    李怀光的长子李琟对父亲耳语,询问是否请幕僚长前来。

    李怀光摆摆手,意思是不必。他目光所及,见到源休身旁的宋若清。方才进帐时,宋若清也表明过自己的身份。

    “这位小郎,是泽潞李节度幕府子弟”李怀光缓缓道。

    宋若清连日赶路,面有倦色,双目却熠熠有神,透着一股年轻人甫遇招募的兴奋。他长揖一礼道:“晚辈如今跟随源府尹,一效犬马。”

    李怀光“唔”了一声,从绳床上起身,对源休道:“春时过西京,朔方将士多有喧哗,源府尹是读书人,却不嫌弃吾等粗鄙,与将士们相谈甚欢,本帅记得分明。”

    源休道:“李帅可知,当时那唐家天子并未拨出多少粮饷赏赐,劳军之资中的大半,是朱太尉,也就是如今的大秦皇帝,以自己的家财充盈,盖因曾与使君共御吐蕃,有同袍之谊,见不得朔方将士受委屈。”

    “哦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源某也正是自彼时起,发了执愿,要追随朱太尉。良禽择木而栖,天下应归于仁君明主。”

    李怀光紧绷的脸部肌肉微微抖动了一下。宋若清将这个细节看在眼里,心头打了个格楞。源休侃侃而谈,风姿确是不俗,但在李怀光这样的藩镇名宿面前谈天下应归于朱泚,置李怀光于何地

    只是,李怀光眼中并无异色,口气倒越发和蔼:“源府尹既是故人,曾于我朔方军有礼有情,本帅自不会只将源君当作长安的使臣来看待。源君与宋郎风尘辛劳,今日先好生用膳、歇上一夜。明日细谈,如何”

    当下命李琟亲自安排源、宋二人的饮食和寝帐。

    源休瞅个时机,悄声向宋若清道:“你可觉得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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