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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女配逆袭套路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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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任钦差大臣之事本王有所耳闻,依稀记得是十年的状元郎,名唤薛怀,家中近来琐碎杂事不断,先是发妻身故,再是嫡女遭毒手,被幼弟牵连艰险脱身,倒也苦了他不惜带着嫡女入魏国寻医问药。”

    作者有话要说:  南安侯妥妥的一枚两面派,人前糊弄,人后算计。这就是一个反差man的日常。

    14号请个假哈,周二照常更新

    ☆、第三十二章

    傅昀垂首瞧着茶案上静静伫立的碧罗欢,白茫茫的雾气缭绕成清清淡淡的一片,碧绿欲滴的叶子漂在清澈澄明的茶水水面上,茎叶渐渐舒展,叶尖受惊似的微微卷起,如同涤荡着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浮浮沉沉。

    傅昀瞧着那发烫的杯盏,指尖轻轻掸了掸杯口,有炙热气息透过指甲抵达指腹,在指纹上留下一串灼烫的印记。

    杯盏里的茶水因他这一弹顿时生出一圈圈的涟漪,半透的茶叶徐徐荡开,宛如少女散开的衣摆,秀丽又雅致。

    傅昀悠悠想起启岳先生在他耳旁絮絮叨叨说起薛氏嫡女的情形,提及礼部侍郎薛怀,一向不苟言笑待人严苛的启岳先生摸着花白的长须赞道:“大周朝堂人才辈出,主公不在肃京的这几年,肃京可谓是人才济济。承平十年出来的薛怀薛大人主公不曾听过他的名号,却实打实是个两袖清风满腹经纶的文臣。教导子嗣起来颇有一套自己的路子,膝下育有一女,还收了个孤儿做义子回府养着。那义子名唤季恪生如今拜在老朽的门下,是个才华横溢的孩子,一点就通,脑瓜子通透得很。前些日子二殿下央老朽收了薛怀的独女,老朽本想着是个性子刁蛮的丫头,又是殿下看在恪生的面子上才将她塞到老朽的草庐里的,不过多一张书案,只当她不存在便好,不想考量一番竟然还有几分睿智。”

    顿了片刻,启岳先生喟叹一声,“只是早早就没了娘,身世又这般坎坷,在宫里被薛老夫人迁怒,一身的棍伤,现下躺在榻上昏昏欲睡,也不知何时能醒来。薛怀担心她,便将她带去魏国求医,主公应当知晓,魏国那等地方的郎中用药虽凶狠,但医术确是没有错处可以寻的。”

    提及“魏国”二字,傅昀眼底迅速漆上一层阴霾,连碧色茶汤里似乎也浸出些许灰色。

    他抿开嘴角,苍白的两瓣唇缓缓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薛沉璧看起来不知是他自嘲自己没能救活病痛缠身的王妃,还是嘲讽薛怀小题大做,只听他道:“皇兄看人倒越来越准,薛怀一身傲骨,必会为他肝脑涂地。皇兄将那薛怀赶去魏国一举,在诸多朝臣的眼中乃是左迁,能否被调回肃京且不提,能不能活着回来才是最重要的。这薛大人怕是也想到此点,薛府人丁稀薄,半夜枕畔凄凉,待在府里也只是徒增烦扰,倒不如铤而走险搏个一回,姜复那厮同魏国勾结之事早就传入皇兄耳中,薛怀若能一举搜查出姜氏叛国的认证物证,取姜复相位而代之未尝不可。”

    傅昀说罢又瞟了眼薛沉璧,见她目光端正,一副置身事外的避嫌神色,安心饮一口香气四溢的碧罗欢,炽烫的茶水溢满唇齿,仿佛一张口,那香气便会争先恐后漫出来,傅昀敲着桌案,足尖轻晃,好整以暇对容庭道:“皇兄在皇位上呆得久,心思也愈加深沉,猜忌算计人心的手段更胜从前。伴君如伴虎,皇兄将本王好说歹说骗进宫里为的就是替他镇守江山庙堂,他可别忘了本王这腿,虽然本王隐瞒得极好骗过天下人,但他不顾一切命本王回京一事仍是令人心寒。”

    薛沉璧一听这话险些猝不及防栽倒在地,瞠目结舌暗叹傅昀果然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将,所谓武将,最大的特殊之处便就是不要命。耍小聪明生生耍到容熙眼皮子底下,甚至沾沾自喜,日后若要查出来便是欺君之罪,在虎头铡上躺过一回,命就没了。届时同他交好的含玉宫上下均要受牵连,连容庭都不能全身而退。

    容庭谨慎堪比容熙,前世若她议论一丝容熙的不是差错皆被他次次严词喝止,彼时容庭目光寒彻入骨,如同冰凌凿出的棱镜,清清楚楚照见她局促不安的面容,他斥她不分君臣纲常,被人听去只会辱没陛下圣听,招来灾祸,斥她眼界鄙陋,不足为提。

    薛沉璧闭了闭眼,腾腾茶雾的熏蒸下,她脑海中的杂念渐渐褪去,牢牢记下傅昀这一言。

    傅昀容庭二人谈了半晌,左不过将眼下大周之势仔仔细细剖析个遍,言谈生动,薛沉璧听着倒也不无趣,偶尔替他们添个水应付应付便可。

    傅昀带进京中之物不多,京都卫站在含玉宫的山崖前望了十数日,直要把那林涧里的华美宫殿瞪出个洞,也尚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于是悻悻回去向容熙复命,容熙还赐了不少珍宝下来,算是抚慰抚慰被自己急召回京的胞弟。

    傅昀此时执了枚容熙赏赐下来的玉佩,玉佩下方坠着的穗子殷红细长,他眯眼仔细对着光亮瞧着。

    “过几日便是大年,皇叔可有何打算?”

    “打算在府里凑合凑合,宫里礼仪繁杂,三拜九叩本就不是本王这等粗人能忍受的,单看那皇后姜氏,浑身脂粉味重的就像皇后殿是埋在脂粉里的。姜氏从前不是什么底蕴丰厚的世家大族,有长公主的撑腰才渐渐发迹起来明明心思狠绝,却又要逼着自己惺惺作态,摆出正宫才有的样子,这等丑陋的女子难为你父皇还惦记宠幸她。”皇后姜氏乃姜复亲妹,方入宫的时候酷爱吹容熙的枕头风,背地里离间傅昀容熙二人,只一味替姜氏谋求权势。傅昀对她避之不及,哪会主动凑上去,称个病不去就是。

    叨扰半晌,天色很快黑下来,珠帘的珠玑上被刷上一层阴暗的深影,晃动之时,那深影也颤颤抖抖。

    傅昀用膳后告辞,独自凝视博古架上的插屏片刻,在侍从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出了含玉宫。

    华灯初上的含玉宫内灯烛火通明,甬道两侧的宫灯形态各异立在两旁,影子沉沉压下来,在薛沉璧的足边投出一团团阴影,那阴影宛如深不见底的漩涡,张开双臂拼了命要将薛沉璧吞噬其中。

    薛沉璧对此习以为常,这宫灯是容庭绘出来命工匠铸造的,极尽妍丽优柔,每一处皆细心琢磨思忖,雕工精湛,形状惊艳很是费了容庭一番心思,这宫灯里照出来的烛光比一般的宫灯都要亮上六分,叹一句含玉宫金碧辉煌也不为过。

    这样讨姑娘家欢心之物,薛沉璧心不在焉估摸着不是造给姜鸢看的就是给南阳公主瞧的。

    宫灯此刻如同姿态窈窕的女子在宫殿两旁沐浴灯火翩翩起舞,薛沉璧就着灯火比对查验要送出去的礼品单子,身后脚步声渐渐沉重,有人静静停在她身后,衣袖间盈满宁和安好的安息香气。

    作者有话要说:  16号请假哈,18号正常更新哒,这几天比较忙碌,更新这几天会恢复日更

    ☆、第三十三章

    含玉宫外头的琉璃烛火一时迷离开一片陆离光影,斑斓的重重灯影投射·到白色的窗扇上,映出些许霞色,珠帘上的珠玑承了这光泽顿时鲜活生动,粒粒珠玑流转生辉,洒满一地的明丽。

    身后无端生发出一股清冷幽香,薛沉璧比对查验礼品单子上的的手缓缓停下顿在一处记着“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纹架格”边,随着她身体的僵滞,那随着隐隐浮动的暗香深深浅浅靠近的脚步声也渐渐清晰。

    薛沉璧倏地合上冗长的朱色礼单,眼睫轻轻垂下,眼底霎时透出一片沉沉乌影,她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殿下要送去各宫的礼品奴婢一一查验仔细了,库房也一一比对过,没有一处地方有偏差的,年节凡事具要谨慎小心,万万不可有一丝懈怠差错,奴婢既是含玉宫的掌事宫女,自不会自掘坟墓,还望殿下放心……若没有旁的事,奴婢将礼品单子交由殿下便先行告退,且唤值夜的宫女和公公进来当值。”

    沉璧如今终是回到他身边,虽是借了旁人壳子也不打紧,哪怕就是远远瞧上一眼他也心满意足。

    今日夜里不知怎的就飘起鹅毛般的雪花,容庭送走南安侯傅昀也不过消了一盏茶的功夫,一瞬的时间里竟下起大雪,硕大洁白的雪花争先恐后一层层糊上眼睫,风吹得更加肆无忌惮,酥·痒的雪花迷得他睁不开眼。

    足靴踩在零散的雪沙上,脚底有些微凉的滑意,身旁的太监眼疾手快利落撑开一把泛黄的油纸伞。

    容庭拢袖瞧着那依托在伞面上的碎雪被这用力的一撑惊得弹开,有几片雪花甚至跳到他掌间,携来几分寒凉之意。

    伞骨上的一层油脂已经半褪,伞角处的油纸也微微卷起,伞面顶上描绘的繁盛牡丹被水珠打湿有晕开之相。容庭忽然想起数月前拜访薛府时,正值雨落之时,薛府先前曾是先帝修建给宠妃的别苑,先帝去往别苑的次数极少,只在冬日里用以观赏后山梅景,梅景别具一格,漫山遍野的梅花争妍斗艳,在冰天雪地里别有一番滋味,容庭幼年还常常去别苑散心。

    容庭对薛府府内的景致早已谙熟,行在雨幕中时,府内破败的长亭边沉璧正站在檐下,脸颊稚·嫩,袖口沾上几点模糊的水迹。

    “怎的拿出这把?上面的丹青快被雨水冲刷净了,含玉宫也快至,不过一点雪花,不打紧的。”容庭命小太监收起伞,小太监不敢怠慢,慌忙收起伞,还不忘用袖子擦净伞上掉落的雪花,支支吾吾半天,讷讷道:“前阵日子这伞被郡主的丫鬟借去用了几日,送回含玉宫时就成了这副样子……”

    容庭听闻“郡主”二字时,心里顿时生出几分不耐,纪凌解下·身上的斗篷盖到容庭肩上,斗篷宽大又能御寒,立刻挡住了大半的雪花。容庭一路疾行,至含玉宫阶下时,雪花簌簌落满肩头。

    含玉宫上下灯火通明,纤长的身影映入他的容庭的眼帘,前世宫中情势山雨欲来,他便不曾留宿沉璧,他这一举令陛下万分宽心,盯着含玉宫的京都卫也被他悄无声息调走了一半。

    容庭站在甬道尽头遥遥注视她半隐在灯火里的侧颜,虽然是瑞玉的身体,他却能从察觉出一股岁月静好的从容温婉。

    冗长的甬道直直伸展到前方,两排他亲自督促工匠造出的宫灯俨然排列,肃然又端庄地立于她的身后,更衬得她姿态柔美。

    容庭前世带领京都卫闯进逼仄狭窄并散发着恶臭的南安侯府水牢时,姜鸢高坐于上首,座下南阳公主亲卫喝得醉醺醺,歪歪扭扭瘫在地上,嘴里抑或吟哦哪阙艳辞,又或是喋喋不休抱怨南安侯治军无策,姜鸢眸里也被这一片狼藉染上了一抹烟尘,微有醉态,目光狎昵。

    容庭持剑抵在她脖颈上时她全做浑然不觉的神色,唇畔生花低低唤道:“夫君,你来了……”顿了顿两颊又迅速洇上一层凄迷之色,姜鸢两眼一阵孤苦无措的茫然,说罢又掩面低低哭道:“爹,娘,女儿今日终于替你们报仇了……”连金杯酒盏被宽大精致的袖摆扫落至地上,砸开一片污渍,她也犹不自知。

    容庭挟持姜鸢破开水牢上的玄铁大锁后,猝不及防被堵死的狱卒人仰马翻,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闯入的他,喝道:“二皇子,你不要命了是么?南安侯府怎是你可以擅自闯入的?竟还胆大包天挟持我们公主,你不要命了是吗!”

    阴暗水牢两旁的火把立时依次燃起,照出这些狱卒狰狞的嘴脸,南安侯府水牢的甬道也似含玉宫这般漫长,足尖每每挪动一分,心尖便就颤抖一分,直直走到水牢的尽头,里面一股子腐烂的臭味争先恐后涌·入鼻尖。容庭恍然抬眼,但见薛沉璧如同蜉蝣扁舟垂落在水里的身影,周身血迹斑斑,早已干涸。

    那时的景象不知怎的同眼前之景重合,容庭心中惶惶走到薛沉璧的身后,却只听她疏离的嗓音慢慢响起,那其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让他的心都渐渐凉透。

    薛沉璧见容庭默了半晌也不应声,以为他还不想歇下,又断断续续道:“……殿下若是此刻不愿就寝,奴婢便将殿下的书册从书房取来给殿下解解乏。”

    薛沉璧当容庭这厮默,抬脚便要走,方转了个身,就被容庭扯住袖子转了半个圈拖回远处。薛沉璧始料未及他会来这么一出,被地上厚重的毛毯轻轻松松一绊,她站立不稳登时向后倒去。

    一双手稳稳扶住她,一句轻如尘埃的“你总是这样莽撞”从头顶淡淡飘下,薛沉璧猛然抬头间便撞入容庭盛满烛火的眼瞳,她愣怔片刻,感受到容庭沉稳有力越来越急的心跳时才堪堪回过神来,一个使力从他肘中挣脱开,眼中透出一抹讽刺笑意。

    容庭揉着眉心半阖眸子,疲惫道:“今日·你虽不曾在我跟前诉苦,我却也知晓一切,恭仪自恃身份高贵向来不关心身份低微的宫人,自然也不会得知含玉宫插屏之事。她在皇叔面前公然抢了你的功劳,含玉宫的宫女虽然个个敢怒不敢言,但皇叔也不是昏聩无能之人,自能看出她拙劣的伎俩。”

    薛沉璧怒而反笑,为防容庭看出破绽,她琢磨着瑞玉的性子柔柔弱弱道:“奴婢并不觉得委屈,能替殿下分忧解难乃奴婢之幸。郡主金枝玉叶,又是姜氏子嗣,从小足智多谋,此番故意为之必然是有所打算。”先前她不明白姜鸢意欲何为,隔岸观火一阵才得知她的用意。

    插屏乃南阳公主之物,南安侯傅昀辞别肃京多年,今朝头次回京怕是不记得她这么个没多少血缘之亲的外甥女,容璇看不惯傅昀许久,一个宗室偏支的嫡次子仗着同容熙那点亲缘耀武扬威,所向披靡,瞧在容容璇眼中多多少少有些讽刺。

    容璇和傅昀不睦已久,姜鸢入主南安侯府之路颇为艰难。若姜鸢乃真正的南阳公主大可不必多此一举,费尽心机,如今一番动作倒是像竭力打定主意骗南安侯坚信她是南阳公主。光明正大进入南安侯府她无法做到,唯一的解释只有姜鸢一早就知晓南阳公主沦落之地,今次冒顶身份潜入南安侯府复仇。

    薛沉璧两世虽听闻长公主府、南安侯府不和,但二府也尚未结下什么深仇大恨,且长公主府富可敌国,姜鸢眼下也不需弯弯绕绕投靠傅昀,其中的死结便就在于姜鸢那夜在废殿前间的乌衣男子,以及下毒手掐她脖颈的人。

    ☆、第三十四章

    薛沉璧从一旁的案台上取过一把精致小巧的金剪子,案台上烛影曳下一片窸窣阴影,描绘在案台上的鎏金纹路被阴影深深盖住,此刻也渐渐沉寂下去。

    金剪子从浓重的青影中缓缓滑出,如同从黑暗中滑出的一抹光彩,虽然渺小不值一提,却有生辉之力。

    金剪子的刀口有些钝,大抵是宫人为防误伤容庭才特意挑了个钝的过来,搁在案子上也不必担忧被不懂事的小宫女随意偷去,左不过不小心时滑了道口子,流几滴不痛不痒的血罢了,是伤不了人的。

    薛沉璧本就不怕这等看上去有些凶险的利器,更别提是把钝了的小剪子。她大喇喇拿过,稳稳握在指间。宫灯上灿灿燃着的蜡烛烧得极快,莹莹蜡烛油正中的灯芯已经被烧出焦黑的一段引线,光亮一时有些昏暗。

    “殿下无须在奴婢面前替郡主道不是,奴婢乃卑贱之身,若没有太后的疼惜,奴婢眼下早已化作一抷黄土,不知会落在何处荒郊野岭,哪里能奢望自己入宫陪伴在太后左右?再者若没有殿下的收留与包容,奴婢何德何能在宫中立足?即便南安侯认定是郡主的功劳,奴婢也毫无怨言,毕竟,若不是南安侯那日在城外的乱葬岗救回了奴婢,奴婢也被那些魏国恶人欺辱了去,殿下之恩深似海,奴婢怎会误会殿下的好意?”

    薛沉璧因容庭替姜鸢开脱的话心生不忿,对准灯芯就是一剪子,金剪子重重摩擦过烛心,摩挲出一阵有些刺耳的声响。  隔着颤抖摇晃的烛心,薛沉璧却恍然记起从前她来往于丞相府和含玉宫的光景,含玉宫空旷奢美,琉璃做的瓦,金砖砌成的墙险些要晃花人的眼睛。

    含玉宫寝殿里只住了容庭一人,容庭心思深重,先皇后病故后,他孤苦无依被姜后和诸位妃嫔暗地里下毒手戕害了无数次,即便日后容庭在朝中和容熙跟前终于有了一席之地,他在入夜里也不曾放松警惕,被下手的多了,便也就不喜旁人近身服侍,这么些年,他身边数得上的心腹也唯有纪凌一人。

    含玉宫空旷寂冷,薛沉璧还私心想着容庭一人独处深宫,午夜徘徊之际恐怕多梦,特意每日出宫回府时反复嘱咐宫人将含玉宫里里外外的宫灯一一点上,莫要令夜里的鬼祟惊扰殿下的好眠。

    或许她已被容熙赐婚给容庭,含玉宫上下对她这个唯一的主子也不敢多言,急急忙忙应下。

    相比在人前,薛沉璧实则更偏好同容庭独处,偌大的含玉宫里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容庭就不似在众人之前那般拘谨。若无左右在侧,容庭态度便会和缓许多,他们二人之间的相处才渐渐有了那些未婚夫妻该有的样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便是如此,薛沉璧从心仪容庭起,情路便一直坎坎坷坷,见惯了他的对她的冷清,再见他对姜鸢的温言软语后终于对他绝望。

    这辈子能离他多远便就离他多远,若没了容庭,她也不会被他迷惑直至瞎了双眼。

    而眼下一情一景像极了从前他们在含玉宫中的样子,要不是容庭现下还未看出破绽,薛沉璧甚至以为他此言此举乃是故意为之,薛沉璧眉头深蹙,只不过失神一瞬,烛焰就立时顺着剪子舔上来,燎地她指节一烫。

    容庭见她疼得乍然收回了手,连剪子也“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惊起一阵凉风。慌忙捉起薛沉璧的手指,仔仔细细就着灯火检查:“怎的这般不小心?这等粗活让外头的宫女做便是,何苦你亲自代劳?含玉宫的宫人哪里容的下她们光吃闲饭不干事……”

    躲在角落里擦着宫灯的胭朱在珠帘后暗暗注视殿中二人,她半坐于铺着羊绒毯的琉璃地上,拿着快半干的抹布上上下下擦拭宫灯上其实并不存在的污渍尘埃。本想着自己这般勤勤恳恳洒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不想她安分守己坐在此处没碍着旁人半分,却被殿下硬生生说成是个“光吃干饭”的宫女,噎得半晌才转过神来。

    正欲张口斑驳几句,胭朱又想起太后反复交代自己的话,莫要让恭仪郡主白白钻了空子抢走殿下的正妃之位,凭姑姑的身份嫁与殿下不算亏待殿下,何况长公主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其女自然也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不将姑姑的名分定下来恐怕日后会夜长梦多。

    今日夜里胭朱躲在含玉宫中竟瞧见在正殿幽会的姑姑和殿下,忽然间觉得从前姑姑自言并不觉得委屈的那句话果然是肺腑之言。  胭朱打定主意将此事禀报给太后,叫她老人家在病中也能寻个开心,趁着二人尚未主意的功夫,胭朱贴着墙角一股脑地溜出了含玉宫。

    薛沉璧被容庭攥紧手,半天挣脱不得,羞恼道:“一处小伤何以值得殿下费心?奴婢回去用金疮药擦抹一番便就痊愈,不劳殿下为奴婢费神。”

    容庭一反常态,竟然不要脸皮死乞白赖攥住她的手不肯松开,唇边甚至弯出一抹冰雪初融的淡笑,薛沉璧瞧在眼中觉得很是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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