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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久歌》〈章四五?命途双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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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久歌》〈章四五?命途双蹇〉#5

    耸山夹谷,峰峦间一条湍溪陡然割划而下,将连绵的山峰一分为二。

    溪水潺潺,纵使溪面不大宽远,张目便能望见彼岸,却因水流湍急,而又因这座山峰闢有山道,多为车马往来,少有徒步上山的樵农,遂无人为这条溪河耸陡的上游搭建桥樑。

    湍急的溪水挟着几分拉扯的兇猛力道,将这一名自山谷中滚落入溪河的男人往下游汹涌袭捲而去,男人虽是身躯扎实,没有在摔滚之中伤及筋骨,却也让山壁上的砾石刮磨出许多皮肉之伤,一身痠疼,纵使想抓些什幺来稳住自己的身躯,可落入这突来的水流中更让他无从施力。

    蓦地,溪道一弯,扯着男人迎头撞上了溪弯处横亘的礁石,冲击力道之强,令男人一时晕厥了过去,而他的身躯便也因而搁浅在溪弯处礁石错落堆列之处,任水流淹打过他的身侧。

    暮去夜来,黎久歌失去了感知的意识,冷风吹过那淹浸得溼透的衣裳,剥夺去躯体上的温度、再以一种煎熬的方式,将那温度返还。待到五感再度能薄弱地感知到四周,是一道熟悉的婉转嗓音,忽远忽近地响在耳际。

    「君胤、君胤!」柔嫩得没有一丝薄茧、却又修长的指掌着急地拍在他的颊边。

    然后,好似谁拉扯着他的衣裳,将他从冰冷的溪水中,拉上岸边。他的感觉那样稀薄微弱,分不清是梦是醒,他细微颤着沉重如铅的眼皮,好似正与体内的疲乏与病累搏斗,勉力才能将彷彿胶黏住的双眼睁开那一丝隙缝,眼前天色已亮,光线宛如利刃似地刺入他衰弱的瞳眸、他下意识闪避地又阖上眸。那声音的主人似是察觉了黎久歌方才一瞬的细微动作,深恐他再睡去,又更匆急地拍喊着。

    「君胤,你醒了吗?快醒醒呀!你怎会落在这里了?弟妹呢?」

    听见那婉转嗓音中提及的人,黎久歌宛如雷击一般倏然惊醒,深邃的褐眸一瞬睁得老大,

    「云烟、云烟……」黎久歌嗫嗫嚅嚅地喃着,望着前方的双眸是一片虚无的空洞,待视线幽幽忽忽地聚齐、由朦胧渐次清晰,那双疲惫的瞳仁方有了焦距,他惊然坐起,这才望见身边自方才起唤着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此际理应随着戏班在外地巡演的萧静之。

    「大哥?」黎久歌看清眼前人轮廓,意外惊呼出声,却发现自己声嗓的沙哑及哽咽,以及在扯出声时喉间的疼痛,脑门也彷彿让千万斤重压着一般,重甸甸得让他觉得晕晕沉沉,身子才坐起便觉颠晃。

    「路上出什幺事了?你怎会落在这里?其他人呢?」萧静之一向从容优雅的面容上难得透出一丝焦急,素来妖魅幽柔的双眼如今担忧地盯着黎久歌。

    「车、车马摔下山谷……云烟……云烟呢?大哥你看见云烟了幺?」黎久歌撑着沉重的脑袋惊然四望,却见四周一片荒凉,放目可及之处,只有自己与萧静之二人,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慌乱地欲爬起身来,「云烟?云烟──」

    可站起身瞬间,一阵天旋地转猛烈袭来,催发脑海里的烧热,眼前一花,才刚站直的身子又一折、昏迷了过去。

    「君胤?!」萧静之赶紧上前扶住黎久歌身子,察觉到他湿淋淋的身上异样的热度,将手探到他额上,贴触瞬间,心下一瞬凛然。

    此时,一道挺朗的身影,一袭青衫,踩着沉稳却俐落的脚步,穿过砾石杂布的草壤,来到萧静之身侧。

    「静之,久歌如何了?」

    「师尊,君胤方才醒来了一阵,可又晕过去了,他许是在河里浸得久受凉了,现在身子热得吓人,得找个地方安置他才行。」萧静之看见来人,应答的声嗓之中多了几分恭敬。

    男人打量着让萧静之撑扶住的黎久歌,流转的眸眼是淡然且从容的、彷彿波澜不惊。

    这名与萧静之同行的不是别人,正是萧静之、殷神风及黎久歌三人所拜入门下之师父岳清砚。

    「这附近有幢石屋,可在溪岸另一头,这溪上游是没有桥的……」岳清砚眸眼淡淡一敛,思索半晌,「那就得沿背着溪流的方向走,走入林子里后沿着山壁许有一些岩洞,先带君胤过去吧,我方才在附近搜看了一会,没见到你说的女子,许是落得远一些了,甚至在溪流对岸,这得要绕好长一段路才过得去了。」

    「嗯,等安置好君胤,徒儿再去找找看吧。」萧静之挪了挪黎久歌的身子,抬起他一只臂膀搭扶在自己肩头,让他比自己还高大许多的身躯得以斜靠着自己,好让自己扶着他的身躯前行。

    岳清砚双手负于身后,背着溪岸方向旋身走开,在莽莽草野之上走往林木渐生的另一端。

    萧静之负着黎久歌,徐步跟在岳清砚身后,黎久歌一身湿透了的衣裳沾湿了萧静之一身如往常乾净、一丝不苟的月白长袍。走了不久,周身林木逐渐聚集、浓密起来,遮掩去白日清亮的天光,让错落交杂的枝叶筛得残破褴褛,落在师徒三人身上。

    来到树林依山之处,天光更是被遮去了大半,萧静之有时得努着眸,才能看清脚下的路径,岳清砚沿山而走,拐过一个弯后,在山壁曲折之间,一个窄长的洞穴被掩在洞口丛生的树林之间,岳清砚探手拨开杂乱的藤蔓,穿身入洞,萧静之怕让黎久歌在山壁上磕了伤,动作仔细徐缓地将黎久歌扶入不甚宽的洞口。

    洞穴里头是一片全然的幽暗,萧静之还未能适应这样的幽暗,便听得耳边传来劈啪声响,原来是岳清砚已然迅速拾来洞中散落的枯木枝,俐落地打燃起篝火来,一二点火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之中荧弱缓缓晕抹开众人视野。

    瞥见了那篝火隐约位置后,萧静之将黎久歌带过去,在篝火旁轻轻将他的身子放倒下,好让那缓缓升起的篝火温度煨着他湿透发寒的身子。将黎久歌放下后,萧静之探出那只白皙细緻得不似男人的手,贴上黎久歌的额,触得的温度仍有几分高热,他望了眼岳清砚聚在身前那堆稀疏的柴火,默默站了起身。

    「徒儿再去拾些柴火罢。」

    岳清砚未作声,只是望着萧静之步出山洞的一袭月白背影,随即又垂下视线,望着眼前这一身狼狈的徒弟,在荧弱的篝火之间低微地轻叹了声,不被听闻。

    他手下柴堆上的火苗烧得旺了一些,间杂着逼剥火星裂声,在渐暖的热度之外又刺激着地上昏迷男人稀薄微弱的听觉。纵使病重昏迷,黎久歌到底有着习武已久的警觉与敏锐,眼睫细细颤动、意识在昏迷的朦胧之中挣扎着欲醒来、却又像是被无形的牢笼困锁着,挣扎无果。

    「云、云烟……爹……爹……」寤寐之际,细微的呓语溢出黎久歌唇齿之间,揉杂在篝火燃裂声中,呓语中深深的痛楚好似梦魂正被灼烧着一般。

    岳清砚望着那张深遂却狼狈纠结的病容,那额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分不清是让篝火煨热出汗、还是病中偎寒的冷汗。半晌,他面容低淡地轻喃出声:

    「三个师兄弟里,你的性子最冷,却也尘缘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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