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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烟歌行全文免费阅读 《卷三?红泪》〈章二五?蓦忽成昏〉#3
- 《卷三?红泪》〈章二五?蓦忽成昏〉#3
听到张溶溶问起，张允恆不禁沉沉一叹：「唉……爹昨日已在晚膳时大肆抱怨了一番，听得大哥我都怕了。还不就是近日朝堂人事更替，圣上欲替换枢密使，着众官推举人选，最后，正是原先为枢密院都承旨的黎将军黎大人坐上此任，而力排众议举荐黎大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前一回早朝时还拒绝打破祖制、任用武官的丞相向大人……妳也知爹在朝中与黎大人不合、素来看不惯他，偏偏让他当上了这个举足轻重的职位，举荐黎大人的，又是爹向来最景仰的向大人，怎能叫爹不满腹怨言？」
语末，张允恆不禁沉沉叹了一声。所以说官场人心複杂，他最是不想身涉其中的，偏偏爹说得清楚了，待国子学的学习一毕，便要将自己荐上朝堂。
张溶溶本对这些朝堂之事一点儿兴趣也无，素来对父亲提起朝中诸事最是不耐烦，可听见向延恩莫名破了原则举荐黎仲容，她心里却也不免疑惑，可一思起，恍然向延恩与黎仲容各是向静妍与黎久歌之父，心裏便一阵气恼得不愿再深想。
张允恆不知张溶溶此时迂迴的心思，又接着说道：「近日朝中真不知刮了什幺风，那些个叫人难以预料的事一件件地发生。爹还说了，前几日早朝一毕，皇帝莫名颁下了诏令，竟是要撤销六皇子与向静妍的婚事，妳说这莫不莫名？」
「什幺？！」张溶溶彷彿让针砭了一般，惊疑出声，一时为这莫名的巧合心裏惶然，可在那一时釐不清的惶然之外，更有一股不是滋味的怒意，在她心里发酵。
皇帝下诏撤销六皇子与向静妍的婚事，姑且不论原因为何，那……向静妍岂不是没有这层婚约束缚了？一股惶然不安与不是滋味瞬间在张溶溶的心里爬漫、膨胀，压迫着她的吐息，让她一时不安得气息匆促起来。
原先她苦苦嘲笑着，黎君胤再在乎向静妍又如何？她已是六王未过门的妻，他不愿爱自己，她便要看他为了求不得向静妍而煎熬，可是──那只婚约竟作废了，为什幺？！
该不会……该不会……
张溶溶又气又恼，可心里的慌乱，让她一时思索不出这二事有何连结。
「小妹，妳还好吧？」张允恆看见她突然陷入恍惚，面上隐约有几分慌张，不禁担忧地温声问。
「没、没事……」突让张允恆一唤，张溶溶回过神来，努力抚平了声音中的慌乱，虽是为了掩饰自己此时心思，有一半却是真心想让张允恆放心，她撑出笑容，柔声道：「这几日，是溶溶让大哥担心了……溶溶想好好梳洗一下，晚上，等溶溶一起用膳吧？」
「当然好，」见张溶溶振作了起来，张允恆自是欣喜不过，赶紧扬高了声，朝外头唤来了那几名固定服侍张溶溶起居的女婢，「让她们替妳打理打理吧，大哥便先不打扰妳了。」
「嗯！」张溶溶笑应，目送着张允恆离开了自己房间。
蓦地，笑容一垮。
汴梁城街道。
天清气朗，流风低迴，飘动往来行人的衣袂，捲起铺石黄地上细细埃尘。
这条街上，几家布坊沿街并立，是汴梁城人人口中的「布街」，价格最公道的、花色最新的、质料最好的几间店，全都聚开在此处，虽是不免竞争，却是方便了喜欢一一比花色、比价两的买布人。
天气和暖，向云烟一袭浅淡的富春色流云纹的短袖襦裙，黑纱覆去半面，只露一对闪耀着秋光般清灵的眸，领着身后一身青蓝便装的拾翠，沿街而行，在其中一家布坊前伫了脚步，微微探了头，望见裏头三两买布客，不算太忙碌。冬末春初人人皆裁春裳，也是众家布坊最忙碌的时分，反观春季后半，客潮散去，便渐渐清閑了下来。
她见那几个客人正巧付了款、有的直接抱着布疋、有些则留下了布交给舖里的裁衣师傅裁裳，她候在店门旁，等人一一离去后，便撩裙跨过店槛。
「唉呀，向小姐，您今日怎幺有空过来了？」布坊掌柜一见向云烟，赶紧匆忙地绕过柜檯，不敢丝毫怠慢地迎了上去。这间虽不是整条布街上最高价奢华的布坊，其布疋花色却是独特典雅，颇受向延恩与向云烟的喜爱，久而久之，便成了向府固定购布的店铺，掌柜的自是认得出向云烟。
「我想替我爹挑匹布裁新裳。」向云烟淡声说道，那隔面的黑纱随着她话语轻轻晃动，好似可自隐约之间，看见黑纱背后她轻盈带笑的薄唇。
「向大人幺？可有属意什幺花色？恰巧前些日子来了匹较用色朴素的锦布，许会适合向大人。」掌柜的忆起，向延恩虽不常裁衣，但每回挑布，总拣那些花色较素不铺张的，赶忙转身自身后柜里拿出布样，给向云烟过目。
那布样是让自各色实布上剪下的一角，由铁环串成一环，以供买布客一一挑看。
向云烟接过布样，一一翻看之际，亦探出指头摸触着料子的质感，半晌，她指着一块百草霜色回纹布，唤了在店内另一侧随意浏览的拾翠：
「拾翠，妳觉得这花色如何？」
拾翠听见向云烟唤她，凑近身侧，仔细地望着那布样，斟酌说道：「这回纹好似普遍了一些，拾翠记得向大人的衣裳中应当是有这款花纹了。」
向云烟听拾翠这样说，只得播翻过那块色样，继续寻找着适合裁衣的花色，半晌，又唤了拾翠过来替她看看，那是一块绀青鹤纹锦。
「小姐妳忘啦？皇帝前年正月赏赐老爷的，就是鹤纹呀！」拾翠一见是鹤纹，便笑着提醒向云烟。
「呀，妳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唉……怎幺好像我很不关心爹似的，连这点事都记不清。」向云烟微微皱了柳眉，对自己懊恼起来。
鹤纹象徵一品当朝、清廉端正，每年岁末、皇上御赐品物给朝中有功之臣，鹤纹锦便是常见的一项。
「呵，小姐又不是我们这些负责浣衣的家僕，怎幺可能对向大人的衣裳花色记得一清二楚。」拾翠笑着宽慰，觉得小姐着实太苛责自己。可她看着小姐这样为了挑一块布一会喜一会儿又怅，突然有几分恍惚，好似已经这幺久，没有看见过这幺喜形于色、心情轻快的小姐了，她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万分感激欣慰。小姐这样的年华，实在不适合愁眉深锁。
向云烟对自己叹了口气，又翻看起那布样来，突地瞧见一块烟紫鹿纹锦，双眸倏亮，一眼便喜呼，「就这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