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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_分节阅读_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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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庙宇,多建在荒郊,也有建在繁华之地的,龙母庙便是,竟然在雷公镇最热闹的正街上,占地不大,却也精致,进了庙首先得上香叩拜,不知是怎么知道善宝来了,龙母庙住持师太慧静竟亲自迎了出来,对善宝打着佛家之礼,口尊大当家的,引着善宝往正殿而去。

    对于慧静,善宝有个先入而主的印象,她经常出入祖家大院,贩卖夺魂草和其他一些官府禁止之物,谋得暴利,现在观其面相,也绝非善男信女,善宝一直想找她的麻烦不得机缘,今个算是逮着了机会,存心为难她,一行走一行问:“敢问师太,龙母娘娘修得真法,是属于佛教还是属于道教?”

    慧静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按理,六道中龙在畜生道,只能算是善神,不成佛,龙母娘娘和兔尾巴老李的故事是孝母、保民,应给归在道教,龙母庙亦算做道观方对,慧静却是个尼姑,这有点不伦不类,之前龙母庙只有个庙祝,本没有出家之人,慧静来了之后,便把这里搞成了尼姑庵,面对善宝的问,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碰巧跑来了个小姑子找她:“师太不好了,雁书施主她,她给人杀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皇上是小姐毕生所爱

    雁书这个名字一入善宝耳朵,像老北风口上吃了块冰坨,登时一个激灵,随着慧静来到后面的禅房。

    斗室内,青砖地,俯卧着一个中年女子,她侧着头,身着海青,却有发髻,状如居士。

    慧静紧着几步奔至女子身边,蹲下身子口呼:“施主,雁书施主!”

    善宝晓得了这个女居士正是祖公略苦苦寻觅的雁书姑姑,她不能死,善宝起了这第一个念头,过去推开挡住雁书的慧静,喊自己的婢女:“扶起来。”

    锦瑟带头,几个丫头合力将雁书扶着坐在地上,面对面,善宝发现她是心口中了一刀,血把胸前的海青染红如一朵硕大的牡丹,毫无美感,只觉刺目,而她双眼紧闭,双臂垂下。

    善宝扣住她的脉,微弱,说明还活着,探探鼻息,如游丝,总之没死。

    善宝动手扒掉雁书的鞋子袜子,尖尖指尖刺在她的涌泉穴上,此穴为急救之常用穴,强刺激,会让人苏醒,但需手法得当,善宝是拿穴高手,当然不在话下。

    少顷,雁书轻轻呼出一口气,果真醒了过来。

    众人一片惊呼:“活了!”

    唯有善宝明白,雁书的活只是暂时,她受伤太重,凭自己的医术难有回天之力,但她活个一时半刻也是好的,因为自己有话问她,遂让锦瑟带着诸婢女退出,也顺便对慧静道:“请师太移步,我与雁书姑姑有话说。”

    慧静哪里肯,还振振有词:“大当家的,雁书施主需要马上救治,我这庙里有创伤药。”

    善宝解释给她听:“姑姑受伤太重,救不得了。”

    慧静很是稀奇,探头左看看右看看:“施主分明是活了呀。”

    雁书咳了声,吐了口血,一点不剩的溅到善宝身上,善宝晓得她这光景是濒死,容不得与慧静多费唇舌,勃然而怒:“都给我出去!”

    一声吼把慧静吓得一哆嗦,贼溜溜的觑了眼善宝,虽然不情愿,怎奈自己庙小身价低,祖家家大更富贵,是以她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禅房内只剩下善宝和雁书,善宝单手托着雁书,另只手扣在她的腕处,急急道:“我叫善宝……”

    方想介绍自己,雁书无力的一笑:“是小少爷的心上人。”

    善宝愣住。

    雁书续道:“我家小姐只小少爷这么一个后人,我视小少爷为小姐般,所以大当家的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横竖我是活不成了,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善宝明白她口中的小少爷,是祖公略,点头:“姑姑,祖公略一直在找你,他很想知道当年他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有,他母亲同皇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雁书的嘴角仍有血不停流出,努力撑着,慢悠悠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小姐与皇上,两情相悦,怀了小少爷后,老爷怕小姐丢他的颜面,所以趁皇上回京之际,逼迫小姐嫁给了祖家大少爷,明知小姐有孕的事瞒不住,不惜以参帮作嫁妆,祖家大少爷成为参帮总把头,其实他对小姐也蛮好的,只是小姐心有所属,宁死不从,于是她把小姐关入后花园的杂物房,希望以此逼迫小姐从了他,不料那一晚祖家大院走了水,一把火烧得什么都不剩,因后面的杂物房偏远,逃过劫难,当大家想着去看时,里面空空,小姐已经不见踪影,当时传言,是有人故意纵火,然后把小姐救走了,剩下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所谓老爷,当是白凤山。祖家大少爷,即是祖百寿。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雁书累得闭上眼睛,手臂也软踏踏的垂落。

    善宝一惊,忙呼唤:“姑姑!”

    雁书费力的将眼睛睁开一点点缝,朝善宝笑:“大当家医术了得,更是聪明绝顶,小少爷与大当家是天作之合,只是有人不想你们在一起,因为,因为……”

    善宝更迫切想知道的另外一宗,忙再次拿住雁书的穴,使得她又在人世勾留一点点时光,善宝问:“是谁害的你?”

    雁书嘴唇翕动,半晌吐不出一个字,突然眼珠凸出,声音也大了起来,像是拼尽了全力:“他杀我,是怕小少爷知道太多,告诉小少爷,皇上是他亲爹,皇上是小姐毕生所爱,告诉小少爷,一定,一定……”

    余下的力气不够说完想说的话,就这样死不瞑目的结束了一生,善宝扣在她腕处的手也挪开了,因已经感觉不到她的脉搏,本是素昧平生,心里还是非常难过,至于她想祖公略一定怎样,善宝猜度不出,更不知道究竟是谁杀了她,而自己眼下能做的,是让她入土为安。

    出了禅房,善宝轻轻吩咐锦瑟:“回家找两个小子来,把雁书姑姑埋了。”

    锦瑟悚然无语,悄悄喊过含笑,让她去前面找车夫,回大院叫几个小子过来,带上埋葬所需的用具,而锦瑟又喊了含羞含烟去街上买殡葬所用的烧纸香烛等物,临走交代阿珂阿玖照顾好善宝。

    善宝就在禅房门口站着,也不管旁边的慧静如何,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可怜雁书是一面,更多的是可怜祖公略的母亲白素心,毕生所爱,远隔天涯,不知道多少个无眠的夜晚,她含泪反复吟诵那一首——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两个时辰后,雁书被善宝带走安葬,选了处安静之地,前有水流后有青山,景致不错,大冬天的,祖家几个小子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挖成墓穴,且简单的立了墓碑,是一块干干净净的木头,上面善宝亲手书写了立碑人是——小少爷。

    善宝觉着,这应该是最圆满的安排,故意不写祖公略的名字,是想雁书应该不会希望她的小少爷姓祖,因她忠于她的小姐,而白素心忠于自己的心。

    做好这一切,善宝回了祖家大院,西侧门进了,随口问门子:“王爷回来了吗?”

    门子答:“王爷回来了。”

    随后,门子追加一句:“王爷与白老爷子叙话呢。”

    善宝没来由的,心里一抖。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我是不想你娘重蹈你外祖母的覆辙

    掌灯了,琉璃在前,海棠、茉莉在后,由门口开始往里逐个将灯点燃,至临窗大炕前,点上最后一盏,琉璃垂首而问:“王爷,还有事么?”

    “退下罢,有事我喊你。”祖公略正与白凤山边吃边聊,一路就聊到了雁书身上。

    琉璃带着海棠、茉莉退了下去,白凤山抿了口酒,看着三个姑娘的背影感慨:“我买来雁书伺候你娘的时候,她还没有这么大,但非常懂事,人也勤快,那之后就一直服侍你娘。”

    祖公略继续给外祖父斟酒,一壁道:“我最近一直在找雁书姑姑,不料她却搬家了。”

    白凤山花白的眉毛簌簌抖动,心内油然而来的一种不安,执着酒杯问:“你找她作何?”

    祖公略端坐的姿势,而脸上就是如常的无悲无喜无任何表情:“我想知道我娘到底是怎么……”

    “你这孩子,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白凤山不等他说完,截住他的话,随后将手中的酒杯咚的置于炕几上,“你娘是死于产后痹症。”

    祖公略心里已经在冷笑,也不抢外祖父的话,直等老人家说完,他淡淡道:“前些日子去京城,皇上已经与我滴血认亲了,我们是……亲生父子。”

    白凤山气鼓鼓的,刚端起酒杯想吃一口,突然手一软,酒杯落在炕几上,倾斜,酒淌了出来,半晌不知该如何开口,但见神色怔忪,含着羞惭,极度不自然。

    祖公略仿佛没感受到他的慌乱,朝门口喊了句:“琉璃!”

    须臾琉璃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垂手道:“王爷吩咐。”

    祖公略指着外祖父面前那一滩酒水,轻声道:“擦干净罢。”

    琉璃应了,转头去找抹布,回来后爬上炕,将白凤山面前炕几上的酒水擦了干净,然后退了下去,为白凤山重新换了个酒杯回来。

    祖公略拿起注子里的酒壶又给外祖父斟满,眼睛也盯着那酒杯,说话倒是一贯的不疾不徐不慌不忙:“您老,到底瞒着我多少事。”

    白凤山凝固似的坐着不动,良久方重重叹口气:“孩子,非是我存心瞒着你,我是不想你纠缠于上一辈子的恩怨,我只想你快快活活做你的祖家二少爷,不愁吃不愁穿,远比当什么皇子强太多,宫廷大内,你争我夺,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那里没有快乐。”

    这许多年了,外祖父终于承认他不是祖百寿的儿子而是皇上的儿子,外祖父给的这么个苦衷也容易让人接受,但祖公略不接受的是,外祖父为何把母亲嫁给了祖百寿,那两张截然不同的画像入木三分的表明,母亲所爱的男人是皇上而非祖百寿,所以,祖公略冷冽道:“当祖家二少爷还是做皇子,那都是宿命,我不争,亦不逃避,我只想问问您,当初皇上去求娶我娘,您为何不同意,您明知道我娘倾心于皇上。”

    白凤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吃的太猛,呛到,咳嗽起来,酒水从嘴角还有鼻子处流出。

    祖公略见状忙伸出手臂,用袖子给外祖父擦着嘴角。

    这一举动,顿时让白凤山老泪纵横,他哆嗦着嘴唇,更颤抖着手,抓住祖公略的手道:“我是不想你娘重蹈你外祖母的覆辙。”

    外祖母?这个称呼对祖公略很陌生,打他懂事起根本没见过外祖母,甚至从未听说有关外祖母的任何,看外祖父的神情,外祖母应该有过悲惨的往昔之事。

    铜漏滴答一声,惹得白凤山侧头去看,这一声滴漏敲开了那冰封的往事,那时他也年轻,喜欢上一个女子,因那女子的父母嫌他穷困潦倒,不同意这门婚事,怎奈两个人感情深挚无法割舍,他便带着那女子私奔,无处可去,在一处废弃的庙宇安身,不料那女子的家人竟找到了他们,那女子也给抓了回去,他就给打的奄奄一息,之后那女子被父母送去遥远的京城,从此,他们仿佛阴阳相隔,再没见过。

    时光把他由一个青壮少年磋磨成一个老练沉默的中年,他也由穷小子奋斗成参帮总把头,娶了妻,生了女儿,因一直惦念心上人,到处打听,终于打听到那女子的消息,说是进了宫,做了妃子,因容貌绝丽无双,遭到后宫那些嫔妃的陷害,先是被打入冷宫,后来又被当年的皇后用刀子割破面颊,丢入茅厕溺毙。

    听到这样的消息后,白凤山大病一场,从此后他做了个毛病,但凡听到皇上皇宫甚至有关皇家的一切便怕得要命,所以当女儿要嫁给皇上时,他才拼命反对。

    这所谓的外祖母,却原来是外祖父曾经深爱的一个女子,祖公略静静的听完,满腹的埋怨无处发泄了,外祖父有着深入骨髓的痛,这痛像秋风扫过外祖父又扫到他的心头,他可怜那个女子,他更惶惑自己将来的生活。

    交了冬,天短夜长,从天黑他们吃酒到现在也不过刚至二更,却吃了几坛子,后来白凤山醉倒在炕上,祖公略就自己一个人吃,吃了整个晚上,天亮,白凤山醒来,连早饭都不曾用就走了,回到山上,这许多年他做惯了老冬狗子。

    祖公略终于醉了,这可是少有的事,身边倒了几个空坛子也不让丫头拾掇,甚至不让任何人进房,晌午了,该吃午饭,琉璃壮着胆子进来却给祖公略撵了出去,晚饭,琉璃找来猛子,猛子脚刚迈进门槛又给祖公略骂了出去,最后无奈,琉璃去禀报给善宝。

    善宝端着饭碗,思量下道:“王爷不准任何人进房,我也去不得。”

    琉璃道:“王爷骂谁也不会骂大当家的。”

    善宝继续吃饭,夹了筷子炒肝尖,摇头:“那可不见得。”

    琉璃噗通跪在了她面前:“求大当家的,王爷一天没进食,会折腾出病来的。”

    善宝也折腾够了,方才恨不得一步迈到祖公略房里,之所以这样推迟是不想别人看出她有多担心祖公略而已,挥手让琉璃起来,嘴里作势骂着:“臭丫头,就知道我心肠软。”放下碗筷,拔腿出了抱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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