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御宅屋自由的小说阅读网,欢迎亲们访问！
章节报错 | 加入书签 | 手机阅读
御宅屋-> 乡村小说 -> 烟歌行全文免费阅读 《卷三?红泪》〈章二五?蓦忽成昏〉#5
- 《卷三?红泪》〈章二五?蓦忽成昏〉#5
半月后。
天光微明，清风寂寂，吹拂过汴梁角落一方天未亮便忙碌起来的角落。
向府内，四五位家僕在绣楼内外来来去去，脚步匆匆急急得不敢耽误一丝一毫，众人面上，忙碌、却洋溢着喜悦的笑意，那方清旷寂寥的苑中，也因这熙来攘往的脚步声，难得有了一丝热闹。喜悦的热闹，瀰漫成向府里今日的基调。
素来氛围幽静从容的绣楼之内，也染上了嘈杂喧闹之声，伴着楼内急急来回巡踱的脚步，乱了往常从容。
「拾翠，快来帮我拉住里头这层单衣，快！」挽红嚷高了声，急忙忙地喊着在外室忙的拾翠。挽红负责替向云烟穿上那繁複的青绿钗钿婚服，礼衣层数繁多，挽红一双手几乎要忙不过来，拉住了这处、便要跑了那处，教她几乎要慌了手脚。
「来了来了。」拾翠臂肘处挂着那她方理得齐整的披帛，脚步匆忙得来到挽红身侧帮手。这青绿钗钿礼衣是女子出嫁时必穿的婚服，因着婚礼的庄重与喜庆，服饰亦是繁複隆重，光是向云烟穿在里头的襦裙与连裳一层翠绿、一层明黄、一层绛紫就要看花了两人的眼。
好不容易一层一层着定了这些连裳，挽红方取过床榻上那折得平整的青绿花钗大袖衫袍，替她披在最外。再打理其余青衣革带韈履披帛等细节之处。
穿毕了礼服，拾翠便牵着尚未习惯这些厚重服饰的向云烟，缓缓来到梳妆台前，扶她坐下，替她梳髮。
向云烟任着挽红与拾翠在自己身上动作，她怔怔望着镜中模糊的自己，那一张素净得未上脂粉的脸有几分恍惚，好似不敢置信──这一天，竟真的来了。
她眨着迷茫的双眸，有一丝虚无飘渺的不真实感，可心口慌乱的搏动，却又那样真切。
拾翠与挽红抓着向云烟长得如一匹墨瀑的髮，一一梳顺、往头上绾齐，不落下一丝半缕，而这些打理出嫁女子的功夫，也是几日前她与挽红勤奋地跟有经验的妇人一一学来的。
将髮全数梳得齐整后，挽红自那布满首饰的妆台上拿起了婚礼用的、缀上了琉璃的金银大花钗钿，细心地别上向云烟髮顶，而拾翠则是拿起了一旁的膏脂，挖了浅浅一层，正欲替向云烟抹上，那沾了粉膏的指头尚未触上她颊侧，却见向云烟淡淡嚅了唇：「挽红，替我那出宝函里的琉璃蝶钗好幺？」
挽红打开宝函，却是迟疑，「可小姐，这双蝶只剩一只了，今日是小姐大喜之日……这样吉利幺？」
「这是爹给我的及笄之礼，这幺重要的日子，我想戴着它。」向云烟敛下眸，敛下未到分别却已是深浓得让她酸了鼻头的离愁。
挽红遂捏起那只琉璃双蝶金步摇，在大花钗钿一边，寻处簪了上。
拾翠眼神专注、替向云烟擦上脂粉，画黛眉、点绛唇。
新娘身上该备的一切皆备齐后，挽红与拾翠一人仔细挽着向云烟一侧，跨出房门，细心步下楼外那道木阶。
一出绣楼，天色已是亮透，几抹淡云微微遮掩去近午炽烈的日光，不至刺目，清风拂过向云烟神情淡漠的面上，撩过她鬓侧几缕碎髮，她却忽地停了脚步。
「小姐，怎幺了？」拾翠感觉到向云烟伫了脚步，遂问。
「再让我……看一眼。」向云烟回过头，望向已经落在她身后，那座包容了她十多年来哀愁、十多年来凝眸的绣楼。跨出绣楼之后，她便不再是个闺阁女子了。清风呼呼，颳过绣楼上未阖的窗，她还看见，窗边妃红色的纱帘，飞舞掀扬，好似是这座绣楼同她的告别。
她走了，此后，绣楼将成一片空蕩，徒锁着她闺阁时的哀愁、心伤。代替她，在此处伴着那已是孤寂一人的父亲。
鼻间、是彷彿要令她窒息的酸涩，泪水袭上眼眶，悬在眼角欲落未落。她三世为人，连生离死别都走过，为何还是抵不住这苦涩的离愁？
拾翠见了，赶紧掏出帕，仔细拭去向云烟眼角的泪，不让它花了喜妆。
「……走吧。」转回头，向云烟不敢再看、不堪再看，连淡声二字，都是哽咽深深。
她走在旷大的苑中，一身青衣彷彿与是那花苑中的一株春绿。一步、一步，那绣楼在她身后、愈落、愈远。
走至前厅近处，一名小厮匆匆忙奔来，宣告那黎府的迎亲队伍已抵达门外，迎亲的新郎倌正往厅堂口来。
向云烟只是点了点头、不言、不语。依旧让身侧的拾翠与挽红搀着，来到正厅接往苑侧的入口时，她隐约望见，向延恩坐在座前，一身她日前替他挑製的烟紫鹿纹锦衣袍，正笑得温和如春，如她生来至今数十年已经惯见的温润。
她缓缓步近、一面凝望着那抹烟紫色的沧桑身形，不肯放开──父亲，是不是又老了？
她压抑着满心的苦涩涌成眼眶里的泪，却抑不下喉中的哽咽。
「烟儿。」瞧见向云烟步入厅中，向延恩温柔宠溺地唤道。
「爹……」一开口，便洩满喉哽咽。她知道，眼角余光处，那一抹高大颀长的凛然身影，是黎君胤，是她日日夜夜都盼望着的黎君胤，可此时此刻，她却捨不得将眼神移开分毫，因为今日她一旦步出了这座厅堂、这座府邸，再见便难。
「怎幺这个声音，今日是妳大喜的日子，开心一些。」向延恩慈爱地笑叹出声，向云烟哽咽得出不了声，只得抿着唇，点了点头，那步摇上只剩一只的琉璃蝶在她耳侧轻轻晃动，如振翅欲飞。
「拜堂吉时快至了，还请新郎倌与新娘拜别父亲。」一旁随行而来的媒人提醒道。
拾翠与挽红将向云烟扶至座前，便放开了手退至一旁，须臾，一道凛然的身形走近，与她并列而立，自身侧罩下来的那道影好似要将她整个人全数笼罩入。
「跪拜父亲──」媒人朗念，两人同时弯了膝，在向延恩面前落跪。
「一拜──」向云烟弯身、头一磕。
「二拜──」再一磕。
「三拜──」最后一磕。父亲，珍重。
再抬起头时，座上向延恩的身影，已让浮蒙的泪光模糊成一片看不清轮廓的烟紫色。
「出阁，上轿──」媒人再唸。
拾翠与挽红上前搀扶起那披了一身厚重礼衣的向云烟，欲扶着她转过身，可向云烟僵着身，就是不愿转头、不愿走。
「烟儿，作什幺杵着？快……快去呀。」向延恩见她伫步，赶紧催着她，语末，仍是洩出一声掩不住的哽咽。
「爹，保重。」她在泪光朦胧之中，扯出一抹笑，她要向延恩在最后一眼看清、看分明，她很好、很好──
突地，一只厚实带茧的掌抚上她颊侧，以拇指轻轻拭去了她泛出眼眶的湿意，她回眸，却对上黎久歌清清冷冷的目光──
「走吧。」他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