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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瓶乍破水浆迸(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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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瓶乍破水浆迸(六)

    眼瞧那姓孙的长官闻言后是大惊失色,老兵群里亦同时传出一阵譁然,我是突然间意识到我后台貌似还挺硬的,这样的遭遇搁在以前根本前所未有,直叫人受宠若惊啊!

    不过这样的罕见外挂并没有使我免除该有的责罚,毕竟是我主动去找人干架,先动手的总是理亏。而赵伍长又是个坚守纪律的人,为了作为警惕,是罚我们这几个惹事的手持水桶,在校场排排站半蹲,且这蹲得蹲到中午大家都吃完饭了才准结束。

    撑了半天,感觉到手脚开始发麻,我正吐着长气调整呼吸,肩膀却是被蓦地撞了一下,有人道:「喂想不到你这臭小子身手倒挺厉害的,家世背景听着也颇硬的,怎幺会混到这当步兵?莫非是被家里人陷害的关係?」

    此时站在我旁边的就是那个只会扇我巴掌的下流鬼,似是看赵伍长挥着鞭子去指导新兵了,这才腾起了胆敢跟我抬槓,不过我是一点都不想理他,见我不回应,这家伙是又开口道:「先前说的话多有冒犯了,还真是对不住,约莫是被孙大哥放纵惯了,咱们兄弟见着新兵,一时好玩,就有些口不择言了起来,的确是有些失了军纪,得给赵伍长训训才行了……」

    我是仍旧秉持着不回话不多事原则,而一旁的下流鬼则自顾自地说了好一会儿,见我还是不搭话,莫名笑了几声后,也不再开口,是专心无比地继续半蹲。

    下流鬼大名姓李,他们那伙老兵都称呼他为李哥,据说原本是个嫡出的纨裤子弟,家境甚好,年纪轻轻少不更事,听着姨娘的搧风便娶了一堆妹子搁在宅子对掐,是一点都不明白家里头暗地里究竟发生了什幺事。小日子乍看是挺爽的,可约莫是宅斗没站对阵营的关係,最终竟莫名混到了家破人亡,别无他法的情况下也只能踏上从军这条不归路。

    依我接下来几天的观察看来,下流李最大的缺点就是好色爱说浑话,其实在老兵团里是备受爱戴的,只因他对弟兄态度极好,颇有诚意。像是见到受责罚的弟兄没能吃上一餐,都会替他们暗自保留一半,不让弟兄们饿上肚子。

    而且自那日罚完半蹲后,我正坐在地上歇息,下流李手捧着两块馒头给我,就是道:「来给你们俩赔不是用的。」

    我瞥了眼在不远处啃馒头啃得不亦乐乎的小白脸,心道这家伙也太容易被收买的当下,倒也不推辞地把馒头接过。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出身的关係,使下流李产生了种与我同病相怜的错觉,他平日里是特别对我关照的,再加上我武功底子比他们那几个人都还要好,学起兵器也比他们快上许多,若遇到不会的也能互相请教切磋一番,老兵与新兵们也不再同刚开始时那幺疏远,彼此亦熟稔许多。

    而自一次训练中,当我使着大刀成功把赵伍长压制在地之后,周遭那本先轻视我的眼神更是渐渐地多了几分敬重起来,想来短期内,是暂时不会在我的身分上另起怀疑。

    不过最让我感到惊讶的莫过于小白脸也是有武功底子的,只不过这人比我还会藏显,也更懂得如何隐忍。记得是有天训练完休息的时候,几个看我惹不起的傻瓜闲来无事,便跑到他周围兜圈骚扰,小白脸本来还是一副不出手的淡然模样,直到有个最白癡的竟然伸手去摸他屁股,而这一碰所换来的下场就是整只手脱臼,小白脸把人弄伤了,自个儿也是惊叫一声,也不知为何就往我背后躲了过去,等赵伍长来之后,就是埋头掩面哭泣,嘴里还一个劲地说了些感谢阿碗搭救的瞎话,听得我颇为莫名其妙的,而急忙赶来的赵伍长一见状,也只是摆摆手长叹一声,唸叨着要我以后下手得轻一些,毕竟是自个儿弟兄,可不能那幺冲动。语罢,是也不给我多做解释的机会,就罚我饿一顿饭,顺便滚去帐篷里面壁,好来自我反省反省。

    我想那钱小鱼为人也是有够阴险狡诈,他也不知为何极喜爱黏着我,可偏偏黏着也不说话,而我自己自然也不会想主动去找他搭话。自入伍以来,除了如厕得先死命憋着,趁人少解决有些麻烦这点之外,其他时候的吃苦倒也算不上什幺折腾。现在时节已入秋,是也没人在纠结洗不洗澡这个问题。说实在的,起初几天晚上,一想到得跟一堆大男人躺在帐里大通铺排排睡时,心里上多少还是有些障碍的,俨然辗转难眠。不过毕竟经过一整天训练,身体早就疲惫不堪,再加上大伙在帐里皆合衣而睡,人才刚躺下去就在比拚谁的打鼾声大、谁梦话说的最多,我原本也是会被这噪音吵得睡不着的,可日子久了,倒也逐渐习惯了起来。

    不过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熟了,却愣是会被几个睡相颇差的给一手巴醒,又或者一脚踹疼,当下怒火一燃,想当然是整个睡意都没有了,却又不好发作。到了这个时候,我通常都会跑去外头点蜡烛,找块地坐下后便开始埋头看书。

    其实这书倒也不是我自己準备的,是有一日赵伍长撞见我被吵得跑出帐外,正自个儿对着那被洛子决戴了三年的玉扳指发呆,赵伍长轻咳了一声,蓦地把一本册子跟一只烛台递到我跟前,只听他叮嘱道:「这是月校尉交代要给你的,说等你看完了记得再缴上来,要你务必看得仔细些,他日后是要考你的。」

    接过书后,我当时是只觉讶异,正感到狐疑之时,我是突然想起一事来,这便迅速把书翻开,无奈连续翻阅了几页,都没能瞅见那熟悉大红字迹,说不失望绝对是骗人的。我想洛子决大概也知道我现在看书看得很快,是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有障碍了,而且身为一军军师,头衔听得风光,那小日子铁定也是忙碌,位高权重的人伺候起来总是最麻烦的。毕竟听传言道,离开太子三年之久的军师,一回军营后是与太子详谈了整整三个时辰,期间时而传来太子的怒吼声,时而则为东西被砸掷在地的声音,几个高官副将都被挡在了帐门外,是连一口大气也不敢喘出。好不容易太子终于出帐了,那面上虽面露不悦,可再开口时,却仍照着军师的意思,下令取消北上攻打的决定,把兵力全调回西边守城,近期便会开始陆续拔营。我当时听到传闻时只是想,伴君如伴虎,要说服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典型角色,铁定是很费心力的一件事吧……

    眼瞧这当口手里的兵书已看到最末页了,我把手里烛台搁到地上,正要把书阖起时,却是突然瞥见最末页底还暗藏了一张小纸,我连忙往烛光一照,等看清时心绪不由一动,熟悉字样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他语气还是如闲聊似的,连个意思意思的文言体也不用,仅是颇为随意地写道:「小母儿,近来可好?有没有感觉自己变得更强了呢?受了委屈且记得要加倍报复回去,军中大多吃软不吃硬,你兇一次铁定没人再敢惹你。不过你也别那幺常惹事,别太在意别人目光了。饭要记得多吃一点,天冷了要小心别着凉了……」

    一张小小的纸上头尽是满满叮嘱的唠叨话,一贯的婆婆妈妈,没什幺重点内容,却让人每看一句胸口就柔软了几分。反覆读了几遍,越看唇角越忍不住高高上扬,心头一喜,我正想提笔给他来个回信,可是摸了身上老半天,这才想起文房四宝早就没带在身上,叹了口长气,我想了想,也只好把那张纸小心对摺收到内裏处,与我的玉扳指放在一块。

    轻手轻脚的走回帐内,把东西放好后,我突然有点尿急,左右观察四周动静,提心吊胆地上完茅厕后,裤子才刚穿上,扬头起身时却撞见了一个人,也不知打量我多久了。

    是钱小鱼。

    军中的茅厕其实非常简陋,连个门都没有,就是一个地坑外加三面竹叶支根,毕竟想到大伙都是男人,你有的大家都有,也就大小差别而已。可这点对我来说就是噩梦了,因为不论怎幺看,我还是很明显地缺了那一根……

    而眼前的小白脸目光是紧紧锁定在我下半身的,我知道他一定是发现我的身份了。

    脑袋高速旋转着,我是分外懊恼自己怎幺没随身準备个武器防身,这样要如何杀他灭口?

    正忐忑着,小白脸钱小鱼却是突然开口道:「你先别急着想要怎幺杀我,我老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只要你肯帮我一些忙,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事实上,我观察你观察很久了,越看越觉得你应当帮得了我,」钱小鱼人朝我走近了一些,打住步伐后便道:「我看得出来,你是有机会往高位爬的,而且依你的实力,只要加上一些实战经验,稳打实干,混个几年,爬上月校尉那样的官阶是迟早的事。」

    「只不过……」语及此,他话锋一转道:「倘若你想要爬到元帅周围,受到真正重用,使自个儿名声在整个四国响彻云霄,那就得走险棋,得倚靠上机运与心机了。」

    听小白脸言下之意,竟是有几分要帮我的意思,我是只觉怀疑,越发觉得这人颇为怪异。而小白脸见我双拳握紧,戒备丝毫未鬆,也只是笑了笑,「实不相瞒,我也是想当个大将,出个锋头,干到元帅身边取高名的,我觉得我俩应当是能够互相帮助的。」

    「但除了外在形式的名声之外,我还有一个最大的目的,」他嗓音蓦地柔缓了下来,「其实,我一直都在找一个人,一位红衣如火的男子,我那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

    「……他的个性十分逗趣,有点爱耍人,却又有让人觉得可爱的地方,对自己喜欢的人通常只会用唠叨的方式表达关怀,平常乍看不怎幺中用,可有时候一些出其不意的动作非常贴心,而且到了紧急时刻,他绝对是靠得住的,也会在适时出手给予你关怀与鼓励。」

    我觉得这话越听越不大对劲,心脏不由一紧,一股紧张感莫名袭来,又听他接着道:「我找了他真的找了好久了,我想他铁定也是在寻着我的,」他笑容是越发柔和,白薄的肌肤依稀露出了点红晕,还真的有几丝身陷情爱不拔的感觉,「如今那个人,我总算是找到了。」

    他回过头,冲着我分外少女气息地一笑,「那个人就是军师洛子决喔。」

    「……」

    虽说听了小白脸的话后,内心隐隐约约已有答案浮现,可实际听到洛子决的名字传入耳中时,我浑身还是不由震住,只觉头皮发麻,思绪混乱,根本比被他发现我是女儿身还要让人骇然!

    兴许是瞅见我脸色难看的关係,那小白脸也没急着要我答覆,说是要给我时间再细想看看。而这样的複杂情绪是持续纠结着我,直到了隔天一早都无法消散,为了不让自己为这种怪事而分心,实战练习时我拳头是比往常更加使劲,弄得没人想与我对打。始作俑者小白脸就不用说了,就连平日跟我混得比较熟的李哥也不敢凑过来同我说话,人闪得远远的,是一脸怕惹怒我的模样。一旁的赵伍长似也发现了异状,还特别拉住我冲着我详问了一番话,问不出答案的情形下也只能口头警告我,乃是训诫着身为一个军人,无论发生什幺事,万不可意气用事,否则打仗时容易自乱阵脚,无法沉着应对战场变化。

    而或许是赵伍长的训话起了作用,到了下午练射箭时,我觉得心情已是平复了不少,是认认真真思考起小白脸那番话来。倘若那钱小鱼真有本事,指不定我还能利用他往上爬,反正我就先假意答应他,最后再逮着机会灭他口,别让洛子决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这样应该就无事了吧……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我貌似变得有点恶毒,活像个脑中充满着嫉妒可怕计画的阴险小女配一样,而且欲设计的对象竟然还是个男的。其实这种阴沉想法我以前也是出现过的,只不过当时的对象是钕渚,更何况我老早就知道她跟蓝天穹是一定会在一起的,故也不可能奢求太多。

    可如今这样的念头竟又再次出现了,而且还是因为洛子决的缘故……怎幺会是因为洛子决的缘故?

    脑袋越想越发杂乱无章,手中几根箭羽接连失了準头后,我觉得这样子很不应该,微顿了顿,我是连忙闭眼调整呼吸,脚跟扎稳,压下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专心一致地想着方才赵伍长的训话,等气息日趋平缓,这才搭箭上弦,瞇眼瞄準靶心,待时机到时鬆手一放,耳闻弓弦细微地反弹声,箭羽是咻地一声往前呼啸,迅速奔腾飞驰,破空而转,最终随着一扎实撞击,是牢牢定在木製的靶板上头,正中于红点。

    知道自己状态回稳了,我顿时有种鬆了一口气的感觉,正卸弓收势之际,不远处却是有人突然拍起手来,笑讚道:「原来这就是月校尉口中的新兵?训练才方足月,便有这等準度,实力的确过人!」

    这开口嗓音我从没听过,也没做多想,是直接往声音来源处望去。我本来是好奇方才说话的人究竟是谁的,不想这一转头,却是被他一旁那身着绛红衣袂的人,先一步夺住了目光。

    洛子决那家伙起先是不知道我在注视他的,而是自个儿乱晃在一旁,皱着眉头负手打量起周遭来,瞅见略为髒乱的帐篷时更是毫不掩饰地摇摇头叹了口长气,等环境审视完毕后,彷彿这才发现我在看他一般,与我对望一会儿,见我挑高眉,他似是想了想,眼瞧太子还在跟赵伍长说话,这才迈开步伐朝我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老洛的情书只能走话家常没内涵路线。

    老洛的梦中情人之谜即将解开。

    母儿下一章没意外就要升官了,然后会与老洛绑在一起的。

    我觉得这一世故事还要说好久喔,有种会超过二十回的感觉(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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