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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使与他所爱的人们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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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法使与他所爱的人们之一

    师父曾经说过,夏日的阳光带着魔力。

    那是一种会令人沉迷其中、不知不觉间无法自拔的神奇力量。

    自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注意那些容易被忽略的景。譬如在墙脚随风摇曳的小雏菊,又或者是积在泥土地的水洼。

    穿过熟悉的街角,鬆了一口气的我不禁喊出声音。

    「喔喔喔!真是令人怀念啊!完全没有变耶!」

    我摘了鸭舌帽,抬头仰望着眼前历经多年而呈现出时光痕迹的破旧建筑物

    被几抹云絮刷过天空清澈且湛蓝,晴空庄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浅浅的光晕。不过阶梯似乎有换成新的,铁红色的栏杆相当醒目。毕竟应该没人想爬楼梯爬到一半忽然享受垂直落体的快感。还记得我搬进来那时是相当有古早韵味的木製阶梯。

    虽然整体看下来晴空庄还是一样破烂,不,应该说更加破烂了。

    记得上个月来袭的颱风号称十年以来的强颱,真亏晴空庄竟然没倒。

    虽然很想立刻进入睽违许久的房间内休息片刻,只可惜我在第一道防护措施的大门就遇到瓶颈了。

    「话说回来钥匙到底放哪去了……该不会掉在某个国家的水沟或是草丛吧?这下可麻烦了。警察局会受理丢在国外的遗失物吗?感觉处理手续会很麻烦耶。」

    「──喔!这不是老夫的头号大弟子吗!如何?旅途结束了?」

    有个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见师父依然穿着喜爱的鲜豔衬衫和短裤,健朗地举起手打招呼。

    「师父好!好久不见了。」

    「怎幺会忽然跑回晴空庄?」

    「正好护照也快过期了,顺路回来休息一下。话说回来,师父,我好像把钥匙弄丢了,能不能施展个『不用钥匙就能够开门』的魔法帮忙一下?」

    「虽然有『请乌鸦和猫帮忙寻找钥匙』的魔法,不过那招很花时间的,最简单的方法还是找锁匠。」师父摊着手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用比较魔法一点的方式开门。」

    「这幺说起来,房子后面有几块不用的木板。原本是打算拿来帮可爱的孙女做个狗屋,后来才想起她养的不是狗。」师父哈哈笑着说:「如果你有用到就拿去吧。」

    「明白了,弟子谨遵师父吩咐。」

    等到师父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仔细琢磨话中深意的我深呼吸口气,在紧锁家门前站好马步,然后学电影主角的方式高高抬起右脚踹开门板。

    轰地一声巨响。连晴空庄都为之摇晃的踢击成功踹开一整年都没开过的锁头。门板以优美的弧度倒下,而随后激起的灰尘布满整间房间,甚至以媲美空气砲的速度向外冲。

    若这是一场电影,此刻主角应该会帅气十足地踏入房内,潇洒说出「一切都和离开时一样」之类的潇洒台词。只可惜现实总不会尽如人意。

    「──痛死了!主角的鞋垫到底有多厚啊!」

    在漫天灰尘当中,我捂着脚底倒在地面绕圈圈。裂开似的脚掌不停抽痛。虽然毫无依据,不过总感觉师父此刻一定在大笑。

    用帅气的笑容打发掉从二楼下来关切的住户之后,我跛着脚踏入睽违一年的房间。

    「原本以为什幺东西都没变,不过这可真是超乎预料。」

    藤蔓植物从破了个洞的墙角钻入,堂而皇之地佔据了半边墙壁和书桌。真是名副其实的绿建筑啊。

    将房间暂时收拾到可以住人的程度后,太阳已经西沉许久。白天不晓得躲到哪里的虫子纷纷集中到庭院,开始发出讴歌夏日的鸣叫声。我拍去掌心的灰尘,看着化为庭院一部分的墙壁几秒,想了想还是没有清掉那些藤蔓植物。毕竟以待在这间房间的时间来看,或许我才是入侵者。

    「果然还是自己出生的国家最能够放鬆。」

    我将手肘靠在窗轨,悠哉地开始发呆。

    「──咦?为什幺门板……」

    听见说话声,转移视线的我看见一位朴素的眼镜女孩讶异地站在门边,凝视和地面亲密接触的门板。

    「请问妳有什幺事情吗?」

    「那个……不好意思,我是住在二楼202号房的住户。」

    猛然回神的她音调平顺却有些突兀,应该事先写好了稿吧。这年头已经很少这幺有自我规矩的女生了。不过又是二楼又是202,她未免也太紧张了。我不禁微笑。

    「其实是……我打算养一只猫。」

    「我记得晴空庄可以养宠物吧?」这有什幺问题吗?虽然我比较喜欢狗就是了。

    「爷、房东说可以。只是叫声或许会吵到其他人,所以要我先向其他住户报备。当然,如果之后太吵或有其他问题,我都会负责处理的。」

    「我不介意喔。」喔,原来她是师父的孙女。

    孙女礼貌地点头道谢,这才小步跑上阶梯。

    原本我打算再接再厉将门修好,不过夏夜的晚风太凉爽了,根本不是流汗劳动的时候,况且仔细想想少了一扇门并不构成什幺问题,说不定还会更凉呢!于是就决定保持原状了。

    自然万岁。

    虽然中途看似要去买宵夜的二楼住户疑惑地朝我的房间瞥了眼,不过当我露出笑容对他竖起代表「没问题」的大姆指后,他就匆匆忙忙地跑走了。他应该是在害羞吧?真是的这年头容易害羞的人越来越多了呢。

    ?

    隔天起床时看见门缝被塞入一封信。真是古典的方式啊。拿起信封的我发现竟然是用红蜡封起的,中央还盖了一个英文字母f的印章。真讲究啊!

    「打从中世纪以来就没见过这种款式的信件了。」

    颇为感叹的我从口袋取出瑞士刀,弹出刀片后割开信封。薰衣草的香味隐约传来。真不愧是师父,连小细节也如此讲究。

    我摊开信纸,只见上头用墨水写了「到我家集合」这样简洁的内容。儘管没有注明时间,我还是决定立刻过去。

    走到师父房间的时候只见大门敞开,一副「欢迎各位自由入内」的模样。我也就不客气地大步跨入。久违地进入师父的房子,玄关的第一印象倒是和以往相同。艾摩像真帅气啊。

    「师父?我进来啰。」

    「欢迎欢迎。」身穿碎花围裙的师父从走廊深处的厨房探出头说。

    「师父,我看到你的信了。」

    「你先去客听等一下吧,饼乾快烤好了。」

    所以今天是手工饼乾的茶会吗?

    师父的客厅也是依然充满了欢乐感,到处摆满了从世界各地收集而来的传统工艺品。以前我曾经拿某样师父送我的小吊饰给大学同学鉴定,专攻美术的同学立刻双眼发光地想要高价收购,想当然,我拒绝了。

    我似乎是最后到达的住户。不过真是怪了。明明我去旅行前所有的房间都只住了一个人才对,为什幺参加会议的住户都出双入对的?这样岂不是让单身的我显得很凄凉吗?可恶,要不要趁现在冲去外面随便抱只猫啊狗啊?

    可惜在我犹豫的时候师父端着一盘饼乾踏入客厅,错失了时机。

    在师父的指挥下,住户们按照顺时针的顺序入座。分别是小说家和捧着书的文学少女、经常帮我照顾菜圃的小弟和他的女友〈应该吧?〉、师父的孙女以及胖猫,最后才是我。

    按耐不住的众人在饼乾放到桌面的瞬间就发动攻势,情况足以媲美经验丰富的私人佣兵。眨眼过后饼乾就消失大半了。某次我曾经在中东地区偶然见过私人佣兵团的攻坚行动,和眼前的景象几乎并无二致。

    众人抢攻饼乾时我忍不住观察师父的反应。只见他微笑着準备起花草茶,并且适时地将白色陶瓷杯子摆到每个人面前。等到饼乾被一扫而空,众人开始边喝花草茶边闲聊的时候,师父清了清喉咙站起身子,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说:

    「说起来,晴空庄即将被拆除了。」

    或许是大家一时之间尚未理解,再加上淡淡的甜味令神经鬆弛,住户们依然愉快地捧着陶瓷杯子。

    「──啥?」

    抱着猫咪的孙女第一个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起身大喊。

    「你在开什幺玩笑?」

    「这块地本来就被规划成都市更新区,之前因为厂商内部谈不拢导致一直放着不管,最近他们换了个高层之后似乎决定要大力整肃这块地,于是就变成这样了。」师父轻描淡写地说。

    那瞬间室内的空气为之一变,其他人似乎一时无法理解这些话的意思。沾满饼乾屑的手纷纷停在半空中。

    「──我不接受!」

    孙女率先激动地喊,被她左右摇晃的猫咪大概开始晕了。只见牠不悦地抓了好几爪,成功挣脱束缚之后大摇大摆地走出客厅。

    「唉,亏我还想存够打工钱之后来烦房东爷爷让我住耶。」小弟女友整个人软趴趴地倒在桌上,洩气地嘟起嘴唇。

    「妳不是被拒绝入住了吗,居然还没有放弃啊……」小弟无奈地说。

    「我看起来像是被拒绝一次就会放弃的类型吗?」

    「的确不像啦。不过现在好歹在房东爷爷面前耶,讲这幺明白好吗。」

    「这是策略,你不懂啦!」

    总之先不管小弟和女友的双人相声,晴空庄要拆除的确是一个重大问题。我现在可没有多余的存款能够搬家,再说了其他地方的房租肯定不会像晴空庄一样这幺便宜。这真的是一个相当严重的大问题!

    「那个……这件事情已经定案了吗?还是尚在讨论阶段?」

    小说家举手提问。而一旁的文学少女也将书籤夹在页缝,阖上小说专心倾听。

    「基本上处于反对也没用的状态,毕竟连政府的许可执照也下来了。」

    「那算什幺!没有住户的同意就要拆建筑物也太霸道了。我坚决反对!即使要动员其他人去向厂商抗议也在所不惜!」

    「应该是建商才对吧?」

    孙女的嘴角微微僵住了,不过倒是气势不减地重複了一次。

    「那算什幺!没有住户的同意就要拆建筑物也太霸道了。我坚决反对!即使要动员其他人去向建商抗议也在所不惜!」

    「涵涵呀,妳要做什幺是自己的自由,只不过妳不能擅自将自己的想法加诸在其他人身上,这是人与人相处最基本的礼貌。」

    「唔!」孙女皱起脸,随即用力拍桌,丢下一句「总之我绝对不同意!」就怒气沖沖地跑出去了。被声音吓到的胖猫不悦地喵了声,慢慢踱步随着孙女的路线也离开了客厅。

    见状,其他住户不禁都有些尴尬。我转向依然气定神闲的师父问:「放着她不管没问题吗?」

    「安啦,年轻人就该凭冲劲去做事,尽量埋头苦冲吧!哈哈!」

    「那个……虽然我也持反对意见,不过既然已经是连反对也没用的状态了,似乎也没辄了不是吗?」

    「因为你是很容易就放弃的类型啊。」文学少女冷静插话。

    「这只是单纯的理性思考。」小说家不满地低声抱怨。

    「总之我会去翻阅相关书籍,也会去找爸爸朋友的律师询问,希望能找出让晴空庄继续保留的方法。」文学少女起身说:「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房东爷爷,感谢你的饼乾,很好吃喔。」

    「有空欢迎随时过来吃饼乾。」

    「咦?等等,静,妳借的这些书呢?」

    「当然是放房间啊,难不成要我搬回家吗?」

    「有些是妳特别借来的参考资料耶,放我房间岂不是没用了。」

    小说家双手分别提着一大带书,踉跄地追着文学少女的背影跑出去。见状,小弟和小弟女友也点点头,并肩离开了。

    「结果所有人都反对啊……房客全体的意见一致还挺少见的,除了之前全体赞同安装冷气、全体赞同把阶梯换掉以及全体赞同更新热水器系统。咦,这幺说起来,似乎也不太少见。」

    「喔!时间差自我吐槽!」

    「话说回来你似乎不太紧张啊,即使听见晴空庄可能被迫拆毁的那时也是一脸平静,难道有什幺好办法吗?」

    「师父你就别逗我了,只不过是个失业游民的我怎幺可能有好办法,这幺从容只是因为我相信师父罢了。

    闻言,师父没有多说什幺,只是打开橱柜,拿出一罐装满饼乾的玻璃壶微笑问:「要再来一片饼乾吗?」

    「我要葡萄乾的,谢谢。」

    ?

    隔天起床时,透过窗户,只见孙女拿着一叠传单站在晴空庄的外侧围墙,一副看到人就会冲上前强迫分发的模样。

    虽然之前就稍微察觉到了,现在才确信那女孩相当少根筋。在全部住户只有四人的公寓前发传单根本没意义吧?一般来讲至少该在闹区或是车站之类的地方发才有效果啊。

    等到我结束晨间的梳洗任务,却发现孙女依然待在原地发传单。她怎幺连一步都没有前进啊?

    我将额头靠着纱窗思考孙女的行动逻辑时,正好看见小弟慌慌张张地跑过庭院。大概是约会要迟到了。

    「──啊,被拦下来了。」

    只见孙女带着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守住唯一的对外通道,即使小弟偏着头试图快速穿越,不过孙女展现高超的步伐抢先挡在面前,张开双手以自身作为肉盾成功拦住小弟。

    「一起来守护我们的家园吧!」「抱、抱歉,我跟人有约,赶时间……」「一旦让建商把晴空庄拆掉了,到时候就来不及了!」「呃,的确啦,但是能不能改天再谈……」「所以我们要把握机会!尽快阻止这件事情!」「不,所以说我在赶时间,已经迟到了……」

    总感觉类似的鬼打墙对话正在进行。看在小弟喊我一声「大哥」的份上,过去解救他吧。

    我套上衣柜内最帅气的长版墨绿风衣,等到走出房间才迟来地发现季节是夏天。好热。已经开始流汗了。但是看被缠住的小弟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也没有再换一套衣服的时间,努力摆出飒爽的姿势迈开脚步。

    「──202的小妹啊!早上好!」

    闻言,孙女立刻抛下成功机率不高的小弟,睁大闪闪发亮的眼睛直冲而来。

    「你也愿意陪我到建商的大楼抗议吗?」

    「居然说也……所以妳刚才得到小弟的同意了?」

    「嗯。」孙女举起手上的a4纸说:「死死黏着要求他签名,重複了十次台词之后他就签名了。」

    这样我出来的意义岂不是没了?小弟呀,你以后很有可能会无法果断拒绝而买了一堆用不到的清洁用品最后甚至被人骗去签本票或是向地下钱庄借钱啊。这种个性真令人担忧。

    「──如何!你愿意为了我们居住的晴空庄出一份力吗?」

    回过神来,孙女兴致高昂地举起署名单和原子笔。这ㄚ头倒是有成为直销专家的天分,虽然这从某些角度来讲也是挺令人担忧的个性就是了。

    「呃……抱歉,我最近有点忙耶。」

    「没关係!只要你能够从繁忙的行程表中抽出些许时间,就能够为我们的晴空庄作出贡献!就算是半小时或是二十分钟也好!」

    「啊!这幺说起来听说住在二楼的小说家打算利用他的人气,在部落格和新作品中向这个社会表示这个事件的不公正性喔。」

    「真的吗!原来那家伙真的是很有名的小说家啊。请问你方便现在和我一起去找他吗?」

    「嗯嗯?妳先上去吧,我先去房间换件衣服。这件有点热啊。」

    孙女以「这不是废话吗哪有白癡会在夏天穿风衣」的含蓄表情对我笑了笑之后,随即哒哒哒地冲上二楼阶梯。

    虽然对小说家很不好意思。不过趁这个时候落跑吧!

    「看来短时间内不能待在晴空庄了,不过我又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算了,久违地去那边看看吧。」

    虽然搭公车比较方便,不过我选择徒步。许久没回来的小镇改变了不少,但是却也没什幺改变,不管什幺地方依然一眼就可以认出这就是我居住过的城镇。

    闹区倒是多开了好几间大型连锁商店,贩卖的商品也从衣服食物到家俱宠物,可说是应有尽有。我最终伫足于一间位于闹区角落的个人经营服装店。

    整片落地窗营造出明亮清澈的开放感,橱窗内的假人模特儿各自摆出昂首摆手的姿势,注视眼前来来往往的行人。而我发誓过要保护一辈子的女孩正坐在柜台后,发呆似的注视墙上的巴洛克风格时钟。上次离开时她还留着足以碰到胸口的捲髮,如今髮型已经变成俐落的斜浏海。这种髮型也很适合她呢。

    深呼吸之后我推门而入。

    「欢迎光临。」

    女孩露出开朗的笑容起身,不过在看清来者是我之后,表情瞬间垮掉,有气没力地讪然说:「我应该说过别在上班时间来找我吧。」

    「反正也没客人不是吗。」我举起手中的塑胶袋,微笑说:「来,探班礼物。」

    女孩叹了口气后坐回柜檯,无奈地问:

    「这种天气干嘛穿风衣啊,曝露狂吗你……这次去了哪个国家?」

    「日本。」

    「喔?真稀奇。你向来都跑去南美洲或非洲吧,还专挑那种随时有可能死在路上的危险国家,这次怎幺会突然想去日本?」

    「刚好是樱花盛开的时间,想说这辈子还没有亲眼见识过,就跑了一趟。果然樱花可真是绝景。可惜那时待的地方是九州,不然就有机会看到雪樱了。」

    「那是什幺?特别品种的樱花?」

    「在樱花盛开时下雪的话,雪有机会积在樱花上,出现『雪樱』。」

    「喔……听起来似乎挺美的。」

    这时一名打扮正经的ol走入店内。女孩朗声喊了声「欢迎光临」,顺便用眼角暗示我该离开了。懂得看气氛的我自然不会继续逗留,毕竟死缠烂打的男人可不受欢迎。

    「对了,我不会收你的饮料,请拿回去自己喝吧。」

    「我有时间会再来的。」

    「饮料。带走。」

    听出女孩的声音带有怒意了,我只好笑着提起装饮料的塑胶袋,故作洒脱地走出服装店。女孩正拿着目录,专心地向ol介绍今夏的最新流行,压根没再朝我瞥上一眼。这种专心于工作的态度真是令人敬佩。

    我伫足在对街的人行道。如果是在经典的美国电影,这时候男主角应该要用手指夹着菸,望着袅袅升起的白色烟絮叹息才对。只可惜我从不抽菸,无法营造出如此帅气的氛围。

    一口气将手上的饮料喝完,将空杯子塞入街口的垃圾桶之后,我继续望着女孩开怀的笑脸。

    ?

    我和女孩曾经交往过。

    在社团的迎新,我对那名独自待在角落、静静喝着苹果汁的女孩一见锺情。

    虽然有些老套且平凡,不过在电影、饮料、宵夜和夜景联合攻势之下,我们在三个月后开始交往了。

    接着四年前,从私立大学毕业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外商公司的业务工作。那时的我光是完成份内业务就筋疲力尽了,根本没余力在意其他事情,自然没有时间约会,就连聊天也是顶着睡意和必须早起的疲惫感,常常因为心不在焉而被骂。

    比我小三岁的女友还在尽情享受大学生活,热衷于社团活动,虽然不曾明讲,不过我也隐约发现她对我工作优先的态度感到不满。

    从结果来看,在我毕业的一年后,她向我提了分手。

    我已经忘记当时的自己是怎幺回答的。总之以结果而言,我和她分手了。

    我依然喜欢着她。无论分手那时,或是现在。

    被甩了的我忽然不晓得自己到底在做什幺,不晓得自己是为了什幺而努力的,于是顶着父母和亲戚的指责声浪,我辞掉工作,到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异国的新奇感的确让我暂时忘却原先的烦恼,然而一旦习惯了非日常,那幺非日常也将变成日常。于是烦恼再次盈满心头,为了寻找更激烈、更蛮不讲理的非日常,我开始涉足那些不会出现在旅游书籍内的地方。

    那时我亲眼见识到每分每秒都有人正在为了新生儿的出生而喜极而泣、有人正在向心爱的人告白、有人正在将刚出生的婴儿抛弃在水沟后离去、有人正在目睹车祸的发生、有人正在书写情书、有人正在拿枪作战、有人躺在医院的病床面临死亡、有人正站在大楼顶楼的边缘思考要不要往下跳、有人正在握紧心爱的人的手、有人正在怀疑妻子外遇、有人正在签署离婚同意书、有人正在接受生平第一个面试、有人正在吃着三天来唯一的一口饭、有人正在悠哉地望着蓝天白云。

    这幺一想,区区的失恋似乎不值一讪了……怎幺可能有那种蠢事!那可是我最爱的女孩,她就是我的世界,被世界抛弃怎幺可能潇洒地不当一回事。

    丛林草原,雪峰山脉,海中小岛,最终我在沙漠边界的旅店遇见了师父。对于自称是魔法使的师父,我几乎没有怀疑就相信了。现在想来,那时的我或许只是想找个心灵寄託罢了。

    回国之后我立刻搬入晴空庄的101号房,并且拜託师父希望能够成为弟子。师父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要我继续旅行,直到我心生厌倦为止。

    ?

    世间对于「失败」的定义到底是什幺呢?

    赚到几千万就是成功了?和心爱的女孩结婚就是成功了?经营好家庭就是成功了?达成梦想就是成功了?

    那幺根据这些定义。被心爱的女孩甩了,辞掉工作,拿存款和父母的钱在世界各地乱晃的我就是最失败的人吗?而尽情享受大学生活,毕业之后按照梦想开了一家小小的服饰店,和论及婚嫁的公务员男友甜蜜同居的那女孩就是最成功的人吗?

    正是这样没错吧!

    我买了罐咖啡,在便利商店外面的桌椅区挑了个不会晒到太阳的位置坐下,小口小口地喝着。儘管已经过了许久,每次看见女孩总会觉得痛彻心扉。

    「说时间会抚平一切的家伙根本是个睁眼说瞎话的混蛋嘛。」

    我苦笑着扔出铁铝罐。

    反射橘红夕阳的铝面划出一道银色弧线,匡啷地正中垃圾桶。

    长大之后总得面对许多不顺心的事情。其中,我认为「喜欢的女孩不一定会属于自己」这点最令人无法忍受。

    无论自己的感情有多深,无论自己付出了多少心力,只要对方没有萌生爱意,那幺被甩掉的人除了接受之外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这件事情就是这幺简单,也这幺残酷。

    「总觉得稍微能够理解文学作品中主角失恋后做出疯狂举动的心境了。」

    直到天色由橘红转为紫黑,我才再次起身,拍了拍发麻的大腿。

    这个时间孙女差不多该放弃了吧?不过考虑到她的积极性我又不敢确定。暂时不想和其他人打交道的我决定慢慢散步回晴空庄。

    路程说远不远、说短倒是也不短。等到我走回没有房门的101号房,安心地看见没有人守在门口观望。太好了,二楼三间房的灯都是亮着的,孙女大概已经回到房间休息了。

    「太好了太好了,如果孙女还蹲在门口埋伏,我可能就真的得陪她去建商那里抗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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