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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红泪》〈章二八?归家问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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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红泪》〈章二八?归家问宁〉#1

    宣德楼门内,一列朴实却庄重的衙舍,沿东侧城街北面座落,乃常参之官理政办事之处,除尚书省衙舍落在皇宫外围之外,一堂一院二省皆在此处,最南一舍为枢密院,沿北而去依次为中书省、政事堂、门下省,乃至百官举朝之大庆殿。

    今日各衙舍内平凡得有如过去每一日,透过半开的窗口,不时可见官吏们在堂内、衙内穿梭的忙碌身影,唯独衙舍最南端的枢密院里的议事厅,瀰漫着一丝紧绷、张迫的气息。只见议事厅内上座是一抹明黄色的人影,其面上凛然严肃,连带地也让这厅内的氛围肃穆了起来,沿着议事厅内桌案站成一环的官吏们,每个人面上莫不是屏气摄息。

    唯独一人,颀长魁梧、犷悍刚毅,面容上冷漠间带着几分倔傲不羁的神情似是数十年如一日,不受任何人事物的牵动。此人正是枢密院新官上任之枢密使──黎仲容。

    「皇上辛劳,于下朝后仍拨冗至枢府议事,容下官先行报告连月来我朝禁军于银夏边境与李氏相交之况。」立在皇帝身侧,黎仲容手持卷册,上头书记着关于自开朝以来,与夏州李氏往来的一事一件,两方时争时和,未曾真正全面广大的战争,和时多有李氏使者来朝,争时则多细碎攻伐。而近日,因李氏族中当权者为主战一派,无疑正属两方一触即发的时刻。

    见皇帝颔首示意,黎仲容翻过了那卷册,接续说道:「自从今年春正月传言李继迁有叛心以来,我朝已加派二列禁军往到银夏地界,以防李氏叛变起军,可迄今为止,边境处所起,皆是零碎冲突,由一二李氏族人挑衅而起,我军活擒数名,数度传讯李氏族长,要求一个交代,可那李氏託言此零碎数人乃不服族政之治、脱离族规擅自行动者,不能代表因此冠李氏叛变之心,他们虽是为了此零碎之乱,诚恳递上悔歉之书,可下官认为,此事不甚单纯。」

    「喔?」赵炅凉凉出声,挑了眉望向黎仲容,「黎爱卿有何见解?」

    「下官以为,那些零散游击者,乃平夏李氏一族所授意,目的可能在于化解我方已掌握的、李继迁欲反的线报,将这消息,归诸于零散不服李继迁统治者;亦有可能在于分散银夏边界驻军之注意力,使我方无暇专注于李氏本部之动向、更无暇掌握他们确切起兵之机。」

    「这番推论听来煞是有理,可黎爱卿有何证据可映证此番推论?」皇帝寒声追问。

    「将者用兵,贵在敌不动、却能演万策以御之,沙场上瞬息万变,往往有了实据时,已是敌方出兵之际,皇上既派了探子暗中潜伏于银夏二州之内,必是对夏州李氏有所提防,既是提防,便是不论李氏是否真有叛心,我朝皆须有预备之策,以应届时万全。」黎仲容口气沉肃,未正面回应赵炅质问,反似严声纠正赵炅之见,让他身后一干武官,皆是一时惶恐起来,替他战兢。

    可赵炅反笑了,笑得甚是满意,「呵呵,好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到底是黎爱卿在前场杀伐惯了,懂得这些个节奏,策见与那些文官们时而温吞、时而鲁莽的就是不同,就不知黎爱卿具体有何万全之策了?」

    这番话,却让黎仲容身后、那文官出身的另一名枢密使的赵镕瞬间凛了心神,默然地压低头去,不敢出声。

    「皇上过奖了。」黎仲容恭声道,面上一贯的凉淡,未见多余喜色,「先前向大人与赵大人亦是为此劳心费力,只是无奈二位大人少识军将用兵之策,加上西南民乱势头正盛,一些零碎冲突频起,便紧张得以为战事将开,过于草木皆兵,亦是徒耗军力,我朝目前在银夏边防,已有三列军伍,却是皆让那些游击零散之兵扰乱了视听。一下官之见,横竖那些寻衅的零散党项人不成气候,只需拨一列军伍专应之,另二列则在半月后徐徐迁退,好让李氏认为,我朝已採信他们的说词,反诱其出兵,而我方迁退之时同时备战,下官会依这段时日,探子传回的线报,与枢密院诸位大人再议可能之策,速传前线,月前王继恩大人领兵西南,已渐平西南乱态,不久后调派西南的禁军便会陆续回防,届时便兵力充足。」

    黎仲容朗朗稟呈着日前枢密院内方议定的对策,虽说是议定,当初他却是有几分强硬,但也是因为他有充足的道理,方能一一说服过院内反对此策者。

    只见赵炅一时沉默,思虑了半晌,缓缓化出沉稳的微笑,颔首应允,只又问起,「此事,可与政事堂协调过了?」

    一旁负责送达卷宗的小官作揖弯身,对着赵炅一秉:「昨儿个旬假前一日,已将此策草拟成诏,送到政事堂了,但向大人今日早朝后便告了假,张大人说欲等明日向大人看过再议。」

    「喔?向爱卿告假?」赵炅微微抬了眉,彷彿有些讶异。毕竟向延恩素来勤奋为公,拜相以来,几乎不曾缺席过一日。再者日前下诏取消婚约一事,颁诏时,他虽对着向延恩表示了歉意,但心里仍是有几分过意不去,毕竟因着赵元偓的任性,不得不取消这桩婚事,多少也损伤了向家的颜面。赵炅抬起头,赶忙追问,「可知向爱卿是为何而告假?」

    却见那小官顿了脸色,直告不知。身旁其他官员亦是面面相觑,不知为何几乎不缺席的向延恩今日突地告了假。

    黎仲容心知肚明,却只是淡淡敛了眸眼,默不作声。

    既是问不出所以然,赵炅也不多坚持,自议事厅内的主座起了身,缓步踱出枢密院,以黎仲容为首的一干人等随送赵炅出厅,临走前,望着刚让自己拔擢上这枢密使之位的黎仲容,语有深意地叹道:

    「黎爱卿,朕破了祖制任你为枢密使,夏州李氏这事,你可要好好思办,莫失了朕的面子,若有必要,这夏州李氏……便给拔了,以了后患。」

    语落,赵炅踩着那徐缓脚步,悠哉而去。

    黎仲容身后随行的官员,见皇上远离,也纷纷回到各自的岗位之上,只余黎仲容,愣愣地站在枢密院外,那一双素来如鹰般锐利的深邃眸眼,竟让屋外的微风拂抹得恍惚,好似他的思绪,被那微风带往悠远之处,不见尽头。

    「我用尽了心力,攀上这枢密使之位,为的就是掌一朝军权,使双方相衡得平。可观现状,妳所想要的两族和平,我是否无法带给妳了……雁奴……」在呼呼微风之中,黎仲容轻喃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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