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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瓶乍破水浆迸(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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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瓶乍破水浆迸(五)

    我想,这仙界来的老朋友都有个共同默契,那就是见着人了,便会用上失忆梗,各个一个劲地装作不认识或不记得,又或者跟你摆出一副若有所思样只会在那边直呼好熟悉。

    三番两次试探后,我发现月老这人装傻功力跟洛子决的等级俨然不相上下,颇会四两拨千金,东扯西扯的,是打死不愿跟你说半句真话。见此情形,我也只好先把心思藏在内心里,暂且陪他会会词,等破绽一出再来趁胜追击,看这小老头在玩什幺鬼把戏。

    兴许是没了那白白鬍鬚的关係,月老的样子比在仙界看的时候年轻了许多,约莫四十初左右年纪,一听说是洛子决要我找他的,那浓眉就是戏剧性地高高挑起,上上下下打量起我,我默默看着他一个人作戏个老半天,这才听他道:「既然决定来了,从今往后你便被发配在老夫手下,正式落了户。虽说你身分特殊,但老夫练兵是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你的不同而特别优待你,你必须自个儿小心保护你自己。不过,在这军营,有的时候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看你不顺眼还是会主动来招惹你,且你毕竟是军师交代过的人,所以老夫对外会称呼你是我外孙,如此一来,多少也算是有个靠山能撑着,不至于让你无所适从。」

    话听了老半天,我想月老这家伙大概还是希望我喊他声爷爷的,于是我从善如流地低唤了:「爷爷,我知道了。」

    结果真如我所料,老人家闻言喜悦一下便上了眉梢,还是跟在仙界一样容易把情绪全显露在脸上,只见他张开嘴似想回些什幺,可又有所忌讳,最后也仅以一声不高不低的嗯作为回应,随口交代几句话后,也没再多搭理我,抬手指着一旁示意我去领些麵饼与粥汤,吃完后就往帐篷那头报到,等着上头负责带我们的长官来个新兵训话。

    听洛子决言道,如今未国的军队编制分为军、连、队、班、伍这五大项,五十人为一伍,百人为一班,五百人为一队,千人则称一连,破万即可成军。至于军阶称呼部分,伍只可称为伍长,可居一班最高位者便能称之为校尉了,而月老干到的便是这样一个阶级,的确算得上是个中阶军官。不过,一个兵若要能让人能称之为将军,那等级就得从连往上起跳,越往上官阶是分的越细。想当然,要能跟身为元帅的太子说上句话的,那军阶铁定是得高的。

    再说起,当军师的通常都得跟随在元帅身侧,显然,我要在营里见上洛子决一面是真的不太容易了……

    如今我是从最底层伍里的小兵开始做起,离传说中钕渚响噹噹的将军官阶还有十万八千里远,果真是不加把劲不行。

    一进篷内,便可闻到一股混杂着汗酸与脚臭的潮湿气息,几个比我先来的新兵已是放开拘谨,开始坐在那头高谈阔论,正比手画脚地描述战场上哪位杀将的丰功伟业,又或者卖弄些自己所知道的重要情报之类的,颇有渴望大显长才之姿。至于其他跟我差不多时间报到、个性较为怯生默然的新兵,则是安安静静地窝聚在帐子的另一边,彼此也不搭话,就这样各怀心思沉默着。

    把吃剩的麵饼收好放进内裏后,我是默默走到较安静的那处,寻了块空地盘腿挺身坐下后,也不敢乱看,是盯着帐门口等着伍长进来发话。

    此时屁股还没坐热,帐蓬帘子便被撩了起来,见来者身着军服,想来就是伍长了,我是立即起身站定,只见我们这一伍的伍长年岁差不多也四十初左右,长相寻常,身材魁武,皮肤黝黑,腰颇粗,身高却是挺矮的,他走来时动作其实极轻,人如果没有看向门口的话,是绝对不会发现他进来的。

    几个较慢查觉动静的已是连忙起身立正,那伍长扫了我们这几个一眼,点点头后,人便往还在闲聊的那头走去。等走近了,他也不说话,就这样满面笑容静静打量着,直到喧哗声日渐收敛,聊得特别起劲的那两三位总算注意到他时,这才沉下脸,破口啐道:「他妈的你们几个兔崽子聊得还挺愉快的嘛,当真以为是来郊游的呀!搞什幺东西!一群混帐!」

    这伍长嘴里话还没骂完,大脚已是往那几个新兵身上狠狠踹去,见其中一个反应快的躲过了,人一把拉回来后,一拳就是往他脸上挥去,那拳头明显是使足力气的,一下便将人揍倒在地,看那疼样,半会儿还真的是站不起身。

    眼瞧这光景,在场众人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不过有几个人唇角还是隐隐弯起的,我想这大概就是一种在看笑话的心态吧。而伍长揍完人后,转身望向我们这头,是操着大嗓门训斥道:「老子是不知你们几个小鬼到底是为了啥狗屁从军的!也不管你们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还是狗娘的爱国情操太甚!如今你们来到老子这伍就要有军纪!战场可不是能让你们嘻嘻闹闹的地方!也不是说说大话就能保命的地方!你们他妈再让我听到一次耍嘴皮子吹嘘,老子就通通把你们一个一个踹回家里去!好让你们自个儿找媳妇吹嘘去!」

    语音落下后,本已站定的众人是不自觉地又挺了挺腰桿,有些暗自幸灾乐祸的更是立即正经起神色,没胆在偷笑。伍长巡视了众人一会儿,迈步走到人群最前头,是简单自我介绍了一番,说明一些常规与日后操演规矩后,是边点着名,边把军服按着报到顺序依次发下。

    伍长人姓赵,日后大伙都直接唤他为赵伍长,长期相处后便可发现其为人算得上是正气鼎然,从军入伍也有些时日了,军功也是有的,可也不知是碍到了哪位上级长官的眼,官阶是一直升不上去,只能一直训练新兵,死压在基层,捡个芝麻绿豆般的官干,不过以上其实都算是后话了,同一个军营里总是有些不公不义的事,是无法搬得上檯面明说的。

    只是这当下我有一点是蛮困惑的,如今国家战事吃紧,百姓生活困苦,兵才刚上战场没多久便死了一堆也是寻常可见的事,俨然是没什幺闲功夫跟你慢慢绣花训练了,再数数这帐篷的人数,别说是五十人了,只怕连三十人都不到,新血俨然不足,正想着的时候,伍长就对着我们喊道了,「咱们这伍报到的兵真的算不上多,等会儿练兵时得跟着另一伍的老兵们一起操练,你们这群臭小子得为自己争争气,可别让那些老屁股给欺负了!」

    拿到军服后,我斜眼往四周扫了过去,眼瞧新兵们一拿到军服,是立即宽衣解带把旧衣服脱下,可毕竟是要入秋的时节,有些人也已在里头穿上中衣,所以见我仅换掉外衣时,并不会觉得特别奇怪。不过当我连旧外裤也没脱,直接套上裤子时,只感有人突然凑近我耳边小声开口,手还顺势搭在了肩膀上:「唉我说你这人怎幺穿了两件裤子,难道就不嫌热?」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是下意识地捉住那放我肩上的手,一个侧身猛力扳起那大拇指,换来的便是这人瞠目大叫,急忙收手后,这人是摀住指头,难以置信地瞪着我连绵哀嚎。

    「你们这是在干什幺?」

    这一下动静是立即引来伍长的注意,反正我裤子也穿好了,是也按兵不动,等着伍长问话。

    伍长看了他一眼后便问我:「他这是怎幺回事?」

    我是保持镇静地答:「他刚刚手被我拗了。」

    「手被你拗了?」

    「是的,」我是坦诚以答,「因为他刚刚跟鬼一样把手搭在我的肩头上。」

    「我这人从小到大,最想拗的,」我神情维持着淡然,解释道:「就是鬼的手了。」

    「……」

    眼瞧被我拗手的那位竟然噗滋一声,没忍住地笑出声来,我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深以为这人实在少根筋,连被讽刺了也恍然未觉。而赵伍长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整个人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那幺一句,「小子你叫什幺?」

    「阿碗。」

    「钱小鱼!或是叫人家小鱼鱼也可以!」

    听这自动回话,我跟赵伍长是不约而同往那钱小鱼暼了一眼,我暗忖这下又碰到一枚奇葩了,好不容易让上一位奇葩稍微正常化一点,怎幺这会儿又遇见了一个……

    而且仔细瞧瞧,这奇葩长得怪眉清目秀的,明眸皓齿,十五六岁少年年纪,嘴唇朱红,肌肤白得要命,跟个小白脸似的,不过就被拗个手而已,那睫毛上已是嵌上了泪珠,抿着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这画面我越看是越觉得毛骨悚然,迅速别过目光后,我是真心觉得我以前错骂洛子决了,眼前这位才是传说中的真娘砲啊。

    相形一比之下,大叔实在是帅气太多了。

    「……据说,你是月校尉的孙子?」

    感觉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都拢聚在这里,我暗自握了握拳,是肃然回:「是的。」

    「月阿碗是吧…」

    伍长重複着月老擅自给我取的名,也不知为何冷哼一声,再开口语气是差了那幺一些,「月校尉他老人家倒挺捨得让你挨折腾的,就不知你这小公子受不受得起了。」

    眼瞧被长官给惦记上了,显然我以后的日子应当不会太好过才是,这情形着实让人颇为无奈。我是真不知道叫月老那声爷爷对我来说到底算是助益还是障碍,可依如今的情况看来,障碍的部分铁定是比助益要来的高。

    赵伍长看那钱小鱼还在那边笑,是又骂了那小白脸好几句,往他屁股踢了一脚后,即高喊着要大伙立正对齐,待整装待发,便领着我们去跟另一伍老兵会合整队。

    一进校场,见另一伍老兵比我们早到,赵伍长神色一变,忙不迭跑去另一队正摆着臭脸的长官那头,说了一会儿话后,似被刁难了一番,眉头都皱了起来。可冲着我们回头喊话时,赵伍长是一下子恢复成那副长官模样,高喊着要我们赶紧来对齐排好,开始讲解等会该如何操练。

    人正专心听着,隔壁那一伍中就突然有人喊出声了,「马的!这几个新来的怎幺一个比一个还水灵啊!跟娘们似的!」

    有人附和着:「尤其是前面那一个,跟娘们似的,皮肤白成那样,眼睛也大大的,现在营里是多缺新血啊,搞得小倌也跑来从军?莫不是要用美色来使计?」

    一阵哄笑声后,又有人道:「不过他左边那位皮肤虽然有些黑黄,长得倒是挺稚嫩的,嘴唇看着也挺翘的,小身板又那幺纤细,压上去铁定是另一番滋味……」

    话越说是越发狂妄大声,俨然不堪入耳。想必是因为小白脸就站在我身侧的缘故,连带让我也受人关注了起来。而赵伍长明显也是听见那浑话的,却碍于那是另一伍的兵,长官都没说什幺了,是也不好发作,只得以更大的音量压过,以眼神告诫,才让那群人暂时消停。

    至于站在我身旁的小白脸,表情乍看淡然,可那面色却是越发苍白了一些,双脣微抿,看样子也并非全然的不在意。

    等解说完后,赵伍长哨子一吹,示意大家各自散开练习挥刀,新兵跟老兵们是自动分散到两边,小白脸也不知为何紧跟着我,我正转头看他,便听不远处有人嘿嘿笑道:「反正那两人滋味到底如何,等夜里摸黑扒他们裤子就知道了,咱们就轮着玩试试,定要折腾到他们求饶,好好销魂销魂……」

    没等那人说完,我是直接搁下刀,走到他们跟前,双手握紧,沉声问:「你们方才说什幺,要不要再说一次看看?」

    似没料到一个新兵会突然冲过来质问,那群人皆愣了一楞,为首的回神后是率先笑道:「小姑娘你没听清啊?不过没关係,爷晚上亲自边脱衣服边讲给你——」

    一拳猛然往他脸上招呼过去,我是直接把那剩下的噁心话一併揍回到他嘴里,瞧他被打矇了,我是又往他肚子打了一拳,见他弯下腰,这时候他一旁几位同伙才总算反应过来,不过他们却是小人非常地,使着训练用的大刀,两手高举,大吼着就要朝我劈来,这一个动作是一下就暴露出他们的破绽,根本就不是训练有素的兵该有的架式。

    迅速地闪过一次正面攻势,只见左方有人提刀袭来,我是立即蹲下身子,左拳往那人肚子抡去,正想去夺刀,感觉右方又有人抓住我肩膀,心头一惊,转身后是直接左脚踹出,命中胸膛,逼得那人连连后退数步。

    以这几年流浪与当年练武的经验看来,比力气我是绝对敌不过汉子的,只能比反应力与速度。

    不过这种一打数人的情形我还真的没遭遇过,随着时间一拉长,动作自然迟缓了许多,我喘着粗气,冒着汗,渐渐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而一个闪神疏忽后,我胳膊是一下被三五人箝制住,连续好几记耳光迎面挥来,扇得人头昏眼花的,几欲昏眩之际,我却还是想瞪瞪那个只敢用如此娘气招式打人的王八蛋,发现出手的就是那第一个被我打的,我只觉得可笑,是分外挑衅地看他,只见他似是又想动手,却是在发作前先一步被自个儿长官喊住。

    那比赵伍长官阶高的是一脸满意地点点头,「好小子,有底气,竟还会武功!」

    挥手示意要老兵们把我放开,那长官是转头对着赵伍长道:「这样有才的搁到你营里实在太可惜了,跟着你绝对是没前途的,不如就弄到我手下如何……」

    查觉到老奸长官企图,我眼盯着赵伍长,只见他道:「有没有前途这话,恐怕也不是孙下尉能作主的,」与孙老奸的诧异对比,赵伍长表情很淡然,「这小子可是月校尉的亲孙子,你也知道月校尉与军师关係匪浅,他可是被亲自叮嘱要发配到我手底下的,莫非……孙下尉这是要违抗军师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又迟更了(土下座)

    母儿的从军挑战正式开始啦

    出场人物有点多,除了小鱼鱼会很常出现之外(因为他是助攻)其他人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在意

    军中前期难免有点黑暗,之后会朝兄弟爱热血努力方展下去的

    然后因为我真的想不太出要把路人甲取什幺名字,所以很多人都只有姓氏(姓氏顺序请参考百家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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