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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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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至于有一日,邢天扬邀他到镇上花楼喝酒,那看酒的小娘子偎身过来之时,他突然满脑子映出的是,那张清冷的笑颜,于是当场落荒而逃,又不由得暗自心惊,那人……似乎长在他心上去了。

    这男女情意之事,心里一旦有了种子,就会悄悄生根发芽,渐渐蔓延开枝藤,将心缠绕束缚起来,且越是够不着,触不到,越是缠得紧,越是难受。

    比如在这鸾卫营中,日日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光棍儿郎,打得昏天黑地,每每筋疲力尽,倒地休息,仰看天边白云,总要想起那如隔云端的人,觉得心中那藤蔓,缠得真是紧疼。

    今日腊八,宫中大宴,鸾卫营中的日子,却不会有什么不同,那云端之人,如众星捧奉之明月,又怎么会想起他,凤玄墨压了心中酸胀,到了校场,活动筋骨,摆开架势,准备接招。

    突然,却见鸾卫儿郎们齐齐看向一边,有些骚动,他亦随着看过去,定睛看清楚来人,心里咯噔突跳一下

    是身边的青鸾姑娘,捧着一个衣匣子,正往这边来,径直行至他跟前,略施一礼,说到:

    “今日腊八宫宴,殿下请……大人赴宴。”他近来被陛下与折腾,一路踩扁,青鸾像是一时不知如何称呼,终是称他一声大人,当然,这又是大人,又是赴宴的,听得鸾卫们一阵唏嘘艳羡,自是全了他的颜面。

    于是,在众人的艳羡目光中,回房更衣整饰。出来时,青鸾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赞说,殿下果然好眼力,说大人的气质,服穿玄色,这黑底银绣的锦袍,大人穿来,果然好看。

    凤玄墨听了,又是一阵心热,遂上马,回城,入宫。他不知这女人为何要让青鸾来传他赴宴,他的身份,又岂能赴宴?只是,青鸾不说,他也不问,只觉得,今日能见着她,亦足已,至于要他做什么……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待进了宫,青鸾直直将他带至宫中练武场,远远便瞧见那女人在那边……耀武扬威。

    只见她扣箭在弦,举弓待射,不过那场中箭靶子前面,还站了微微颤抖的一人,正是陛下跟前的内侍总管高大全高公公。

    待离得近了端详,那女人一身窄袖蜂腰的骑服,及膝短裙,鹿皮小靴,越显那细条玲珑的身段。锦带束发,龙珠抢额,竟是个英气公子的打扮。

    凤玄墨正纳闷着,今日不是宫宴吗,她怎么还一身如此打扮,在这里优哉游哉。那厢战战兢兢的高公公一句话解了他的困惑:

    “公主殿下,可得说话算话呐,奴才受了这一箭,您就马上去更衣赴宴?”敢情又是耍公主大牌,皇帝只得派人来请了。

    “当然,本宫何时有过失言?”

    “那您赶紧了,奴才的性命不要紧,可这未时起宴,陛下跟娘娘在莲华宫等着您呢。”

    “高大全,少呱噪,待我静心凝神。”

    高大全马上噤声,但见那女人凝神举箭,侧头眯眼,瞄了箭垛靶心,那处靶心,只在高公公头顶上方三寸开外。

    凤玄墨心里觉得好笑,这种折磨人的法子,也亏她想得出来,也不知她是箭法真好,还是吓唬人的功夫深,那位毕竟是陛下的内侍总管。

    遂也在一边凝神定气,等着看她射这一箭,哪知,等了半天,等得众人的心全都悬了起来,连闭眼抖索的高公公都等不耐了,睁开眼来看究竟,那举箭之人却松了架势,转过头来张望。

    “凤玄墨,你过来。”见着他在一边,便连名带姓地唤他。

    他觉得那声音像个钩子般,将他勾了过去。

    “殿下有何吩咐?”

    “过来,抓住我的手,帮我射中靶心。”那人随口就来,清风朗月的口气,像是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又一边抬起弓箭,微微拉开,只等着他上前帮忙。

    他听得脑中轰轰,脚下却犹豫,日思夜想的靠近,来得如此突然,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消受,隐隐有些怯意。

    “过来!”那人等得不耐,出声催促。

    他这才移步上前,贴她身后站定,那人身量齐他鼻尖下,秀发丝儿恰好微微扫在他脸上,发丝下掩着小巧耳垂,上面还坠了一颗晶莹精致的珠子,白皙细腻的脖颈线,在锦绣领口间隐现。凤玄墨抑制不住一阵心神荡漾,加之淡淡体香丝丝入鼻,遂一路痒进他心底,甚至椎骨里。

    正觉得手臂有些沉重,抬不起来,鼻尖前那人已来了火气,端举着箭,拿眼神余光撇着他,冷冷说到:

    “凤玄墨,出息些,你只管先将那厮头顶的靶心射准了,我等下有事求你。”

    有事求他么?还求得这般骄傲,不容他拒绝。凤玄墨只得深深吐了口气,抬臂,伸手,张开掌心,将那扣箭拉弓的小手包在掌心,将那人虚揽在怀,头微微垂下,贴至她耳侧,却极力不去想那脸边的耳垂,冰凉的珠子,如兰的气息,眼中只有靶心,手上开始缓缓用力,一点点加了,直至将小手握紧,再引着那箭,调整准星,捏箭,拉弓,松手,射出,“嗖”的一声,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谢天谢地,好箭法。”置身碳炙火烤的高大全终于下了烧烤架,那庆幸的语调不免夸张,亦让凤玄墨从这一瞬一世的沉浸中,回神过来,慌忙撤了手,退开来几步。

    一边将弓箭递与一旁内侍,一边转过头来,追着看他,他下意识地垂了眼,不敢与她直视。

    那女人却有些不依不饶,目光灼灼,声音里染些笑意:

    “今日这身装扮,怕是要将曦京儿郎们都比了下去,可就是面皮太薄了些,动不动就脸红。”说着竟凑了过来,歪头端详他的……耳根处。

    其实他生得有些黑,脸红也不显,未曾想,这女人眼尖心细,早已看在眼里。最要命的是,此刻,他那火辣辣的耳根,应该是又烧得通透了吧,不然何以她那眼神中,尽是捉狭笑意。

    “看吧,还说不得,一说就来。”那人还在取笑他,兀自笑得没心没肺,略顿了顿,再来了一句更生猛的,“你……以前碰过女孩儿吗?”

    “殿下……”他顿时觉得,尴尬至极点,她以为他是古板害羞,却不知,那是近卿情怯,明知可望而不可及,却又无法自已的渴望,是那种五肺六脏都烧得癫了,仍然甘之如饴的感觉。

    “哎呦,姑奶奶呢,有什么话,留着等下慢慢说,行不?”高公公真是个可心的人,拖着软腿小跑过来,横插一句话,替他解了围。

    “还真是奇了,陛下那是急着想我嫁出去,高大全,你跟着急什么?”那姑奶奶却听得不喜了,柳眉一挑,那傲娇挑剔的性子又上来了。

    “奴才不急,不急。”高公公都急得额角冒汗了,嘴上还只能叠声附和,好生哄了。

    不再理睬那奴才,只转头去跟凤玄墨说话:

    “今日宫宴,曦京的世家公子们,估计都要来,我有些烦那些纨绔儿郎们,你帮我做一件事,可好?”

    软软的语气,果然像是在求他,可他又怎么能拒绝这高高在上的请求?便闷声答到:

    “殿下……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那人听得莞尔,一边过来牵他的手,一边仰头与他说话:

    “我今日要带个情郎去赴宴,你陪我演了这出戏,好不?”

    竟是这样一个荒唐的“请求”!不过,在她说来,像是个绝妙的主意,还颇有些自得,而在他听来,更是罂粟滋味,勾他上瘾。

    他手心发烫,心潮上涌,嘴角微动,却不知该如何作答,那人见他别扭,以为他执拗,不愿意配合,还不忘补了一句哄他:

    “也无需你做什么,你只要跟我去莲华宫,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自然应了,就像你刚才射箭那样,沉住气来,不要脸红,就行,怎样?”

    第一卷 相见欢 第二十四章莲华池宫宴

    南曦皇宫中,有处四季皆宜的妙境,便是莲华宫那一大池子引自宫外的活水,植荷,养鱼,湖上泛舟,湖边开宴,花树照影,湖心映月,冰雪戏耍,一年四季里,可翻出许多别致雅趣的花样来。

    历代先帝时,能住在这莲华宫的主子,皆是宠妃。而熙乾朝这头几年,熙帝年少,尚未纳妃,故而莲华宫暂为无主宫室。昭宁觉得好景空设,不免浪费,遂喜将此处作为设置宫宴的好地儿。

    凤宛宁入主中宫以来,诸事多依的惯例,今日腊八宫宴,也照例设在莲华宫。

    数九寒冬季节,若莲池里结了厚冰,水岸树挂与池边矶滩上皆积些白雪,着教坊司的舞姬来一曲冰湖上舞,众人抱着暖炉子,坐在池边廊子或暖亭里,青梅煮酒,迎风赏雪,听曲观舞,倒别有一番情趣。

    不过今年腊八,却不凑巧,曦京城里未曾下过几场大雪,莲华池子里也只有些薄冰碎屑,再配上池边的枯枝颓干,不免有些萧条,皇后便将今日的筵席设在了殿内。

    当然,除了在主殿设宴,在偏殿、池边廊子、暖亭里,亦设些座位饮食,专人伺候,有些不怕冷的,喜清静的,要溜边私话的,皆可随意。因这宫宴,未时起,戌时止,长达三个时辰,若没些体己好友,自在去处,硬生生消磨起来,着实无聊。

    夜云熙带着凤玄墨到来时,众人已至主殿中入席坐定,夜云起与皇后坐了主位,空了右手边尊位,只等大驾。

    “我来迟了,自当罚酒。”她一袭坠地宫装,施施然入殿就座。揽袖伸手,举了酒樽,让一旁的宫女替她斟酒,再仰头饮尽了,众人自是一阵附饮。

    遂起乐,开宴,舞袖纷飞,觥筹交错,酒过三巡,气氛开始活络起来。今日这宴,本就怀着察人相亲的目的,不多时,皇后便命教坊司的舞姬们退下,而让席间的贵女们,来些即兴的点子,献艺助兴。

    说是即兴献艺,实则精心准备,这些世家女儿们,皆是自幼诗书礼乐贵养,总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才艺,此番冲着妃位而来,自然也是卯足了劲的展现,一时间,抚琴清歌的,款腰软舞的,执剑比划的,即兴赋诗的,提笔写字的……走马灯似的,倒也赏心悦目,引得阵阵喝彩,反正筵席冗长,时光静好,由着她们慢慢来,尽情来。

    皇后思虑颇周,抛头露面献了才艺的,皆有彩头赏赐,头面饰物,金玉环佩,贵而不重,正是皇家心意,领的人喜笑颜开,赏的人,也是一脸宝相慈颜。

    夜云熙在一侧,听见皇帝阴测测地对皇后说了一句:

    “皇后,你替朕选女人,怎么还选得这么开心?”

    夜云熙正一口酒下咽,听得此话,一口气呛住,一阵咳嗽起来,咳得脸色潮红。

    跪伺一旁的宫女赶紧过来,要替她顺气,她轻轻推了,伸手到身后侧去摸索,摸到坐席上一角衣袍,一把抓了,往身边拉,却拉不动,她索性身子一仰,往那人倒去,身后那人总算识趣,倾身抬手,将她托住。

    曦宫举宴,喜仿古制,矮几地席,曲腿跽坐,既有古风雅趣,又显不羁风流。

    于是,这一靠,靠得席间众人瞩目,只见那坐席上,殿下软软娇娇地,被一玄色锦袍的儿郎抱在怀里,一袭淡色宫装铺撒开在席上,看过去,俨然一对相依相偎的璧人,煞是赏心悦目,可在这煌煌席间,众目睽睽之下,却又很是不合礼法,有碍观瞻。

    众人心里暗自抽气,方才迟来,这位跟在她身后的俊俏儿郎就有些显眼,联想起那些坊间传言,大家不免一番揣测,此刻看来,应是的新宠无疑了。

    所以,这一靠,亦靠得席间那些世家公子们,开始在心里打退堂鼓。一浪荡公主,娶来何用,绿帽子驸马,不作也罢。

    皇帝侧头过来,看见这一出,嘴角挂起一丝笑,却不点破,与她说些其他的:

    “阿姐替朕挑的妃子,朕很中意,不过,太傅那边,朕有些愧意,还请阿姐替朕解释一番。”

    娶了柳芙苏,送个柳河洲,这买一送一的买卖,你当然中意,夜云熙心里腹诽她这皇弟,面上却悦色附和:

    “陛下中意就好。”

    又轻轻撑住凤玄墨胸前,坐直了身子,往席间看去,这话中几人皆在席间,柳河洲带着嫡亲妹子坐了一席,柳芙苏有些低落,方才那些女孩儿抢着献艺,也不见她动静,只垂首端坐着,不言语不饮食。柳河洲却迎了她的眼神,向着她举杯示意,这风流贵公子范儿,真是走到哪里,都不打折扣,夜云熙遂回之一笑。

    再去看沈子卿,巧了,今日也是携了他妹子来,那沈小妹,听说亦是个才女。曦京世家,惯出兄妹档,也不稀奇,世家传承,总要在男子中,挑一个出类拔萃的来继承家业,在女郎里,选些蕙心兰质的,作姻亲助力,为荣华周旋。

    方才那个一曲霓裳舞得惊艳的明家女儿,叫明眉的,不也还带着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少年郎来,那少年郎,生得宽额阔脸,气度沉稳,稍加时日,也定是个人才,算了,她也不去糟蹋这些国之栋梁,毁这些儿郎前程了。

    夜云熙环顾席间,逐个瞧了,又定睛去看沈子卿,如今,她只想糟蹋这一人,可这人却矜贵得很,与临席倒是温和谈笑,谦谦有礼,那笑,看起来能融掉千年寒冰,然而,却跟不认识她一般,眼神余光都扫不到她这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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