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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烟歌行全文免费阅读 《卷四?梦离》〈章三九?面见帝王〉#4
- 《卷四?梦离》〈章三九?面见帝王〉#4
「为何？你是觉得皇上这个机会是因我而得来的、所以不喜欢吗？」向云烟再扬声问。相处至今，她深知黎久歌是个傲骨、自尊心高的人，向云烟担心他是为此才不接受皇上的提议，却没有看穿他另一个更深的心结。
「不是……」黎久歌依旧缓缓走在向云烟身侧，却深深敛下了眸，倏忽一沉的嗓音之中，竟有几分哀伤，「接受了，也没有意义。」
接受了，那人又会怎幺说呢？说自己还不是靠着皇帝对向云烟的疼爱才有这个机会、说自己不过是好运？到头来，在那人眼中，自己依旧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儿子。出头了，若不被那人承认，又有什幺意义？他要那人心甘情愿地承认、要那人看清，自己并非一事无成。
黎久歌思绪恍惚了起来。他自小受尽欺压凌辱，一心期待着能够凭恃着自己实力，在这个家出头、成为谁也不敢轻视的人。然而，到底是他太天真，他曾经那样努力读书、认真习剑，可在那人眼里，都是不中用。他多想让他惊艳、让他后悔、让他惋惜自己过去十多年的看走眼，来平息自己心中累积十数年的不甘与愤恨。可是事到如今，他不知道还能如何争取在他面前的目光。只有在看见他对于自己叛逆、张狂时所流露的挫折与哀伤时，他才能感受到一丝丝的公平与快慰。
呵……黎久歌静默走着，却在心里凄涩一笑。
黎久歌其实在心里明了，比起功名、出仕，他更汲汲营营的、不过是黎仲容的一个肯定、一个讚许，可他那样努力了，不知道为何还是那幺艰难，最终只换来他的冷漠与奚落，他在连番挫折之中对那人生了恨，随着岁月日渐根深蒂固，可到头来，他不知道自己恨的，究竟是黎仲容、还是在他面前那个无能的自己。
如果恨他，为何还要那样执着于他的看法？可，纵使不是真心恨他，与他之间，却也只剩下一段变调的孺慕之情。
黎久歌与向云烟静默地走在廊上，回转那座在苑边的小屋。蓦地，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传来。
「站住！」一道冷硬之中有着急促的声嗓自背后传来，两人闻声停伫了脚步，回头一望，却见黎仲容一身官服，自迴廊彼端风风火火地赶来，不远处的大门外，他的座骑栓也没栓地吐息刨蹄、舒展着身躯。
「爹？」向云烟疑声轻唤。看黎仲容此番模样，肯定是从朝堂中急急忙忙赶回来的，什幺事让他如此匆忙？
「你做什幺？」黎久歌看见黎仲容，面容一冷，嗓音孤漠得近似无情、睥睨。
「皇上来过了？」黎仲容微微瞇起了深邃的双眼，睨着眼前两人，深沉得看不透的眸光中燃着急急的火。
下朝后他如常回到枢密院的衙舍中办公，有一卷诏书上的事项需与皇上讨论，可前往文德殿时，只听得那小黄门疑惑地说：『黎大人要找皇上？！皇上不是才刚往你府里去幺？说要去探望探望向大人的女儿──』他登时大惊，匆匆赶回府，却来到府邸外不远处，看见宫中的车马缓缓驶离。他急得来到门口便一跃下马、连缰绳都没栓，就连那时黎久歌说要离家，他也没有这幺急赶过。
「与你何干？」黎久歌冷冷抛下话，转身便要走开，黎仲容见状猛地一拉，扯住他的臂，不让黎久歌轻易走开。
「这是什幺态度！为父还在跟你说话！」他厉声低斥，深邃的瞳眸浮生起冷冷怒意。
「喔？我们之间还有什幺话好说的幺？」黎久歌凉凉挑了眉，望着黎仲容的目光中充满了敌意。一旁向云烟看见两人又要冲突，赶紧凑至黎久歌怀前，轻声劝着：
「久歌，先别气，听听爹要说什幺吧。」她抚着他的胸膛，想让他消点气，又转过头望向黎仲容，「爹，皇上刚刚确实来过了，怎幺了幺？」
黎仲容听见向云烟的回答，已是凛然的眸光再一冷，几乎是直直瞪着黎久歌，可语气却反而轻了，轻得让人难以捉摸，「皇上见到你了？」
「是。」黎久歌撇了头，故作轻佻地挑了眉，冷冷睨着眼前黎仲容的表情，却见黎仲容面色一瞬刷白，抓着黎久歌臂处的力道不自觉更重了，焦急追问着：
「那他有问你什幺没有？都说了什幺？」
「你这幺害怕做什幺？是不是又怕人问起我平时做什幺？怕人知道我其实不在朝中任事？怕人知道你其实有个没有出息的儿子？」黎久歌声嗓重了几分，揉杂着荒谬的笑意，随即面容一冷，寒声低喝，「放开我！」
黎仲容有些许怔愣，抓着黎久歌前臂的手也登时半鬆，黎久歌腕一扭、挣脱了黎仲容的箝制，一旋身重重地大跨步子离去，也不理向云烟还待在原地。可向云烟没有追上黎久歌的意思，仍伫立在黎仲容身前，担忧地望着神色恍惚的父亲。
「爹？你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先回房休息？」向云烟与黎仲容平时在府里接触不多，平常见他都是严峻的模样，何曾看过他这般失态，担心地提议。只见黎仲容将目光移至自己身上，执着地沉了声：
「云烟，妳说实话，皇上今天都对久歌说过些什幺？」
「今天……」向云烟思索着，迟疑须臾，才又不大确定地开口；「皇上一见到久歌便很激动，一直问久歌是谁、问久歌的母亲是谁……」
「……完了……」只见黎仲容双眸怔然无神，面容如槁木死灰，说不出话，只能低喃出这二字。
「爹？怎幺了？什幺完了？！」向云烟听着蓦地心惊，赶忙追问。
「没有、什幺事都没有！」黎仲容意识到自己所喃出的字句，急急驳斥，「出来许久，我该回宫了……」
他恍惚地喃着，逕自转过身要离开，可脚步却没有寻常的沉稳低敛，而是有几分紊乱，向云烟冷冷静静地把一切异样看在眼里，却不解为何。可匆匆离去的黎仲容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对着向云烟命令：
「皇上若下次再来，不准让久歌再与他见面，听到了没？不准！」黎仲容的话语有几分强硬，那是向云烟嫁入黎府以来，第一次让他用这种口气对着。语毕，黎仲容才又回过身，朝府外走去，可步伐与身影却失了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